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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軟肋

  江韌深陷無盡黑暗,一陣陣慘叫由遠及近,一聲一聲的入他的耳朵,他睜開眼的瞬間,看到一張滿臉是血的臉,一雙眼黑洞洞的,沒有眼珠子。


  那人的聲音嘶啞,男女難辨。


  “救我……救救我……”


  這人似乎能看到他,手要從縫隙中伸進來的時候,不知道是誰一把將人拖走。跟前的門打開,一切豁然開朗,應悅蘭站在他的跟前,頭發亂七八糟,臉上染著血,一雙眼通紅通紅。


  下一秒,她伸手一把將他從裏麵揪出來,那雙染著血的手,用力的掐住他的脖子,他無法反抗,他發現自己的雙手變短,力氣變小,怎麽都抵抗不了。


  “沒有人會喜歡你,不會有人喜歡你,你去死吧!與其痛苦的活著,被人不喜歡的活著,被人厭惡的活著,還不如去死!”


  他想喊一聲媽媽,可喉嚨被緊緊掐住,怎麽都喊不出來。


  胸口像是要被撕裂開一樣的疼,他仿佛看到自己出生時,爸爸媽媽看向自己時開心的笑臉,他出生的時候,難道不是被人歡迎的麽?他們不是都笑著迎接他的到來麽?

  脖子上的力道鬆開,他聽到哭聲,很小聲的啜泣聲。他大口大口的喘氣,心髒的疼痛無法緩解,他慢慢的睜開眼,他記得這是他的家,印象深刻的家。


  他轉過頭,看到應悅蘭靠坐在床邊,雙手捂著臉,整個人顫抖著,手上沾滿了鮮血,身上頭上都有。他慢慢的爬過去,爬到她身邊,把腦袋靠在她的腿上,低低的說:“媽媽,我疼。”


  漸漸的哭聲弱下去,他好像聞到了一股甜甜的香味,他的腦子裏幻想出溫暖的一幕,卻不敢再睜眼。


  他聽到他媽媽在他耳邊說:“對不起,我隻是不希望你跟我一樣,我不想你受苦,為什麽要這樣捉弄我……”


  她哭的有些絕望和無助,緊緊的抱著他,像是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老天爺,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讓我的兒子跟我一樣,我可以折壽十年二十年,甚至可以拿我的命去換。去換他這一生都可以正正常常,不要再遭受任何折磨,讓他遇到個好姑娘,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過一輩子。我現在就把這條命給你。”


  他猛然睜開眼,便看到應悅蘭拿著刀子朝自己的脖子抹去。


  鮮血飛濺出來,落在他的臉上,他下意識的閉上眼,再睜眼的時候,一切都恢複了原來的樣子。


  他好像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他再次睜開眼,隻看到晃動的燈光,還有一張焦慮的臉,那是程江笠。


  他說:“你別死!你別死啊!死了才真的沒有機會了!你要是死了,我和我媽又能快快樂樂的過日子,你甘心麽?你是瘋了還是傻了!如果一個人那麽容易回頭,大家都去死好了!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你要是就這樣死了!高興的是我們!沒有人會可憐你,你知道麽?!所有人都在笑,都在開心,他們在拍手叫好,你所努力的一切,全部都白費。你的袁鹿也會跟盛驍結婚,她根本就不會記得你,你的死亡除了給人騰路,沒有任何意義。”


  江韌被推進急救室,程江笠被堵在門口,他吐出一口氣,靠在手術室的門上。


  他看著走廊盡頭,袁鹿始終沒有出現,他再給她打電話,已經是關機狀態,這會飛機應該是已經起飛了。


  手術進行了三個多小時才結束,江韌被推進重症監護室,情況還算穩定。


  程江笠用江韌的手機跟孟正取得聯係,告知情況,他現在這樣,公司那邊需要人鎮守。


  江韌這次的舉動,並不見得理智。他才剛剛重新拿下景氏,正是需要鞏固地位的時候,景家的人,包括盛驍這頭全部虎視眈眈的時候,他就這麽倒下,簡直是胡鬧一樣。


  孟正說:“這件事絕對不能對外傳,我來安排,你現在那邊幫忙照料一下。”


