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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逾越

  “嗬,還知道是我宋家人啊。”


  話音一落,有燈籠一盞接一盞被點亮,光暈驟然照徹這一片角落,明明刺眼,此刻宋知熹卻雙眸放大,連牆都忘了扶便立馬站好。


  一群拎著燈籠的家丁圍在外圈,宋淵不怒自威。


  “聽說還是帶著包袱走的?”宋淵語氣輕巧又疑惑,隻是那氣得抖動的下巴讓這語氣並不是顯得太逼真。


  “包袱?”宋知熹微眯了眼,脫口而出。


  盤錦被一群家丁圍著,顯然也是被受製了,見宋知熹看過來連忙搖頭,唇語道,“不是我說的!”


  宋知熹見盤錦拎著自己的袖子還掐了掐,她恍然就罵了自己一句。


  是那件大氅!

  見二人眉來眼去,宋淵立馬叫人把盤錦調走,宋知熹垂著腦袋,囁嚅幾句還是閉了嘴。


  生怕她爹多問一個字。


  事實上,一想到今晚真的差點把命搭了進去,而今晚過後,恐怕整個京城事態會更加緊張,她這會兒連賠笑的膽子都沒了。


  眼下鬆鶴堂那麽多官兵,若是她當初暴露而逼得宋府派人去解救,那麽碰巧撞見那件事情,就算他們先一步離開,整個宋府再次被重點監視也是在所難免,最嚴重,還會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被滅口處理。


  細思極恐。


  她恨自己一個晚上瞎掰扯什麽,早該回來的!

  “要不要再給你捎根竿子,把包袱拴在上麵挑著走?”


  是夜,整個府邸內,隻有西跨院依然亮堂。


  宋府排一等的丫鬟與小廝都已經被張羅到這裏。眼下不少人犯起嘀咕,聽聞老爺要以儆效尤重振府內教風,可大小姐會被開罪他們還是不太敢相信。


  叫平日裏傲嬌慣了的小姐受罰,聽起來還頗有一種“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意味。


  盤珠將雙手籠在袖子裏,兩根拇指已經耐不住互相打起了轉兒。見事到如今,連平日裏最有主意也最穩妥的盤錦都悶在一旁不說話,她隻能在心裏幹著急。然而不經人使喚沒人敢敢貿然開口,主子拌嘴,她們這些做下人的又怎敢鸚鵡學舌似的在旁邊搭話。


  至於其他丫鬟麽,盡管規規矩矩地立著,那眉眼間的對視打探,不妨透露出一種拉人看稀奇的姿態。


  “話說,這半年以來,姑娘何時為難過咱們?大小姐到底收沒收斂,老爺常年據案尚且不太清楚。可咱們,眼觀鼻鼻觀心,應該心裏有數。”盤錦道。


  滿院又歸於寂靜。


  距離大小姐回府已經過了半晌,眼下隻有虔嬤嬤被老爺叫進去問話。


  內裏是什麽情形,盤珠不清楚。眼裏,全是跪坐在堂內地板上的那個清瘦的身影。


  她癟了癟嘴,就聽一個圓臉盤的小丫鬟偷偷勸道,“珠子姐姐您放心,那地板嵌瓷的,今個兒晌午盥洗房那邊就正好來人擦過了,不積灰。”


  “……”


  因為夜半宋淵乍然而來,屋子裏很多擺設還未添齊,譬如燈燭、茶水等。捯飭完畢,一群丫鬟施了一圈禮躬身分向兩邊退下,立於堂中兩側。


  宋知熹看著她們手忙腳亂,去年冬天收起來的炭盆也差點兒被她們取了出來,心中慨歎,她和宋淵似乎是好久沒有這般正襟危坐地進行一場正式的家風洽談了。


  不過麽……她這頂多算是正襟危跪……


  除卻宮宴,重生以來,這她好像是第一回跪人。


  “容你先做辯解。”宋淵揮開伺候的下人,兀自倒了一杯水,仰頭即是喉間滾動。明明是自己渴得厲害,卻把開場的話頭撩給了宋知熹。


  有幸能成為主動的一方,宋知熹自然求之不得,她抿了抿唇措辭,再抬頭時就對上了一雙鷹眸。


  “想好了再說。”宋淵一杯涼水下肚,就連眼神也清透了三分。


  她果然認真地想了想,回道,“竿子真的不用了,感謝爹爹大發慈悲。”


  “……”


  威壓低得觸手可及,家丁們偷眼看去,宋淵眼尾的下墜感肉眼可見,他卻又沒法發出脾氣,登時臉色青得沒法兒看。


  “好。”


  好,挺好,算是把前景的話接上了。


  宋知熹直起腰,隻是眼皮依舊垂著,睫毛簌簌起落,“不過,爹您誤會了,您知道我的,就算我是真的做了什麽有昧良心的事誠心要跑路,怎麽著我也會收拾了一堆金銀細軟不是?”


  “我還能委屈了自己不成?”


  宋淵輕擱茶托,“宋知熹,你當我今晚真是找你就事論事嗎?要知道,如若我真是僅僅就你半夜潛出之事與你論個道理……”


  他將袍袖別至身後,突然喝到,“你以前那些舊賬都不夠翻的!”


  “夜不歸宿、半夜出府、縱犬行凶、你真的是把頑劣二字演繹得淋漓盡致。我想我也是老得愈發糊塗了,怎麽想也是當真想不明白。這幾年下來,就究竟幹了哪些混帳事你為什麽就是心裏沒底呢?”


  宋知熹看著他,心裏緩緩搖搖頭。


  眼眸裏又添失望,“家訓與禮法我想你是懂的,我心知你雖看起來跳脫,實則心裏知道何為修身養性。爹自知虧欠你太多,我對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隻是望你活得恣意一點。可修養二字是立身之本,你,逾越了。”


  宋知熹心知,頂著個本就行事跳脫之人的空殼子,做著同樣不太講究的事情,確實有種乘人之便的狡黠,因此,宋淵不問她今晚出府的緣由,她便一句開脫之詞都沒再提及。


  按以往經驗,她從前沒少像這般在他爹的數落下受教,態度謙恭些才能讓宋淵消氣,隻是以往訓話,旁邊也不會有外仆看著。


  因為宋淵知道什麽叫做難堪,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宋淵再不喜,多少也會給她留些臉麵。


  可是但觀今日情形,怕是有些艱難。


  見宋知熹老老實實跪著,再也沒有說話,宋淵長籲一聲,摩挲指腹的拇指停扣在青碧的扳指上,對身後立著的管家遞了句話,旁人都以為這事差不多可以翻篇了,到了說軟乎話的時機了,卻聽見管家囁嚅,“啊這……”


  尾音沒拖得了多長,常福雖臉上難為情,腿上還是實誠地照做了。


  宋知熹撐著沉重的眼皮等著,姑且消磨著時間,渾然不知在場人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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