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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向你學習

  袁鹿看完帖子,有些錯愕,她感覺自己離開樾城也沒幾天,卓彥馨離開她家,也不過才一周,怎麽能發生那麽多事兒?


  帖子內的信息還挺完整,把微博裏的內容做了文字整理,還有截圖。


  她又刷了好幾個帖子,再回到微博,已經恢複正常,她點開卓彥馨的微博,隻昨天留了一條,對我來說,親情才是最折磨人的存在。原來一切都是假的,嗬嗬。


  她這個微博發出來以後,就有了一個偷拍視頻,視頻裏的人說話的聲音很清楚,就是讓醫生動作快一點,在她醒來之前,把她的腎髒割下來。


  視頻的鏡頭一直是朝下的,光線昏暗,怎麽看都像是晚上發生的事兒,視頻看著有點恐怖片的效果。


  聽的叫人雞皮疙瘩都起來,心一陣陣的惡寒。


  袁鹿第一時間給卓彥馨發了信息,問她有沒有事。


  而這個時候,卓彥馨剛從巡捕局出來,翁薔和卓鵬義都被抓起來,巡捕局門口有安排好的和聞著味過來的記者。卓彥馨戴著墨鏡低著頭,麵色慘白,嘴唇也沒有血色,謝可曼和幾個巡捕幫忙擋著。


  謝可曼說:“請你們給馨馨一點時間,我們會專門開記者招待會交代這件事。”


  謝可曼說完,立刻上車。


  車子開出巡捕局,甩掉記者,卓彥馨往後看了看,微微鬆口氣。回到酒店,謝可曼仔細檢查完以後,才道:“真是嚇死我了,要是有個萬一,你那腎真給人割走了,該怎麽辦。”


  “割走了,他也別想用,我就是喂狗也不會讓他用。”卓彥馨摘下墨鏡,身上藥效還未過去太久,整個人還是不舒服的,“周羨那邊一點動作都沒有?”


  “沒有。”


  卓彥馨皺了皺眉,並不覺得安心,這一次周羨安靜的詭異,安靜不代表他什麽都不做,什麽都不管,也許是在憋著大招。


  她揉了揉發漲的額頭。


  謝可曼說:“要不先睡一會,有事兒我叫你。”


  “也好。”卓彥馨也提不起勁頭洗澡,躺下去睡覺。


  網上的事兒,他們都是有計劃的,一步一步進行炒作。卓彥馨的粉絲集結到溫城警方官博下麵去留言,又一起換頭像,給卓彥馨加油打氣,各種心疼,還做了個卓彥馨這些年一步步穩紮穩打走到今天的短視頻。


  那些粉頭,又特別組織,給卓彥馨錄了加油視頻,好多死忠粉出境。


  此時,卓晗在醫院裏準備接受骨髓移植手術,但翁薔還沒來得及告訴她,就被巡捕抓走了。


  其實卓彥馨的骨髓與她根本不匹配,隻卓彥馨騙了她,還借著她的手打掉了肚子裏的孩子。


  卓晗看完了微博,眼淚含在眼眶裏,低著頭,緊抿著唇。


  周羨削完蘋果,遞過去,說;“吃完收拾一下,我帶你回家。”


  卓晗抬眼的瞬間,一顆晶瑩的眼淚掉落下來,“我爸媽出事了。”


  “我知道。”


  “你可不可以……”


  “事情鬧的太大,我不方便出手,一旦出手,周家也會受到牽連。”


  “那我爸媽會怎麽樣?”


  周羨拿了紙巾給她擦了擦眼淚,說:“回去以後,我找個律師,看看情況。”


  他把蘋果塞到她手裏,“至於骨髓,再等等吧,我已經聯係了國內外的醫院,若是有合適的,一定第一時間到我手裏。”


  “你跟姐姐聯係了麽?”


  她猶豫了好一會,還是問出了口。


  周羨不動聲色,“怎麽?”


