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拉鉤
餘諾掐了煙,揮散了眼前的煙霧。
夜色靡靡,此時的袁鹿身上穿著卡通可愛的睡衣,泡泡袖,衣服很寬鬆,偏大了一個碼。他們一起也有一段時間,即便有過親密的舉動,但他知道袁鹿的心並沒有徹底的對他敞開。
她睡覺會戴著文胸,那是一種預防心理,但這不能怪她,絲毫不能。她大概不是對他有這樣的防備,是對於所有的男人都有這樣的防備。
可愛的睡衣,讓她像個小孩,受了委屈,眼淚汪汪的。
就算心理有些不舒服,看到她這般乖巧在身邊,還有什麽好不舒服的。餘諾勾了下唇,露出溫和的笑容,走到她的跟前,近了才察覺到她氣色不是太好,額頭有汗,眼睛睜的大大的,眼裏帶著一絲恐慌。
應該是做噩夢了,他抓住她的手,把她攬進懷裏,輕輕摸她的頭,說:“沒有,我沒這麽想,你別胡思亂想。我隻是心裏有點亂,你出了這種事,我卻沒辦法立刻保護你……”
“不是。”袁鹿立刻打斷他,“別人有預謀的要來害你,誰能防得了呢?你若是要怪自己,那我是不是應該怪自己有這麽一張招惹麻煩的臉?我才是罪魁禍首,該死的是我。我要是死了,可能就沒那麽多事兒了。誰都不會有事兒。”她的笑容到最後變得有些冷,眼神也變得黯淡無光。
餘諾抱緊她,“不要亂想,睡覺吧,我就是有些後怕,所以一時睡不著。這不是你的錯,是那些人仗勢欺人。”
袁鹿窩在他的懷裏,心裏卻是不可遏製的開始想去死。
餘諾攬著她回到房間,陪著她躺下,她眼睛睜的大大的,一點睡覺的意思也沒有,眼神清明,且很清醒。
餘諾想了想,便給她講故事,說一些暖人心的小故事,讓她可以分一下心神,可袁鹿嘴上應著,心思卻不在他的故事裏。
就怎麽一直熬到天蒙蒙亮,袁鹿洗了個澡,熬了粥,就去了醫院。
她到的時候,萬歲都還沒醒,看護在旁邊睡著,袁鹿輕手輕腳進去,搬了把椅子坐在床邊看著。
萬歲睡眠淺,沒一會就醒來,睜開眼看到袁鹿,還嚇了一跳,“你怎麽來那麽早,你這臉色比我還難看,要不要去看看醫生,檢查一下身子?”
他揉了揉眼,想要起來,扯到了傷口,吸了口氣。其實這傷不深,真的不深,他是有分寸的,當時鬧的時候,刀子在他手裏,主導權也在他的手裏,刀子入肉幾分他都掌控好了的。
現在看來,袁鹿瞧著反倒是比他看起來還嚴重。
袁鹿沒理他的話,起身打開保溫瓶,“給你熬了粥,我請手熬的,吃麽?”
