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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小屠夫

  剛亮,少年早早就起來,在老頭門口紮著馬步,手上仍舊負重著石塊。


  “喲!起這麽早,”老人走路像沒聲音,這突然出現的話語,嚇得阿喃身子一抖,差點摔在地上。


  “習慣了,”少年回過神來,輕輕道。


  老人點了點頭,抿了口手中冒著熱氣的茶杯,緩緩道:“今日,你先隨你三師父練刀術,不過呀,得再等等,估計他還沒起床呢。”


  少年隻是微微點頭,身上的東西讓他一刻也不敢放鬆。


  阿喃在那兒蹲了一個時辰,老人也在那喝茶喝了一個時辰。


  方臉漢子從屋裏走了出來,伸了伸懶腰,看了眼老人,又看著還在堅持紮馬步的少年,很不耐煩地道:“子,跟我來!”


  少年不好違背,隻好起身放下肩上的石塊,道了聲好。


  打鐵漢子將少年帶到了旁邊的一個鐵匠鋪,裏麵有一個火爐,雖然還未燃起來,但光看到就已經感受到陣陣暖意。


  陳設與一般鐵匠爐裏邊的差不多,火爐一旁是盛滿水的水缸,一旁是風箱,離風箱兩步有餘便有一大鐵墩,上麵放有一大一兩錘。


  “你,去把那幾個鐵塊拿來。”


  少年照著五師父的吩咐走到了牆邊,鐵石看起來很,正準備“大顯身手”,將那幾個鐵石全部帶過來,可是當少年用盡渾身力氣怎麽也搬不動時,才發現根本沒那麽簡單,阿喃身子放到最低,將半年前練力氣全都使了出來,抱起了最的一塊鐵石,臉漲的通紅,才踉蹌著腳步,朝著師父走去。


  漢子拾起了幾匹幹柴,丟到爐灶下,又將懷裏的火折子拿了出來,輕輕一吹,火星點點,趁勢丟進熔爐,左手握住風箱的把手推動起來,本是“奄奄一息”的火苗,在風箱的吹動下,恰似地火引雷,火氣直躥,鐵爐的熱度已經達到了可以熔煉鐵塊的地步,漢子右腳往地上輕輕一踏,少年手中的鐵塊似不聽使喚,直接飛到空中,剛好落進熔爐裏,漢子頗有章法地推動著風箱十下,又用靠牆的鐵鉗將燒紅的鐵塊迅速夾起,拋至鐵墩上。


  漢子右手持大錘,左手持錘,與其他鐵匠不同,他直接先用大錘將東西的基本形狀做好,再用錘細細雕琢,前前後後加起來,大錘一共打了十八下,錘一共打了三十六下,最後一錘直接將九成的鐵器打到了旁邊的水缸,一氣嗬成!

  少年頓時瞠目,這還是那個懶散漢子?不行,以後要認真一些,否則……


  “去拿起來看看。”漢子一邊用掛在牆上的汗巾擦汗,一邊漫不經心地道。


  少年本還在發怔,卻被師父一句話驚醒,連忙道:“好……好!”


  阿喃走了過去,用了好大力氣才摸到那把鐵器,但摸到沒用,還得拿起來才行,然後又將另一隻手也伸進水缸,就像是在拔河,少年雙手哆哆嗦嗦地拿起來,這是真的很重!


  “三……三師父,這……這也太……太重了。”少年盡量將鐵器攏在胸膛,不讓它懸空,走到漢子麵前,終是沒了力氣,“咵”的一聲,刀被摔在了地麵。


  “三師父,你這是打的什麽,怎麽是黑的?”少年一邊看著方臉漢子,一邊指著地麵上的鐵器,大口喘著粗氣,疑惑問道。


  “還沒完呢,”師父將地麵上的鐵器輕鬆撿了起來,左手輕輕彈了一下那黑色鐵器,突然,鐵器的黑殼一點點慢慢脫落,最後顯露出片片銀光,竟是一把樸刀!但與其它一般樸刀不一樣,這把要短一半,像是為誰量身打造的一般。


  少年瞪大了眼睛,這簡直比變戲法還要精彩!

  “來,子,接著!”方臉漢子對著少年,正準備將刀拋過去。


  “三師父,別,別,我接不住!”阿喃聲欲震,似想讓老爺都知道自己的悲慘“遭遇”。


  “就你這身子骨,還想學武,也罷,快快回去告訴你那位先生,也省得大家……都累。”方臉漢子言語無力,絲毫沒有正視少年的意思。


  少年握緊了拳頭,死死咬住牙根,沒有話,隻是憑著一股子意氣跳起來,將漢子手中的刀搶過去,雙手抱在懷中,臂膀不自覺抖了起來,但他仍在堅持,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


  “你若能將刀抗在手裏一個時辰不掉下,它就是你的了。”漢子用手指故意在樸刀上壓了壓,便走出“鐵匠爐”。


  少年一個人呆在屋內,汗淚俱下。


  “你又何苦為難他?”鄰屋的老人一手摩挲著棋子,一手捧著本書,漫不經心地道。


  “你他有大成,反正啊,我是不相信,這不正好,試試嘛,”漢子踱步在院裏,看著上,似有氣性,緩緩道:“再了,我還沒收過弟子,若他堅持不下來也就罷了,若是能做到,那他以後出了這兒,打不過別人,又報上我的名號,我豈不是要被下人笑死!”