  “沒什麽,就是問問。”


  周羨捏著紙巾,給自己擦了擦手指,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


  卓晗也不再問,乖乖的吃完蘋果,然後換了身上的衣服,跟著他一塊離開醫院。


  卓家門口堵滿了記者,周羨帶著卓晗回了周家。


  家裏隻周母在,正在看新聞,見周羨帶著卓晗回來,露出淡淡的笑,客氣的跟她打了個招呼。經曆當年的事兒,梁惠對卓家兩個女兒都沒什麽好感,但卓晗乖巧,加上又得了那麽壞的毛病,她心裏有幾分憐憫之心,但憐憫歸憐憫,這兩人要結婚,她心裏是百般不願。


  卓晗乖乖的,“阿姨。”


  “過來坐吧。”


  她乖乖過去坐下。


  卓家發生的事兒她自然知道,不過全程一句沒提。這個態度,又表明了他們周家不會管卓家這檔子事兒,所以隻當不知道。


  卓晗心裏清楚,隻能在心裏忍著難受。


  周羨隻在家裏待了一會,接了個電話就出去了。


  梁惠看出來卓晗拘束,臉色又白,看著怪可憐,就讓傭人收拾好了客房,把人送上去休息。


  這一來二去,她自己也心煩起來,想到卓家那檔子事兒,又瞧著周羨還要娶一個帶病的回來,心裏就愁,坐了會就去外麵院子裏修剪花圃。


  ……


  卓彥馨這事兒一出,袁鹿吃飯也沒什麽心思。


  盛驍看出來她的憂慮,說:“從網上輿論來看,卓彥馨這一把不虧,我想她肯定沒什麽事兒,你不用太過擔心。”


  袁鹿喝了口湯,收回了心神,“是吧。”


  之前卓彥馨跟她提過,她去海市的第二天,盛驍上門,他們聊了幾句。對於這件事,卓彥馨沒有什麽表態,感情的事兒旁人插不了手,怎麽管都是不對,任何建議,到最後都可能會成為埋怨,所以還是要自己決定,就無人可怨,到時候後悔了,也隻能自己咬著牙忍著。


  袁鹿:“你最近不忙?”


  “李橙回來以後,我可以輕鬆一點,抽出時間來顧顧自己的私事。”


  袁鹿笑而不語,吃的差不多,袁鹿借口去了一趟衛生間,順便買了單。


  她買完單,盛驍就知道了。


  等她上完衛生間回來,他已經幫忙拿好了外套和包包,說:“既然你請客吃飯,那我請你喝酒,如何?”


  袁鹿瞧著他拿著自己的東西,有片刻閃神,而後伸手拿過,說;“不用了,我今天有點累,想早點回去洗澡睡覺。還有,我請客是應該的,盛總這麽照顧我生意,這頓還要你請,實在是說不過去吧。”


  回去的路上,袁鹿照舊坐在後座,低頭看手機。


  看的還是卓彥馨的新聞,想看看有沒有新的消息。


  最新是記者在溫城巡捕局拍到卓彥馨從裏麵出來,視頻裏她低著頭,走的很快,對此沒有做任何回應。


  到了小區門口,盛驍鎖了中控,袁鹿聽到聲音,注意力從手機上移開。這時,盛驍起身,而後從前排直接跨過來,坐在了她的身邊。


  盛驍摸了一下,手表表麵,說:“時間尚早,再坐一會,李橙說給我換了車載音樂,一起聽聽看?”


  袁鹿側目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車內音樂緩緩響起,都是交響樂,袁鹿聽了一會,有點昏昏欲睡。


  不動聲色間,兩人之間的距離隻有一個拳頭的距離,突然之間,音樂變輕,傳來一點嘈雜的聲音,緊跟著就響起了鄭思寧的聲音,她的語氣低低的,說:“哥哥,我知道你現在不想見到我,所以我用這個方法,說一些我在你跟前說不出來的話。”


  顯然,這事兒盛驍並不知情,他臉色驟變。


  鄭思寧的聲音還在繼續,“我承認,在我情竇初開的時候,對著你產生了一些不該有的念頭,這樣的念頭,導致我對唐茉姐的怨恨更深。自從我記事以來,我跟我哥哥就相依為命,我很愛我哥哥,但她奪走了。然後,我喜歡你,可你也被奪走了,所以我特別的恨她。憎恨我在乎的人,都被她奪走,全部都隻在乎她。”