“吃,不過要先去上廁所,順便刷個牙洗把臉。”
“我幫你。”
“用不著,就一小傷,哪兒用人這麽伺候,當年我跟人打群架,傷得比這還嚴重,照樣自己上廁所。”他說的很豪氣。
而後撐著身子起來,慢吞吞的走向了衛生間,到底還是疼的。
看護這會也醒了,袁鹿把她打發了,順便給程江笠發了個信息,跟他知會一聲她今天不去公司,要請假兩天。
專門在這裏照看人,順便跟進何禹平的事兒。
下午,盛驍出現在病房門口時,袁鹿趴在床邊休息,萬歲也睡著,房裏安靜的隻有空調的轟轟聲。
袁鹿給換了個高級病房,環境各方麵相對來說舒服些。
萬歲嘴上說沒事兒,但到底是挨了一刀子,以前是年紀輕,身體還能抗。年輕時候作天作地,身體肯定是不如當年,這一刀子也是夠嗆的。
盛驍在這邊的特助用半天時間,就把事情了解了一遍。
現在這事兒還被壓著,沒幾個人知道,何禹平的母親正想法子,各路疏通。
何家是在海市發家,各方人脈自然都很成熟完善,好在這件事上不了台麵,又證據確鑿,對方也知道不能硬來。
盛家雖不在海市,何家也是不敢輕易得罪。
現在他這邊不鬆口,何禹平就得去坐牢,若是事情一鬧,他的好日子就算到頭了。
很快他們就會找到他跟前來。
不過他已經吩咐過,叫他們直接找袁鹿協商,袁鹿的態度就是他的態度。
正好這會醫生過來例行檢查,盛驍隨著醫生進去,門口一有動靜,袁鹿就立刻醒了,視線模糊,她一下子沒有看清醫生背後還跟著盛驍。
揉了揉眼,給醫生說了一下萬歲的當下的情況,萬歲這會還睡著沒醒。
袁鹿注意力都在萬歲身上,等醫生簡單檢查完了,她才看到盛驍,就站在門邊。
這一刻,袁鹿覺得他簡直是個神,怎麽就突然出現了,都沒注意到。
“你什麽時候來的?”她滿眼欣喜,剛還陰雲密布的一張臉,這會一下便陽光燦爛了,連那雙眼睛都變得靈動,她壓著嗓子,走到他跟前,萬歲瞧著還有得睡,兩人便出了病房。
袁鹿掩上門,又問了一遍,“你什麽時候過來的?怎麽都沒有提前給我打個電話。”
“我叫助理簡單去調查了一下,他順帶著把萬歲的事兒也查了出來,知道他人在這裏。想來你肯定是不會放任他不管,正好路過這邊,我就進來瞧瞧。”
袁鹿點點頭,“這事兒真的多虧你了,要不是有你幫忙,這會何禹平一定高枕無憂的躺在家裏,當做什麽事兒都沒有發生過,說不定還要把責任推到我的身上。”
她幾乎能想到,如果自己不找人幫忙的話,何禹平會怎麽往她身上潑髒水。
無權無勢,就隻能忍氣吞聲。
盛驍:“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有什麽事兒可以找我幫忙。不過是舉手之勞,用不著這麽見外跟我說謝謝。”
隨後,盛驍給她簡單說了說眼下的情況,“隻要你不鬆口,他必然牢底坐穿。”
袁鹿默了幾秒,說:“但罪魁禍首並不是他。不過按照你說的,他肯定不會甘心折在我手裏,好不容易拿下了管理權,才坐穩沒幾年,就要這麽拱手讓人,他肯定不甘心。像何禹平這種出生,肯定是能屈能伸的性子。”
言下之意,他是肯定會過來向她低頭。
盛驍大概能猜到她的意圖,左不過是想要他們狗咬狗。
袁鹿這會臉色並不是特別好,黑眼圈挺深,遭遇到這種事兒,她肯定一夜沒睡。盛驍拍了拍她的背,說:“睡不著麽?”
她揉了揉額頭,輕輕應了一聲。
“你男朋友呢?”
“在上班。”
“他給不了你安全感?”
袁鹿笑而不語,這種安全感哪有那麽容易有,這是她自己的心裏問題,跟餘諾沒什麽關係。
她靠在門上,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
兩人之間大約半步的距離,盛驍就站在她的跟前,再稍稍往前一點,她低垂著的腦袋,就能頂到他的胸口。但終究,盛驍並未往前,雙手插在口袋裏,靜默半晌,伸出手頂住她的額頭,迫使她抬起頭,說:“想什麽呢?”
她淡淡笑了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笑著看向他,“沒有,你要走了?”
“不走。”
“你不是路過麽?之後沒安排啊?”
盛驍輕哼,“不是路過,專門來看你的。”
袁鹿垂了眼簾,抿唇笑了笑,“那我們進去坐吧,我給你泡茶。”
“嗯。”
兩人進了病房,正好萬歲醒過來要上廁所,見這兩人,愣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跟盛驍問了聲好。
盛驍點頭。
萬歲對袁鹿說:“你還是回家休息吧,這邊有護士有看護照顧著,你應該照照鏡子,我這個傷患的臉色都比你的好。你這個樣子照顧我,我心裏也不安啊。”
他走到衛生間門口,又對盛驍說:“盛總,你勸勸她。”
說完,就進了衛生間,把門關的嚴嚴實實,似乎是一時半會不會出來。
袁鹿看了一下醫院裏的茶葉,思來想去還是不泡了。
盛驍說:“萬歲說的對,你比他還像個病人,要不要去凱文那邊坐坐?”