  “好。”


  掛了電話,孟正給齊辛炎打了電話,簡單告知了一下情況。


  齊辛炎笑了,“還真是奮不顧身。”


  “一下子沒守著,就出這種事兒,算是我的鍋。”


  “沒關係,他會做出這種事兒我倒是不意外,這樣的人好好培養起來,會是非常忠心且得力的幫手。讓老高去一趟湖城,這人我一定要留住。”


  “誰說不是,我一直開導他,結果沒什麽用。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兒,公司這邊才有點難搞,原本跟盛驍那邊是麵和心不和,大家是一條利益線上的螞蚱,現在算是直接拆夥,而且已經有消息透出來,盛驍打算放棄景氏,這可不算是一個利好消息。不得不說,盛驍在商場上的手段,還是高一籌。”


  齊辛炎:“但他也有軟肋。”


  孟正:“這一點,如果江韌當初早就聽我的,說不定融盛都一並拿下了。他堅持不拿袁鹿去威脅盛驍,就隻能硬碰硬,可基礎上兩人差距還是大,雖然搞垮了景氏,但景氏的人脈,他並沒有得意繼承,一切還是要靠自己重新建立,這就慢了盛驍一大截,其實我一直認為,上來的太快,並不是一件多好的事兒。”


  “還有,我發現一個很巧的事兒。”


  “什麽?”齊辛炎問。


  “繆長勝那邊似乎跟這個袁鹿也有點關係。之前,江韌帶她去私人醫院,隱藏了信息,結果繆長勝那邊的人過來探了消息走。”


  “是麽?那還真是很有意思。”


  “誰說不是呢。”


  ……


  袁鹿回到北城,跟林軼傅分道揚鑣。


  回到公司時,就看到孫瓏站在門口,她擰了一下眉,但很快鬆開,“你怎麽在這裏?”


  孫瓏說:“袁總,我來應聘。”


  “我這邊人夠用。”


  “您公司的業務我清楚,往後隻會越做越大,現在的職員人數遠遠不夠,而且您身邊的得力幹將實在太少,我也在您公司做了一段時間,已經非常了解您公司的日常運作,所以我想我能夠最大程度的幫助您有效率的賺更多的錢。至於盛總那邊,從我到您身邊的那一刻,我就不再是盛總的人了。”


  袁鹿沒讓她進去,隻站在門口跟她談,“確實你是一個很優秀的人才,也許你在我身邊真的能更有效率的賺更多錢,但我公司的人手真夠用。而且,從頭至尾你拿的可是盛總的工資,所以精確來講,你一直都是盛總的手下。可惜我這公司不是盛總手裏的產業,你待在我公司裏,會讓我覺得很奇怪,就像商業間諜一樣。當然,我這隻是打個比方而已,就我這公司的規模,盛總肯定是看不上的。”


  “至於你這樣的高材生,更是屈就。就算融盛那邊不收你了,你也不需要委曲求全的回到我這裏,這北城好的企業,好的公司那麽多,隻有你挑選的份。”袁鹿微笑著拍拍她的肩膀,“不要讓我為難唄。”而後湊近她耳邊,悄悄說:“畢竟我跟盛總已經分手了,你到我跟前,也是要被穿小鞋的。”


  她說完,拍拍孫瓏的肩膀,就自顧進了大樓。


  孫瓏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震驚的不行,竟然分手了?!

  她連忙給李橙打電話,將這個驚天大新聞告訴他。


  袁鹿回到公司,把工作簡單安排了一下,然後進程江笠辦公室,開了他的電腦,並讓他的助理幫忙整理了一下他當前手裏的項目,全部交接到她的手裏。


  有不清楚的地方,就讓其助手給程江笠打電話弄清楚。


  程江笠手頭工作巨多,他幾乎什麽項目都要親力親為,也不怕把自己累吐血。


  這一弄就弄到晚上八九點,袁鹿才叫人回去,她拿了筆記本電腦,準備回家繼續工作。


  手機裏程江笠的未接電話躺著三個,她看了一眼,想了下,還是回過去。


  “剛才忙工作。”


  “我知道。”他的助理在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知道袁鹿就在身邊的,“我確實要請一段時間的假。”


