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紋身
江韌看到袁鹿時,有幾分意外。
意外她出現在這裏,意外她此時此刻的打扮。
很少見。
據他了解和觀察,她是不太喜歡自己過於豔麗的外表,所以在衣著打扮方麵,走的是清純的路子。極少見到她這麽凸出自己的時候,這樣的袁鹿,是有著致命吸引力的。
但凡她勾勾手指,很少有男人可以逃過。
當然,她能打扮成這樣來這裏,主要目的,也是為了勾引男人。
他極淺的勾了下唇,移開了視線。
江韌沒跟她打招呼,本打算回到位置上,鄒顏的密友先一步過去,抓住了他,熱情的把他拉過去,“給你介紹個美女姐姐。”
鄒顏毫不遮掩的打量他,確實是很不錯,她大大方方的伸出手,說:“你好,我叫鄒顏,你可以叫我顏姐姐。”
江韌看了她一眼,嘴角斜斜一揚,應付的回了句,“姐姐好。”
袁鹿站在鄒顏的身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看,從頭到尾他連個餘光都給沒她,仿佛她是個根本就不存在的人。
她定定的站著,手握成拳,指甲掐著掌心,有點疼,不及心口的痛。
他這是什麽意思呢?
江韌與鄒顏一來一回的調侃,遊刃有餘,鄒顏比他大了五六歲,還掉他的坑裏,被說的麵紅耳赤,甚至露出羞澀的神情。
袁鹿垂了眼簾,心裏不是滋味。
她知道江韌跟以前不一樣,當然大家都不一樣了,隻是她的腦子裏,牢牢記著的還是那個幹淨陽光的少年,光著膀子,在籃球場上揮灑汗水,臉上永遠掛著熱烈似太陽一樣的笑容。
他有脾氣,有性格,但對她卻總是溫柔。
發火之前,隻要她一個眼神,就能偃旗息鼓,坐到她身邊,乖乖的說:“聽你的。”
袁鹿轉過身,自顧自的坐在旁邊空出來的卡座上,掃了眼桌子上放著的五顏六色的液體,隨便拿了一支,一口喝掉。
沒有想象中的刺激味道,反而甜甜的,好像是荔枝味。
她又想拿一支,被人攔住。她抬眼,看到的是沈蘊庭。
他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的,他蹲下來,說:“在這裏別亂喝酒。”
袁鹿皺眉,本來想瞪他,誰知道隱形眼鏡不合時宜的掉了出來,沈蘊庭比她動作還快,先一步拿掉了鏡片,她也懶得再戴,索性將另一隻也取出來,直接丟了。
沈蘊庭在他身側坐下,這會江韌已經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剛坐下,就有人挪座過去,跟他搭訕,瞧架勢是沒工夫過來顧這邊。這兩人的狀態,多半是分手了。
鄒顏瞧見沈蘊庭在袁鹿身邊坐下來,正預備過去,被盛驍揪住,“我坐哪兒?”
這問題問的十分白癡。
鄒顏同這位後哥哥,關係不是很好,因為他不待見她和袁美華,甚至於是有些厭惡的,即便他沒有表現出來,但生活細節,隨處可見的嫌棄。
不過沒關係,她也嫌棄。
隻是為了母親,也隻能心裏嫌棄,明麵上還得討好,當一個可愛又聽話的妹妹。
鄒顏想了想,說:“這邊附近有家清吧,要不你去那邊坐坐?”
話音剛落,夜場老板突然出現,徑自過來找盛驍,“盛總,沈哥,你們來怎麽不提前跟我說一聲,我好給你們安排地方啊。”
沈蘊庭這會沒工夫搭理他,眼神都沒給一個。
盛驍:“什麽好地方?”
“自然是絕佳的觀賞位置,今個晚上有精彩表演。”
“是麽。”
盛驍看向沈蘊庭,從桌子上拿了個酒塞子,朝著他丟過去,“去不去?”
“不去。”他把酒塞子丟回桌上,睨了他一眼,怪他沒有眼力勁。
袁鹿瞥他一眼,“你為什麽不去?”