袁鹿拿著杯子的手頓了頓。
“我給她打個電話。”
她把塑料杯放下,吐了口氣,揉了揉額頭後,沒有拒絕,輕點了下頭。
隨後,等萬歲上完廁所出來,她就收拾了一下東西,跟著盛驍走了。
路上給餘諾發了個信息,告知了行蹤,順便拍了一張照片發給他。
盛驍餘光瞥見她這舉動,笑了下,說:“他不信你?”
“不怪他。”
袁鹿收回手機,“換位思考一下,我心裏也不爽。”
盛驍抿著唇,沒有多做評價。
凱文這會在診所,到了以後,袁鹿進辦公室,盛驍在外麵等著,凱文的助理給送上茶水,又遞上雜誌報紙,給他打發時間。
這一進去,近三個小時,袁鹿出來後,看起來好了許多。
凱文瞧見盛驍,說:“難得碰上你有時間,我請你們吃飯?”
“改天吧。”盛驍婉拒了。
凱文想到袁鹿這會的狀態,也就明了,“我記住你的改天了,我等著你啊。”
出了診所,已經是下班時間,袁鹿準備給餘諾打電話,剛拿出手機,就被盛驍拿走,說:“要是談戀愛那麽累,就沒有必須繼續下去。”
“他若是這點信心都沒有,你就沒有必要浪費自己的時間。”他說完,把手機遞換給她,說:“我帶你去吃飯,吃完送你回家。”
話音剛落,袁鹿的手機就響起,來電是餘諾。
袁鹿看了眼,立刻拿過來接了電話。
“回來吃飯麽?”餘諾問,他去萬歲那邊看了看,簡單交代了幾句以後,跟萬歲說了一會話,就出來了。
“要請表哥吃飯,到時候你過來接我吧。”袁鹿說。
“好,記得發地址。”
掛了電話,袁鹿朝著盛驍揚了揚眉毛,咧著嘴,笑說:“走吧,我請你吃飯。”
盛驍哼了聲,說:“算你還有些良心。”
半小時後,兩人在一家西餐廳坐下,經過凱文的疏導,袁鹿這會比之前好了不少,整個人也有了點生氣。
袁鹿點好套餐,又點了紅酒,準備跟他喝一杯。
盛驍也由著她。
吃到一半,她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說:“感謝表哥這次出手相助,什麽都在酒裏了。”
說完,就將杯中的紅酒一口飲盡。
盛驍就抿了一小口,囑咐道:“悠著點,別喝醉了。”
“不會的。”
這三個字說的斬釘截鐵,她也確實控製了量,沒有多一分也沒有少一厘。
酒過三巡,袁鹿捧著臉,垂著眼簾,常常歎口氣,說:“我真的是太好欺負了,我準備洗心革麵,我要黑化。”
“怎麽黑化?”
“我要學卓彥馨。”她自顧自的說,她深吸口氣,撩了一下頭發,坐直了身子,抬眼看向盛驍,說:“表哥,我以後就跟著你混了,你不是要來海市發展麽,你帶帶我呀,幫我拓展人脈。我也有實力,給你賺很多錢的。”
“總有一天,我也能起來,靠我自己,讓這些人不敢拿我怎麽樣。我不會是白眼狼,如果我起來了,我也不會忘恩負義。”
她這會的雄心壯誌,讓她的眼神熠熠生輝,似是下定了決心,要自己闖出一番天地來。
靠別人永遠是靠不住,太過於被動,她得讓自己變成一個硬柿子,讓人在想要對付她之前,得思忖一下利弊。
盛驍說:“可以啊,你到時候過來給我做特助,我教你。”
袁鹿伸出手指,“拉鉤。”
盛驍勾住她的小拇指。
一頓飯結束,袁鹿給餘諾打電話,他說剛到,已經在門口。
兩人一塊出去,餘諾的車子就停在門口,他下車,與盛驍打了招呼,過來拿過了袁鹿手裏的包,她身上酒氣挺重,臉頰紅彤彤的,瞧著是喝了不少。
袁鹿走到餘諾身邊,笑著同盛驍道別,然後跟著餘諾上車。
上了車,袁鹿靠著椅背,倦意一陣陣襲來,她半闔著眼,看著餘諾,良久後,說:“你是不是早就到了?”