  “如今,又還有誰記得我們?”老人揶揄道。


  漢子不可置否。


  一個時辰後……


  漢子走進了屋裏,看著一個滿頭青筋的少年佝僂著身子,還差一點兒就要倒在地上,但還好,有兩隻膝蓋在地麵撐著,阿喃衣服已經全部濕透,就連雙腳周圍,都是汗水,但似乎仍未放棄,嘴裏也一直在念叨著“靜心”兩字。


  先生過,靜心至極,方生無窮力也!

  我就嘛,先生向來不騙人。


  “如何?”方臉漢子將少年扶起,坐在地上,心切問道。


  阿喃緩了幾口氣,才回過神來,擺了擺手,笑著輕語道:“不累!”


  雖然每次練武都很狼狽,也包括在先生那兒,但少年還是心生歡喜。


  “這柄‘屠夫’,已然歸你!”漢子將刀放在阿喃麵前,正色道。


  屠夫?還別,真有意境!


  少年瞬間立住上身,像又有一股精氣神用不完,摸了摸地上的樸刀,眼睛發著亮光,嘴裏不停地嘀咕:屠夫。


  “還起得來?”


  “行。”少年一個翻身站了起來,看不出來身體有任何不適。


  漢子不知從哪裏摸了根繩子,將那柄樸刀纏住,做成了背帶狀,負在少年肩頭,“一個月後,再取下,放在腰間一月。”


  “然後呢?”


  “拿在手中,一刻也不能離身。”


  “嗯!”少年語氣,顯得鄭重。


  “你先生可教你刀法?”漢子麵朝少年,像是期冀。


  “先生不曾教我!”阿喃如實答道。


  方臉漢子摸了摸胸口,狂鬆一口氣,還好沒教,萬一自己教的又不如別人,那才是當真是活不下去了。


  “你先拿著這個。”師父拿腰間的狹刀不過眨眼,便將熔爐旁的一木柴削成刀狀,除了質地,卻與阿喃背上的樸刀一分不差。


  少年接過木刀,隨意耍了幾下,很是輕鬆。


  “你且看著。”


  聲音剛逝,方臉漢子便已至院外,腰間抽刀如江河入海,鋒勢淩厲,再踏一步,狹刀在手中不斷扭轉,並非像拿在手上,而是附在腕旁,身子一低,左腳在地麵劃個大圓,劍步踏出,踏空而行,再上高樓!

  而後兩手持刀,作劈砍狀,朝著院旁枯樹而去,漢子落地,老樹被攔腰截斷,切口平整,生氣已然不在。


  “這是《關山攔》的第一招——腰斬,講究的是一個‘勢’字,就如行舟湍流,順勢而為,不用想太多,一呼一息皆要驟停,不能快,也不能慢,練到極致,這攔腰斷山,不是難事!”漢子收鞘於腰間,踱步在少年身邊,緩緩道。


  少年用心看著,到自己不知道的會點一點頭,不過招式才一遍就已經能記住七七八八,不是記性過人,而是得益於先生給的那本《桃山枝》。


  通俗來講,如果《桃山枝》的招式有十成,那這《關山攔》的第一式,便隻有一成,但光記住招式也不夠,還好三師父將這法門告訴了他,現在雖未曾打,但在他心裏,已經跟自己過招七八遍了。


  “可聽明白?”方臉漢子看著出神的少年,想著這打的確實有點快,要不要再慢點兒練一次給他看。


  少年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將背後的“屠夫”輕輕放在地上。


  漢子退了一步,臉上皆寫滿了“不相信”三個字。


  少年閉眼起勢,手中木刀拋向空中,又一睜眼,身隨刀動,踏雪行空,接住木刀,單手扭轉,雖不及三師父熟練,但基本動作都已形似,再踏一步,身形拔高幾尺,雙手持刀,向另一棵老樹而去,少年落地,隻是雪地上殘有一道淺痕。


  “三師父,我還是不會。”少年直直看著那棵樹,好像用眼神就能將它砍斷。


  方臉漢子站在那兒發怔,自己光是記住招式就花費了數月,這少年不過才看一遍就已大致記住,雖給他講了一些粗淺法門,就已經能探得這個深度,根基不咋樣,但這後程度,卻是羨煞旁人,唉!漢子搖了搖頭,又活不下去了。


  “嗯……還需多練,有些的東西得自己琢磨,到底,還得靠你自己。”漢子眼眶泛紅,正色道。。


  阿喃咬著牙根,握緊拳頭,暗下決心。


  少年肩頭扛著一方地,一半藏在心底,一半握在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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