  她的聲音弱弱的,像是將死之人。


  開始嚶嚶啜泣,“我知道你大概以後都不會見我了,也不會管我的死活,那正好,反正我在這個世界上本就是多餘,這些年也是多活。其實我心裏很難受,我老是想,那天車禍怎麽不再嚴重一點,直接讓我死了不行麽?我死了就不用麵對現在要麵對的一切,你照顧我這麽多年,我對你產生了感情和依賴,可結果你竟然是害死我哥哥的罪魁禍首,我想恨你,恨不起來,想喜歡你,也再喜歡不動。我覺得老天爺是在耍我。”


  接下去是很長的一段沉默,背景是悠揚的小提琴,不知過了多久,她的聲音再次響起,好像已經做了什麽決定,說:“盛驍,謝謝你願意坦白,讓我知道真相,謝謝你這麽多年以來的照顧,我不怪你,也沒有資格再怨恨你什麽,我也不會再喜歡你。對不起,之前到你女朋友麵前說了不該說的話,如果影響到了你們之間的感情,我跟你說一聲對不起。其他我也做不了什麽……”


  之後,她就沒有再說話,隻聽到她痛苦的哭,然後又輕輕的笑,最後她的聲音徹底消失,又變成了悠揚的音樂聲。


  袁鹿側目去看他,盛驍整個人隱在暗處,神情不如剛才輕鬆,眉頭擰著。


  有些事兒,不是說不管就可以徹底不管,袁鹿明白,畢竟中間隔著一條命,這條命是跨不過去的坎。


  袁鹿說:“這倒是比音樂好聽一些。”


  盛驍默了幾秒,回過神來,冷靜的說:“我並不知道有這個,也不可能故意放給你聽。”


  袁鹿點頭,“我知道,我看的出來。去找她吧。”


  他抬眼,目光深沉。


  袁鹿笑了笑,“別這麽看著我,我本來就沒有身份去阻攔你啊,說真的,聽到這番話,我心裏也挺怕,萬一真的出事,我會覺得自己是罪魁禍首之一。”


  “她已經是成年人了,做的任何決定,該為自己負責,我管不了一輩子,就算是自己的子女,都沒有辦法管一輩子。”說完,不等袁鹿說話,他一把扣住她的肩膀,將她擁入懷中,緊緊抱住,“其實這麽多年,我每一次麵對她們的時候,心裏一點都不舒服。她們對我的情,對我的感激,都讓我感到無地自容。如今,我終於把壓在心裏早就該說的話都說出來,你不知道,我有多輕鬆,即便她們恨我,怨我,報複我,怎樣都好,我再也不必藏著這樣一個秘密活下去。”


  “我已經替他完成了任務,幫他把妹妹照顧好,讓她成為一個優秀的人,我覺得我做的還可以,你說呢?”


  袁鹿無法感同身受他的感覺,但也明白,一個人因自己而死,因自己而傷的那種愧疚之心。


  畢竟在不久之前,她剛剛體會過。


  到現在,她仍然懊惱自己對著江韌說出那樣的話,如果他真的死了呢?


  更何況盛驍還是直接導致對方死亡的罪魁禍首。


  她不由的伸手拍拍他的背脊,無聲的安撫。


  等盛驍情緒稍稍穩定一些,袁鹿說:“你還是去看一看吧。要讓一個一直依賴你,把你當成親人的人接受這種事兒,是需要一個過程的。她本來就容易偏激,要是引導不正確,她會更偏激,到時候做出傷人傷己的事情,對大家都不好。既然是以前自己做錯的事兒,如今也該自己親自去解決問題。”


  袁鹿拿了包,想了下,還是補充了一句,“至於我們之間的問題,並不全是因為她們,你別因為我,亂了自己處事的方式。”


  盛驍怔忪之際,袁鹿已經下車,整個人沒入夜色之中。


  ……


  在齊辛炎的安排下,江韌從湖城轉到了海市最好的醫院。


  程江笠也總算能洗個澡,好好休息一下,第二天一大早,先去了活禽市場,買了隻雞,又找了一家餐廳,讓後廚幫忙熬雞湯。都弄完,他才去醫院,順便還在花鳥市場停了停,仔細挑選了一束花,一盆綠色植物。