  “對啊,所以我得回來主持大局,你安心請假,這邊我應該還能應付。”


  程江笠沉默了數秒,“抱歉。”


  “不用,反正我也沒去。”


  “他現在在重症監護室,醫生說大概率是脫離了危險。”


  “那不就好了,自己捅自己,總有分寸,不會真的往死裏捅。”


  程江笠笑了下,“那他還真是往死裏捅了,醫生說他命大呢,差一秒都是要死的。他是真的不怕死,也許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麽值得他繼續活下去的理由,所以他一點都不怕,你說一個人對世界多失望,他才會無懼死亡?你說他究竟多愛你,才因為你的一句戲言,真拿刀子捅自己?可他一點也不懂,他這樣做,隻會把你推的更遠。他也不懂,他死了,我們該多高興,報仇才報了一半,就忘了,怎麽會有這種人。你說,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他嗤笑一聲,“不過你也說的沒錯,如果他死了,我們大家可能都會好。”


  袁鹿走出寫字樓,朝自己的車子過去,並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不說了,我掛了。”


  “你好好照顧你自己。”


  掛了電話,袁鹿站定,好一會後,才繼續往前走。


  程江笠隔著玻璃,看著重症監護室內,孤零零躺著的江韌,突然覺得自己有這個責任,有這個責任,把他從他以為的黑暗世界裏拉出來。


  ……


  醫院。


  盛驍坐在病床邊上,鄭思寧已經動過手術,手術很成功,醫生說隻要這段時間好好休養,好好聽醫生的話,以後就不會留下後遺症。


  唐茉坐在床沿上,不停的說著話,不過盛驍並沒有什麽心思聽。


  鄭思寧和她都看出來了。


  唐茉去掉了沒用的廢話,拍了拍鄭思寧的手,說:“阿盛,我們和解吧,不管過去如何,現在如何,所有的一切就當粉筆字擦掉。以後,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好麽?”


  鄭思寧:“對不起,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做這樣的事兒。”


  盛驍吐口氣,將手機翻過來,抬起眼看向她們,“還能像以前一樣麽?”


  鄭思寧眼眶通紅,垂著眼簾,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你不恨我?”


  她抿著唇,一言不發。


  唐茉說:“都已經過去了不是麽?這麽些年,你對我們的照顧,已經抵消了一些,如果沒有你,我和思寧也不會有今天的一切。”


  “可她恨你,就沒道理不恨我。當然,我沒有要推脫責任,往後你們有事兒,我還是會出手相助,因為這是我欠著鄭思安的。但如果,你再有一次做這種違法犯忌的下三濫手段,我不會再包庇你。我相信鄭思安也不希望自己的妹妹成為這種人,你若是要走著一條路,那沒辦法,我隻能用法律的手段來讓你清醒,讓你改邪歸正。你的這句道歉,不必給我,應該給唐茉,你要是真的覺得自己做錯了,就應該跟她懺悔。”


  唐茉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事到如今,還有什麽對錯呢?


  他們之間已經說不清楚了。


  盛驍揉了揉眉心,不怎麽有耐心,“說完了麽?”


  鄭思寧沒說話,隻是低頭落淚。


  “說完,我走了。”他起身。


  轉身的瞬間,鄭思寧抓住他的衣服,哭出了聲音,她隻是抓著他,什麽話也沒有,就隻是哭。


  唐茉也不說話,有些事兒一旦說出口,就很難回到最初的樣子,甚至於連以後見麵都難。


  這麽多年的情感,如何是說斷就可以直接斷掉的?

  鄭思寧哽咽著說:“所以,你以後都不會再管我了,對麽?也不會再來看我們,從此以後,我們就是陌生人了,是麽?”


  盛驍沒應聲。


  鄭思寧抓著他衣擺的手很緊,良久後,說;“在我心裏,你就跟我哥哥一樣,我哥哥死了以後,你就代替了他的位置,我一直把你當做是他。我不想,我不想再一次失去哥哥。”


  她說完,便崩潰大哭。


  盛驍閉了閉眼,沒有回頭,站了一會,還是出了病房。唐茉跟上去,叫住他,“是不是袁鹿那邊出了問題?”