“我去了你怎麽辦?”他笑一笑,怎麽看都是不懷好意,“我得在這裏照看著你。”
袁鹿不說話了,也沒有再去拿酒喝。雖說鄒顏在,但她那勁頭,玩起來估計顧不到她。這種地方那麽亂,她酒量很淺,萬一喝醉,那就等於是一塊任人宰割的肥肉。
她低著頭坐著,可能是沈蘊庭坐在身邊的緣故,也沒人過來打擾她。
他們的笑鬧玩樂,完全感染不到袁鹿,她的注意力隻在江韌的身上。
他與他們融入的很好,玩的很開心,她看到坐在他身邊的女生,一個勁的主動往他身上靠。
他的開心,像一根又長又粗的針,深深的紮在她的心坎上。
她有點坐不住,再這麽下去,她可能要瘋。
沈蘊庭遞了紙巾過去,“擦擦吧。”
袁鹿這會才注意到,自己流眼淚了,幸好這邊光線暗,大家都各自玩鬧,沒人注意到她。
她沒接,對沈蘊庭的抗拒越發的厲害,她不想他坐在自己身邊,叫人誤會,以為他們之間有什麽關係。
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她吸了吸鼻子,轉頭看向他,說:“你能走開麽?”
“我一走,豺狼虎豹就撲過來了。”
“你不是麽??”
他想了想,“我怎麽能是,我怎麽樣也算個守護者吧。”
她冷著臉,“你在我眼裏,就是豺狼虎豹。”
“盛驍是我的好兄弟,你又是他的表妹,就這一層關係,我也不會對你亂來。你瞧咱兩也挺有緣的,還不能交個朋友?”
“不能。”她幾乎沒多想,就直接拒絕,“我年紀雖然不大,但我也不傻,你不是真心的想跟我交朋友,你對我圖謀不軌。”
“有何不可呢?我單身,沒老婆沒女朋友也沒有情人,正常追求我喜歡的人,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沒問題,可我已經拒絕你了,你這樣糾纏沒有異議。不管你做什麽,我都不會感動,也不會對你日久生情,總之不可能。”她斬釘截鐵,說完以後,突然起身,從他跟前跨過去,徑自朝著舞池過去。
裙擺搖曳,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她找不到宣泄口,想喝酒怕喝醉,醉了能解憂,可誰知道醒來以後,會不會惹禍。所以酒不能喝,可她實在難受,她不願在這種場合下撒潑,叫人看笑話。
耳畔是震撼的音樂聲,在DJ的引領下,場子迅速火熱起來,大家手舞足蹈,宣泄著自己過甚的體力。
袁鹿找到了方式。
她可以跳舞,什麽音樂都能,甚至可以跳到最好。
學了那麽多年舞蹈,終於有一天,派上了用場。
她把所有的情緒都放到了舞蹈上,驚現出了別樣的風采。不知不覺,周圍的人逐漸散開,成了她一個人的舞台。
叫好聲,吸引了更多人來觀看。
坐在二樓的盛驍也瞧見了這一幕,夜場老板見了,問身邊的人,“那是誰啊?新來的?”
盛驍:“不是這兒的人。”
他突然出聲,老板驚了下,“是盛總您的人?”
“表妹。”
“果然,盛總身邊的人一個個都與眾不同,特別優秀。”
江韌坐在位置上沒動,人群圍住,他看不到人,隻隱約看到紅色的裙子揚動。同來的男性都過去看了,隻留下幾個女生,似乎是沒什麽興趣,坐在他身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他聊天。
江韌沒心思,應的很敷衍,他一隻手抵在扶手上,托著下巴。
這時,大屏幕亮起,鏡頭裏是袁鹿跳舞的畫麵。
這大屏幕是三百六十五度環繞,坐在哪裏都能看到。
江韌不想看,也得看著。
屏幕上那抹紅色格外的顯眼,抓人眼球。
她這會赤足,每一個姿勢都極盡所能的展現自己,她說她不喜歡跳舞,可跳的卻非常好,可見是真的下了功夫。
這是江韌第一次看她跳舞。
她其實沒多少體力,一首歌結束,她也就跟著停下來,沒有什麽結束動作,就自然而然的停止了動作。而後,她就發現了周圍一圈人,都在看她跳舞。
燈光比剛才亮多了,全打在她身上。
她臉上閃過一絲茫然,倒是沒有露怯,畢竟已經參加過好多次演出,對於這樣的場合,會緊張,但並不害怕。
她劇烈的喘著氣,出了一身汗,整個人比剛才舒服得多。她下意識的朝著這些觀眾鞠躬,而後匆匆去找自己的鞋子。
沈蘊庭早就在旁邊等著了,手裏還拿著她的鞋子。
鄒顏站在他身側,敏銳的嗅出了他的意圖,“你這是看上我妹妹了?”
“有什麽問題?”