  江韌醒來後,還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不過醫生說一切都正常。他懷疑他可能是失憶了也說不準,可從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來,這種可能性很低。


  他的眼神很冷,那種冷,像是剝離了所有感情和情緒。


  他拿著東西到了醫院,病房門口多了兩個人,裏麵倒是沒人,門口的人沒有攔他,程江笠推門而入,今天天氣不錯,陽光燦爛。江韌閉著眼,似乎還在睡覺。


  他立刻放輕了腳步,走到床頭櫃前,先把雞湯放好,然後把盆栽放在窗台上,枝葉的頂端有一朵將要開苞的花。


  又拿了花瓶,把花束插上,放在床頭,坐下來覺得不太好,又起身把盆栽和花束的位置對調。


  再次坐下,沒幾分鍾又站起來,看了看今天的病例。


  他似乎總也閑不下來,可又無事可做。


  終於,在他第三次起身要去衛生間看看的時候,江韌睜開眼。


  見著他醒來,程江笠朝著他笑了笑,“吵到你了?”


  “嗯。”他點頭。


  “對不起。”


  “今天以後,你不用來了,有人照顧我。”


  程江笠說:“我請了假,可以照顧你。”


  “不用。”他拒絕的很幹脆。


  程江笠,“身邊總該有個自己人的,那些人跟自己人差很遠,你以前不相信我,現在總該相信我,在湖城的那些天,一直都是我親自照顧你,我對你沒有歹心。”


  其實江韌沉睡的那幾日,程江笠在他耳邊說的話,他都聽得見。他也知道,從頭到尾,一直在他身邊的人,就隻有程江笠。


  江韌:“那又怎樣?你想讓我感激你?”


  “不是。”


  “那是什麽呢?想告訴你,你跟我不一樣,如果你是我,你會讓自己過的更好?絕對不會活成我這個樣子?你做這一切,不就是想告訴我,我有多失敗?想告訴我,就算我擁有了你擁有的一切,也不會過的跟你一樣的好。因為我就是個惡人,是個人渣,不值得被人原諒,也不值得被人愛,就算死了,也沒有人會心疼。”他冷然一笑,“不要以為你在我跟前裝模作樣幾天,我就會放過你。”


  程江笠苦笑。


  江韌閉了眼,“出去,別在這裏擾的我心煩。”


  程江笠沒有立刻就走,說:“我今天一早起來去活禽市場挑了一隻老母雞,我問過醫生,你現在可以喝一點,我自己不會弄,就找了一家餐廳幫忙熬得雞湯,我親自在旁邊看著。沒放太多作料,老板說我選的雞好,所以燉出來的湯特別的鮮,我喝了一點,確實挺好喝。你趁熱嚐嚐?”


  他說著起身去弄。


  說了沒用,倒不如做。


  他掀開蓋子,香味飄出來。


  江韌眉頭微微動了動,他一直沒怎麽好好進食,吃的都是流質,多數米粥,寡淡沒味道,這雞湯的香味一下將他胃裏的饞蟲勾了起來。


  程江笠說:“不過也不能多喝,隻能喝這麽一小碗。”


  他遞到他跟前,香味更濃。


  片刻,江韌睜開眼,眸色狠戾,眼裏透著不耐煩。


  程江笠已經習以為常,也不怕他,畢竟現在還是個傷患,做不出什麽大的舉動。


  他直接舀了一勺,喂過去,抵在他嘴唇上。


  齊辛炎來的時候,就看到這一幕,兄友弟恭的友好畫麵。就是江韌的表情臭了一點,一邊喝湯一邊仍然沒有好臉色。


  齊辛炎的目光在程江笠身上打量了幾眼,而後拉開椅子坐下來,“真香。”


  程江笠退到一旁,把蓋子蓋好,簡單收拾了一下,說:“我出去買點東西。”


  江韌應了一聲,齊辛炎也沒說什麽,程江笠就迅速退出病房,不過他沒走多遠,一直侯在外麵。


  江韌神色緩和,“這次讓炎哥費心了,抱歉。”


  “沒事兒,年輕人有這份血性,我還是很欣賞的。景氏那邊我讓景祥天坐著,沒什麽問題。”


  “景祥天?”