  “不用你管。”


  “要不要我幫你去解釋?”


  “不用。”他擺擺手,“你去照顧她吧。”


  “阿盛。”她再次叫住他,說:“別拋棄寧寧,好麽?我相信,她會想明白。”


  “你在她身邊足夠了。”


  “她的手可能拉不了小提琴了。”


  “什麽?”盛驍回頭。


  “醫生說傷的比較重,以後可能寫字都難。”


  “跟她說了麽?”


  唐茉搖搖頭,“還沒有,她現在腦袋撞上,最好不要情緒太激動,所以就暫時沒說,等她恢複起來才說也不遲。我想看看,也許會有奇跡,對麽?”


  奇跡?這個世界上奇跡太少了。


  盛驍默不作聲的站了一會才離開,唐茉瞧著他的身影,多少還是能看出來他心情不好,至於為什麽心情不好,顯而易見。


  基本上工作方麵,很少能讓他露出這樣落寞的神色。


  她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長廊,仿佛曾經在她心裏的那個少年,一起消失。


  她擦了下眼淚,轉身回了病房。


  鄭思寧還在哭,她拿了紙巾,“別哭了,告訴我,你跟袁鹿都說了些什麽?”


  她癟著嘴,抬眼看了看她。


  “快點說。”


  鄭思寧吸了吸鼻子,說:“說她是替身,希望她能成全,說你們是兩情相悅。”


  唐茉坐下來,伸手擦掉她的眼淚,“你是不是喜歡盛驍?”


  她撇撇嘴,沒有否認。


  “可是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而且這次喜歡的很認真,跟以前的那些人不一樣。”


  鄭思寧抬了眼簾,眼淚汪汪,瞧著唐茉淡然的神色,“你不難過麽?”


  唐茉搖頭,“我希望他能夠愛上別人,因為我是你哥哥的,他要是一直喜歡我,我會有負擔。”


  鄭思寧微的愣了愣。


  “如果你覺得用這種手段能夠把一個男人搶過來,那麽這個男人,也不值得你去喜歡。因為有一天,也會有另一個女人,一個手段比你更厲害的女人,從你身邊把他搶走,到時候哭的就是你自己。”她握住她的手,“如果你真的不想失去這個哥哥,這個親人,那麽你就應該要放下你不該想的,幫他解開這種不必要的誤會。袁鹿不是我的替身,盛驍也不會找替身。”


  唐茉抱住她,“等我去世了,你要把我葬在你哥哥的身邊,就寫鄭氏唐茉。”


  鄭思寧眼睛一熱,眼淚再次落下來,“你在胡說八道什麽,你們都不要我了,是麽?你打我吧!你說這話,還不如打我!”


  唐茉笑著拍拍她的背脊,“我就是說說,我說去世就是百年歸老呀,我比你大這麽多,肯定比你先死,不是麽。”


  隻是日子難熬,她真的怕自己熬不住。


  ……


  袁鹿熬了一個通宵,把事情都整理好,五點睡下,就眯了一個多小時起來,洗漱打扮後出門,在門口發現了好幾個煙蒂,還有一股子未飄散的煙味。


  她跟物業反應了一下小區治安問題,然後去上班。


  中午,袁鹿跟張歆出去吃飯,走到門口,就看到了一個頗為眼熟的女人。袁鹿在照片上見過,那是唐茉,不過本人比照片上,似乎要遜色一點,可能是她此時素麵朝天,又麵色憔悴。


  她站在前台,袁鹿讓張歆過去打發人,自己回了辦公室。


  結果張歆發信息進來,說對方要等。


  袁鹿想了想,就讓她進來。


  袁鹿稍稍整了一下衣服,辦公室的門被叩響,她喊了聲進來,門推開,唐茉進來。


  袁鹿露出標準的微笑,起身與她打招呼,“你好。”


  “你好。”


  “坐沙發吧,吃過午飯了麽?沒有的話,我請客?”


  唐茉:“我不打擾你吃午飯,我隻是想過來跟你說幾句話就走,本來是不應該過來,但我思來想去,還是要來這一趟。我也是女人,我明白女人的心思,有時候男人的話,怎麽說都聽不進去,怎麽說都心裏不是滋味,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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