“當然有問題,我不同意。”
沈蘊庭瞥她一眼,懶得理她,拎著鞋子,主動過去找袁鹿,恰好擋掉一位狼狗。
眾目睽睽之下,沈蘊庭蹲下來,將鞋子放在她腳邊。
一句話都不用說,一個動作,就宣誓了主權。
袁鹿沒穿,拿起鞋子,調頭就走。
鄒顏適時過去,把沈蘊庭擋開,“你也太牛了吧,這一段,簡直全場最佳啊。”
袁鹿笑了笑,喘著氣說:“姐,我想回去了。”
“才開始就要回去?再坐一會唄,剛那個小帥哥你看到沒有?我覺得跟你超級配。”
袁鹿知道她說的是誰,看了她一眼,笑了下,“我累死了,玩不動了。”
“你是不是失戀了?”
其實她剛才那段舞,真正看進去的,會感覺到她的情緒。
袁鹿搖頭,“沒有,你別瞎猜了,你好好玩,我走了。明天早上要上課練舞,我得好好休息。”
他們回到卡座,袁鹿沒看到江韌,她穿上鞋子,拿了包包,走之前,她讓鄒顏幫忙把沈蘊庭拖住,她實在不想應付這人,宣泄完情緒以後,她就想一個人靜靜。
出了大門,耳邊安靜下來,這周圍全是酒吧KTV,各種各樣的娛樂場所,街上來往的人不少。
她問了門口工作人員地鐵的位置,有點遠,但還是選擇步行過去。
她沒換衣服,隻換回了自己的帆布鞋。
……
江韌在衛生間裏抽了個煙,這煙抽的也不舒服,有人在裏麵沒羞沒臊的打炮。他沒避,泰然自若的走到洗手池前,沒有避開,朝著他們看了一眼。這一眼,反倒是對方臊的不行,趕忙進了間隔,把門合上。
江韌掏出煙點上,衛生間裏頭格外靜,不雅的聲音鑽進耳朵裏。
他對著鏡子,發現臉頰上有口紅印子,剛才玩遊戲的時候,旁邊的女生過分熱情了些,他避開及時,竟還是擦到了。
他湊近,一點點抹掉。
這時,沈蘊庭出現在鏡子裏,他停止手上的動作,垂眸,將煙灰彈在洗手池裏,抽完一口後,便摁滅丟進了垃圾桶。
他轉身麵朝著他,長腿交疊,倚著洗手台站著,江韌雖年紀不大,可遇到事兒倒是挺沉穩,不慌不忙,不卑不亢。
好似不管對方是誰,他都沒在怕的。
他眼裏透著戲謔,像是在看笑話。
沈蘊庭進門,走到小便池前小解,“沒想到還能在這裏遇到你,你那女朋友可是乖乖女,你來這裏,他知道麽?”
“啊,對了,我說的是景菲。”
江韌哼笑,“你威脅我沒用。還有,你要是再攪和,惹了景菲,我就不會那麽好說話了。”
沈蘊庭笑起來,回頭看他一眼,說:“這話真應該讓袁鹿聽聽。”
他拉好拉鏈,走到江韌身側,擰開水龍頭,“你自己不想要了,還吊著她,這做法可一點都不男人。”
“是麽?那你就男人一點,用男人的方式,光明正大的搶人,別搞見不得人的手段,跟女人似得。”
沈蘊庭:“什麽手段?”
江韌笑而不語,眼裏是不屑。
他拿了江韌手裏的煙,抽出一根點上,說:“江韌,我勸你好好跟她說清楚,你要是讓她繼續這麽難受下去,我就隻能動你在乎的女人。”
江韌對上他的目光,沈蘊庭臉上雖帶著笑,可眼神卻是冷的,透著警告的意味,“景菲要是知道你身邊還有個袁鹿,應該也會很傷心。”
他抽了口煙,拍拍他的肩膀,“年輕人確實有亂搞的資本,不過你也得承受得住,亂搞的結果。很不幸,你遇到了我,所以你想全身而退,就最好按照我說的去做,否則的話,我可以讓你身敗名裂到退學。”
“不管袁鹿是否承認,以後她就是我的女人,我看到她掉一滴眼淚,這筆賬都是要算在你頭上。”
江韌看著他,聳了下肩,弄開了他的手,“男人出軌,沒用的女人才去找情婦算賬。同理,沒用的男人才去威脅男人。沈舅舅,你也就這點能力了?那我可真是高看你了。”
他哼笑,將手裏的煙塞到他手裏,“送你了。不過,就算我拱手讓你,你也未必能得到,到時候你不會還怨我吧?”