餘諾:“沒有,我回了趟家。”
其實是早就到了,她給了地址,他就過來了,連晚飯都沒吃。
袁鹿嘁了聲,“你騙人都不會臉紅,我在裏麵早就看到你的車了。”
他啞然失笑,這會倒是紅了耳朵。
“還沒吃飯哦?”
“沒有。”
“拿回去,我做給你吃吧。”
“你哪兒會。”
“你在旁邊教我啊。”
“那不如我自己做。”
“不一樣的。”
餘諾笑了笑,“好。”
袁鹿轉過頭,看向他的側臉,好久後,她說:“我會保護你們的,我也會保護好我自己。”
路上,袁鹿睡著了。
兩天時間,她不過睡了兩個小時,質量還不好。終於是支撐不住,她睡的很熟,餘諾抱她上樓她都沒醒,這是酒精的功勞。
餘諾把她放到床上,擰了熱毛巾給她仔細擦了擦。
那麽早過去,是因為他有些後悔,後悔對她生疑。
本是不該這樣的,他應該要相信她,她最想要的,也不過是對方的信任,那種不管不顧,就算是她做錯了,也相信她,站在她那邊的信任。
……
事發後第三天,袁鹿去巡捕局見了何禹平。
他在巡捕局拘留三天,但精神麵貌依然是好的,除了衣服不是那麽平整,下巴上生了青須,眼神還是一如往常。
袁鹿坐下,背脊挺著,臉上沒有絲毫怯意,冷眼看著他,也不說話,她在心裏給他五分鍾,五分鍾之內他若是沒有說到她想要聽到的,那她就走,就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何禹平:“你說吧,你要怎麽樣才能放過我。”
“我不想連累無辜,我隻想罪魁禍首有報應。”
“我來對付景菲。”
大家都是有腦子的人,稍微想一想,就能想明白。
袁鹿並沒有立刻表態,隻是淺淺的笑了笑,那笑容未及眼底,卻依然令人心顫,這是危險的美,是有毒的。
何禹平心裏顫了顫,“或者說,你來告訴我要怎麽做。”
袁鹿露出單純的神色,說:“這就為難我了,我從未害人,我又怎麽想得出害人的法子。這是你們的事兒,與我何幹呢,我何其無辜。其實何總你也很無辜,你這是無形之中被人利用了,如今你深陷圇圄,可那個人呢?你甚至沒有辦法給她治罪。她大概最可惜的是,陰謀沒有得逞。”
“對了,你知道是誰救了我麽?”
何禹平不語,隻拿眼睛看著她。
袁鹿稍稍湊過去一點,輕聲說:“江韌,景菲現在的男朋友。”
何禹平眉梢一挑,眸色深了一分。
“景菲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他,以前有多喜歡,現在就有多喜歡,其實我挺佩服她的。為了一個男人如此不擇手段。你說,如果有一天,她知道自己最愛的男人,傷自己最深,會怎麽樣啊?”
袁鹿起身,“我還有事兒。”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袁鹿笑了笑,“我隻是隨便說說,你明白什麽了?”
……
景菲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何禹平已經從拘留所出來。
聽說他這一次是踢到了鐵板,費了很大功夫才出來。這件事藏得深,幾乎沒幾個人知道,但景菲知道,所以她料定了何禹平肯定會來找她麻煩,這些日子,她讓景崇弄了兩個保鏢跟在自己身邊。
她把這事兒顛倒了黑白跟江韌說了說。
她淚眼汪汪的,說:“江韌,袁鹿這是要報複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