  “是啊,他們能把人弄走,我難道就沒有本事把人弄回來?”


  江韌了然的笑,“現在公司如何?盛驍那邊有沒有什麽動作?”


  “暫時維穩,盛驍那邊雖然透露出風聲要撤出,但景祥天在北城多年,多少還有點脈絡,倒是沒有激起多大的影響。這些你暫時不用太操心,我心裏有數,你現在隻管是好好休養身體,這才醒過來多久,就操心這些,你這顆心可是才受過傷的。老高跟我說了,你也是真的狠,有些事情做做樣子就夠了,她要是真的對你還有一絲情分,你見一點血,她必然心疼,要是一絲絲的情分都沒有了,你就是把自己的身子穿透了,她也不會有任何動容。”


  齊辛炎摸了摸鼻子,說;“人心往往最難摸透,我們要學會改變方式,知難而退,得不到心,得到人也足夠了。經此一遭,你還是非她不可麽?”


  醒來以後,江韌什麽都沒想,唯一一個想法就是要繼續活下去,讓曾經欺負過,傷過他的人都得到應該有的回報。


  至於袁鹿,她也包括在這些人裏。


  江韌想了想,笑說:“少做自我感動的事兒,向你學習。”


  “哦?”齊辛炎挑眉,“跟我學什麽?”


  “孟正跟我說過很多關於你的事跡。”


  他笑了笑,“那你一定能做的很好。”


  江韌咳了兩聲,心口極疼,臉色更白了幾分。


  齊辛炎:“沒事吧?要不要叫醫生?”


  江韌擺手,“沒事。”


  齊辛炎安排了兩個看護過來照顧他,一男一女搭配幹活,他坐了一會有事要走,出了病房,便看到不遠處程江笠來回渡步。


  他走過去,“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程江笠看了他一下,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迫感,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人並非善類,他下意識往後退一步,“您好。”


  “你是江韌的弟弟?”


  “是的。”


  “聽說他受傷以後,你一直在身邊照顧,一天都沒有離開過醫院?”


  他說:“他隻我這一個弟弟,事情又發生在我跟前,我自然有義務和責任照顧他。”


  “可據我所知,他可是把你媽媽弄去了精神病院,還專程讓人折磨她,卻又不讓她徹底瘋掉。好像還讓你娶一個有隱藏精神病的女孩,是麽?”


  程江笠沒有回答,算是默然。


  “你不恨他麽?”


  “我不知道您想說什麽。”


  齊辛炎調笑,“沒什麽,就隻是隨便聊聊天。不過我這人不相信無緣無故的好,就算是親人也一樣,更何況你跟他,似乎也沒那麽親。”


  程江笠垂著眼,“我做事,並不需要讓您認同,讓您相信,我隻做我想做的。至於您要怎麽想,江韌要怎麽想,都與我無關。確實,人心險惡,但並不是所有人都險惡,沒有好人又如何能夠體現險惡呢?”


  齊辛炎挑眉,咯咯笑起來,“這說法倒是挺有意思,比那些總喜歡說教的,要耐聽的多。”


  程江笠不語,一直等齊辛炎走遠了,才緩緩的如出一口氣,卸下身上的緊張。


  他站了一會,才回了病房。


  病房內做了兩個打理的人,又看了看江韌,他在閉目養神,他也就沒有多言,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來,就那麽靜靜的坐著,臉上的神色有幾分嚴肅,眼睛盯著某一處,微微出神,心裏亂糟糟的,時不時會朝著江韌的方向看一眼。


  兩個看護做完事兒就出去,病房裏又隻剩下他們兩個。


  他猶豫著,還是起身過去,“那人是誰啊?”


  江韌用鼻子發出一陣冷哼,沒有回答。


  程江笠說:“真的沒什麽能讓你改變麽?經過這件事,再重新醒來,真的沒什麽值得你改變麽?明明已經徹底走出陰霾,為什麽不能擁抱太陽?”