……
地鐵站有點遠,袁鹿慢慢的逛,在路過一條巷子的時候,被裏麵的店麵吸引,便進去逛了逛。
在經過一家紋身店的時候,駐足了一會,這家紋身店門麵很小,門邊貼著門牌號,門牌號邊上掛著紋身兩字,門上貼著一些紋身圖案,裏麵亮著燈,門口也掛著營業中的牌子。
她想了下,輕輕一推,門就開了。
裏麵有點亂,別看門店小,這店麵還挺深,看著也不小。
兩邊牆上貼著紋身圖案,還有些實物照片。
這時,她看到一張女性的照片,在胸部的位置,紋了個名字,她盯著看了很久,就到珠簾後麵出來個人都沒有察覺到。
“是你啊。”
袁鹿回神,側頭看到身邊的人,愣了半晌後,想起來了,因為名字特別,雖然沒有刻意去記,但還是留在了腦子裏,這人叫萬歲。
她眉頭一皺,扭身就要走。
萬歲連忙拉住她,說:“上次你手機落我這兒了,我一直替你保管著呢。你也別慌,那天你們走了以後,那姓徐的狠狠教訓了我一頓,我也想了一個晚上,當時我喝了酒,腦子一熱才幹出那樣的事兒。我欠你一個道歉。”
他態度還算真誠,咧著嘴笑著,摸了摸自己的頭,“對不起。”
袁鹿抿著唇,沒應聲。
他去找手機,她便站在原地等著。
幾分鍾後,他空手出來,“我好像放家裏了。”
“我不要了。”
“你想紋身?”
袁鹿看他眼,沒說話。
“你想紋什麽樣的,我免費給你紋一個。你別看我這樣,我在這一代,紋身的手藝可是出名的,很多人都專門找我紋呢。還有我收費可不低的。”
袁鹿再次看向貼在上牆的那張照片,猶豫了一下,指了指,問:“這個照片,有什麽故事麽?”
萬歲看了看她指的照片,“哦,這是個人名。這女孩子挺可憐的,男朋友得了絕症,她跑來把名字紋在身上,說這輩子也不忘他。就算他不在了,他也會一輩子在她心上。”
袁鹿微微出神,萬歲後麵說的話,她沒怎麽聽,隻突然開口,“我也紋一個這樣的,不用免費,我給你錢。”
“要跟她這個一樣?你可別後悔了,這女孩子後來後悔要嫁人的時候,就因為這紋身洗不掉,婚事兒都攪和了。”
“你給我紋就是了。”
萬歲挑眉,“紋誰的名字?上次那個男的?”
袁鹿沒回答他的問題,“紋身之前要做什麽準備麽?”
她很堅決,萬歲撓了撓頭,讓她去坐好,自己去準備。
她把名字寫在紙片上,萬歲看了看,說:“要不,我設計一下,光這麽幹巴巴的兩個字,也不好看。等我設計好了,給你看看,你覺得可以再過來紋,怎麽樣?”
她搖頭,“不用那麽多花樣,就這兩個字就行。”
最後,萬歲用拚音代替了文字,稍微設計了一下字形,看起來就沒那麽土。
畢竟這個位置,不算隱蔽,像她今天這身衣服,就會露出來,光兩個字實在醜。
這紋身紋在身上,還是講究美感的。
紋身很痛,但袁鹿一聲沒吭,從始至終眼神都很堅定。
萬歲打趣,“你這是要上斷頭台麽?不知道還以為你是要去炸碉堡。”
袁鹿:“你專心點,不要說話。”
“放心,我要是紋壞了,頭給你。”
“我不要你的頭。”
“那你要什麽,就給你什麽。”
袁鹿坐的筆直,愣了一下,連帶著眼神都溫柔了兩分,她想到以前的江韌了。
逼她讓她當他女朋友的時候,就說過這句話。
她側目去看萬歲,這會靠得近,她對他的印象就是個混子,所以沒什麽好印象。可眼下他戴著眼鏡,仔細給她紋身的樣子,跟之前那個小混混完全不同。
紋身的位置有點敏感,但他此時眼裏沒有任何其他不該有情緒,隻有對待工作的認真,坦蕩且專注。
這時,他抬了眼簾看她,正好對上她的目光,“疼不疼?”
她搖頭,“能忍。”
他笑了下,“為什麽紋這個?他要死了?”
袁鹿皺眉,“你才要死了。”
“那你紋這個?”
“不行麽?”
“替你不值唄,我瞧著他挺喜歡……”
“你閉嘴吧,好好紋身,別廢話。”不等他往下說,袁鹿就給他打斷。
萬歲看她眼,做了個封嘴的動作,就沒再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