  他嗤笑,“我會改,但未必是改成你們希望的樣子。”他睜開眼,眸中含著淺笑,“我是為我自己活著,不是為你們活著,不是你們想讓我變成什麽樣,我就要變成什麽樣,我是我自己。這就算我還給她了,從今往後我也不欠她什麽,所以也不需要再留什麽情麵。”


  這句話,讓程江笠覺出一絲不對味來,“什麽?”


  “沒什麽。”


  “你……”


  “別再廢話,影響我休息。”


  程江笠抿住了唇,不再說話。


  傍晚時分,他回去準備晚上的菜,回去的路上有些出神,出一點出車禍。他索性靠邊停車,猶豫片刻,給袁鹿打了電話。


  袁鹿這會在開會,不過看到他的電話,還是接了,順便就讓人先下班。


  她喝了口水,喘口氣,“有事啊?”


  “忙呢?”


  “是啊。忙是好事,說明生意興隆。已經在海市了麽?”


  程江笠應了一聲,“他恢複的還不錯,現在已經可以開始進食。想找個煮飯阿姨,我自己買菜,帶回家做好了再帶去醫院,總是去餐廳做,也不是個事兒。”


  袁鹿笑說:“你可真是個貼心小棉襖。”


  他說:“欠他的總要還,爸爸沒給到位的東西,我替他給。這也算是父債子償,他幫爸爸還錢債,我幫爸爸還情債。”


  袁鹿靠坐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說,我能辦到的,還是會幫你。”


  “我今天見了一個人。”


  “嗯?”


  “應該是一直在背後幫助江韌的人。”


  袁鹿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之前在地下車庫找她的男人。


  程江笠說:“我感覺他不是什麽好人,可江韌跟他來往很密切,也沒有排斥的意思。”


  袁鹿睜開眼,一邊收拾,一邊說;“這個你就管不了了。”


  “而且,他醒來以後,我原以為他可能會有所改變,鬼門關走一遭,不都該是大徹大悟麽?”


  袁鹿作為一個過來人,負責任的說:“應該是不會,說不定會更恨。反正我那時候沒有大徹大悟,當然可能是因為我那會抑鬱症嚴重的緣故,死了還想死,活著是受罪。人有病要走出來很難,不但自己要努力,身邊的人也需要很大程度上的關懷,我也不是靠自己,我還是幸運的,我媽媽一直很關注我,我爸身子不怎麽好,所以有些事兒我媽也不敢告訴他,除此之外,還有我二姑他們,方方麵麵都很照顧我,給我看最好的醫生,做最好的心理輔導,又時常陪著我。”


  “往事不堪回首,但回首起來,總有讓我很暖心的人和事。還有就是,我本身從小風雨無憂,心裏比較脆弱,所以當初江韌的事兒對我打擊很重。按照你之前同我說的那些,江韌從小經曆的那些事兒,他心裏承受能力之強,跟我們沒法比,所以你想要去改變他,那是需要時間和耐心,不是一朝一夕,一年兩年甚至五年六年就可以的。”


  程江笠靜靜的聽,緊跟著低低的笑,“好難得,你這樣平心靜氣的說這些。”


  袁鹿想了想,說:“我隻是突然想明白,有些事兒的處理方式,不應該太過於極端化,會傷人傷己。最後造成不好的後果,有些事兒有些人不是一刀切就算是解決。當初江韌就是沒解決好我的問題,才會有這麽多後續問題,他如果能夠平靜的好好解決,也許就不會這樣。不過人無完人,人這一輩子不可能一點錯誤都不犯。旁觀者清吧,看別人的事兒,總是滿肚子的道理,可真碰到自己身上,未必能那麽清醒,做出最為正確的決定。”


  “過幾天我還得到海市去,到時候有時間的話,我過去看看他吧。無論如何,這事兒因我一句話而生的事兒。你也不要太擔心,還有你這個弟弟在,是他的幸運。其實他表姐,就是顏嫚,也是對他很好的。”


  程江笠搓了搓額頭,笑說:“他出事不能往外傳,所以沒有告訴他們。其實我挺想讓你見見他,說幾句,說不定他願意聽。可我現在不確定,他是否不會對你做出極端的手段,所以我又怕你來見他。”


  袁鹿:“到時候再說。”


  “好吧。”


  又聊了幾句,兩人掛了電話。


  張歆敲門,提醒她盛總在外麵。


  她點了點頭,“你可以下班了。”


  “好嘞。”


  她開開心心下班,俗話說,下班不積極腦袋有問題。


  袁鹿收拾妥當,拿了包出了辦公室,到電梯口,盛驍就站在那裏,雙手插在褲袋裏,不知道是沒係領帶,還是路上摘了,襯衣領口鬆散開,聽到腳步聲,他站直,朝著她笑,“一起吃飯?”


  “我今天要去鄒顏家裏。”


  “也可以,我好一陣沒見林軼傅,跟他聚聚,我給他打電話。”


  袁鹿沒攔著,走過去站在電梯前,順手摁下按鍵。


  她原以為林軼傅肯定不在家裏,結果他竟然在,兩人就一道過去,路上盛驍繞了道,去酒莊買了兩瓶酒。


  林軼傅來開門,鄒顏下廚。


  盛驍跟在袁鹿身後進去,換了鞋子,直奔廚房。林軼傅則招待盛驍到客廳坐,順便看了看酒的質量。


  廚房挺大,一保姆在鄒顏身邊幫忙,似模似樣,頗有為人妻子的樣子。不過她穿著袖套,帶著手套與麵罩的樣子,卻是鄒顏本顏了。


  她拿手機偷偷拍了一張,剛摁下快門,鄒顏扭頭,一張醜照生成。袁鹿笑的不行,鄒顏差點把鍋鏟扔出去。


  “刪掉!”


  袁鹿把手機揣進口袋,“做什麽呢?”她看到廚台上放著的大龍蝦,嘖嘖兩聲,“你去進修的是廚藝還是規矩啊?”


  “哼,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好媳婦,什麽不行!”


  袁鹿抱拳,“在下佩服。”


  袁鹿簡單打打下手,大部分時間都在跟鄒顏閑聊,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卓彥馨,“她的事兒你知道多少?我之前還想著讓她來給我們做代言,算個友情價。但現在這情況,你說這瓜反轉的可能性會有麽?”


  “不清楚,我問了她情況,她還沒回給我,我也挺擔心的。網上那些,幾分真幾分假我們辯不出來,但我這閨蜜,手段是很厲害的,糊掉的可能性隻有百分之三十,可能更低。而且,真的要反轉,盛驍會幫她的。”


  鄒顏扭頭,“你說了?”


  “沒,她自己爭取的。”


  “那確實厲害。”


  說曹操曹操到,剛說完,卓彥馨的信息就回過來,報了平安,表示她的小腎腎還好好的。


  袁鹿:什麽時候回北城啊?去你家燒烤,怎麽樣?

  卓彥馨:快了。


  卓彥馨放下手機,看到窗外周羨的車子過來,拿了鏡子看了看,又確定外麵沒有任何人,這才下車,先一步到約定地點。


  這個地址很微妙,是他們曾經數次偷偷約會的地方,位置較為偏僻的花園,往下走,河邊有行人道,但這邊出來走路的人不多,晚上根本沒有人會來。


  她找了個休息椅坐下,風呼呼的吹過來,還是有些涼意。


  不消多時,她聽到腳步聲由遠及近,那腳步聲,幾乎是踩在她心上,走近一步,便緊張一分。


  四周圍很黑,周羨穿著黑衣黑褲,帶著帽子,隱在黑暗裏,等走近了才看清楚一點。


  不等周羨開口,她蹭一下站了起來,一把抱住了他,然後開始無聲落淚。


  就這樣,長達兩分鍾的時間,她沒有說話,周羨也沒有說話,她盡量放下了自己的演技技巧,返璞歸真,完完全全的是一個極其自然的表演,帶入到曾經被迫害的自己,害怕不敢反抗,又沒有人依靠的自己。


  在這樣的夜色中,將心思的軟弱無限釋放。


  她極小聲,且壓抑的哭聲,刺激著周羨的耳朵,連帶著他的心髒,似有一雙手緊緊捏著他的心髒,掙脫不得,一瞬間,竟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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