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黑夜裏的星星
校門口,易易照例在等著易漾,可等了好一會兒,其他班級人都走得差不多,隻剩下打掃衛生的同學在學校。
易易不放心,就又走回了教室。
薑寞,路鋥,千遖,三個人是二年三班最後走的,他們把打掃衛生的工具放回了角落。
三人一起下樓,就看見一年級的樓層裏跑出來三個女生。
其中一個是易漾,昨晚見過。
薑寞是很清楚的。
還有個女孩子看起來很眼熟啊,不等薑寞再細看,就看見了一年四班跑出來近十幾個男生,為首的男生身上的衣服全是粉筆灰,臉上的神情也不大好看。
戴葙就拉著她們兩個人一起跑,跑到校門口,正遇上了返回來的易易。
易漾歡喜的看了一眼哥哥,趕緊跑去易易的身邊,警惕的看著跑過來的人,“哥哥,有人欺負葙葙。”
易易正要說些什麽,就看見薑寞,路鋥,千遖已經快步走出來,堵在那十幾個男生後麵。
“不道歉這事沒完,”男生喋喋不休,指著戴葙一陣嫌棄,“道歉,不然別想走。”
“要是不呢,”戴葙冷著臉問,鬆開那笨豬女生的手,站在最前麵,也是一臉的不悅。
這個聲音,這個聲音……
薑寞的心尖像是被雷電觸了一樣,不可思議的看了路鋥和千遖,“是葙葙。”
路鋥和千遖同時點頭,也和薑寞走過去和那些男生對峙。
戴葙傻眼了,走過來的人不正是她的薑寞哥哥嗎?
她忘記了現在的處境,臉上的陰霾和冷冽被歡喜和甜蜜取而代之。
她跑過去看著薑寞,喜上眉梢的孩童的稚氣霎時間在臉上暈開,“哥哥,好久不見呀。”
薑寞的雙手搭在她的肩上,臉上的笑意越發深濃,“嗯,好久不見。”
戴葙也是看見了路鋥與千遖,歡歡喜喜的和他們打招呼,“路哥哥,千遖哥哥,好久不見。”
是好久不見了。
一年了。
路鋥過來看著變樣的戴葙,雙手環胸點著頭,“葙葙,長高了。”
千遖站在一邊隻是微微一笑,看到了戴葙,隻知道這是他的天使來了,填滿他的心房,有千萬句話要脫口而出,現在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先挑起事端的男生盡管有十幾個人,可看到了比他們還要高出一個頭的三個人,不由得心一慌,有些想要退縮。
為首的男生略顯不悅,看著笑得一臉燦爛的戴葙,語氣冰冷的將話吐出來,“小屁孩,你現在別當做若無其事的樣子。”
憤怒的火焰自薑寞的眸子裏迸發出來,把戴葙往身拉了拉,看著那個躍躍欲試的男生伸出手去指著他,“你敢過來一下試試?”
薑寞身邊的路鋥與千遖一同站出來。異口同聲道:“敢動她一下試試?”
場麵充斥著憤怒與冷冽的火焰,還想要走過來的男生卻被薑寞三人的氣勢震懾住。
他們三個個子高,站出來就比他們高出一個頭,連氣勢也強壓一頭。
薑寞見他們的反應,不由得冷哼一聲,拉著戴葙的手往前走,“葙葙,我送你回家”
“好,”戴葙小臉上天真無邪的燦爛笑容一點點的浮現,與薑寞手拉手走在小道上。
邊上的白楊樹在初秋的暈染下,有不少的落葉隨風落下,落在薑寞與戴葙的腳邊。
戴葙的手指著一棟單元樓,“哥哥,我到了。”
看去,薑寞的臉色不由得變了變,看向的臉不知是喜是憂,說話的聲音有些沉,“葙葙,哥哥問你,你在這住了多久?”
戴葙仰著小腦袋看他,嘴角笑起來看到依舊是淺淺的小酒窩,“一年多了呀。”
薑寞蹲下來緊緊的抓著戴葙的胳膊,久久的看了她一眼,一下子力度大了些,一把把她拉進懷裏,很溫柔的揉著她的小腦袋,喜悅的淚水與懊惱的聲氣,“小丫頭,這麽久也不給哥哥打電話。”
戴葙嘿嘿一笑,她趴在他的肩頭,輕輕的說,“哥哥,要是給你打電話了,不就沒有今天的重逢了嗎?”
一句話就把薑寞逗得微微一笑,鬆開她後,仔細地看著她的臉龐,嬰兒肥從她臉上褪去了,連眼睛裏很少的鋒利冷厲也出來了。
“小丫頭,過的好不好,二姨和二姨父有沒有對你不好?”這些都是薑寞心中的疑慮,整整堆積了一年。
“他們很好的,”戴葙的臉上仍舊是保持著淡淡的微笑,看了哥哥一眼,又瞧了一直跟在後邊不遠的路鋥與千遖,朝他們揮揮手,“路哥哥,千遖哥哥,我回家了,明天見。”
路鋥笑,同樣與她揮手,“好。明天見。”
千遖看著那張笑臉,“嗯,明天見。”
薑寞拉著戴葙的手不願意鬆開,看著那個二單元的標示,又笑了,“葙葙,我們在六單元六樓。”
戴葙愣了一下,看著他們的笑臉,隨即就明白過來,“好的,我知道了,周末的時候我去找你們。”
說著就從薑寞的手裏掙脫開來,一臉抱歉的神色,“哥哥,我要回去了,媽媽要做晚飯,我得回去看著戴弦和戴晚。”
薑寞明白了,看著她小跑進了二單元,直到看不到影子,才略顯安心的鬆了口氣。
易易也是明白了大半,走到薑寞麵前,臉上苦澀的笑,“原來是這樣,她一直不開心呢。”
薑寞一聽,詫異的看著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易易點頭,包括在旁邊驚訝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易漾點頭如搗蒜。
心裏幻想著許久的重逢,在薑寞心裏烙下了印記,站在臥室裏的窗台旁邊,手裏捧著杯溫水,目光一直盯著二單元的六樓,腦海裏一直都是易易和易漾的話。
一年的時間,戴葙的溫柔可人的眸子裏多了鋒利與冷厲。
那是她的保護傘啊。
薑寞房間的門虛掩著,一個人影走進來,倚靠著門也是一臉複雜的看著薑寞的背影,“都見著了,還這樣嗎?”
來人是路鋥,深邃的眸子裏更多的是神傷,見薑寞站在窗戶邊看著那邊,卻也隻能看到個天邊一角。
薑寞勉勉強強的笑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語,“沒見到她時我還能控製的住自己,現在就想過去,可是又不敢,生怕我一走。二姨和姨父假裝出來的好意就會沒了。”
“那就不去,在邊上看著就行了,”路鋥也是無奈。
千遖這邊卻是能把二單元的樓層一覽無遺,易易說了,去過一次葙葙的家,在陽台上看見過一盆開的茂盛豔麗的大紅繡球。
千遖看見了,自來的那一天一站在窗前就瞧見了。
難怪,總有個奇異的感覺在窗子外邊繞來繞去。
薑寞想來這邊看一下,可是看到千遖在窗子那裏看的神采飛揚,眸子暗了暗,也是明白了,隻得退出來。
身上還繞著沁人心脾的香檳氣泡酒的薑秋與渾身散發出煙草味的藺韌從酒會上出來,正站在廣場上等待司機的到來。
藺韌剛從拿出煙盒取了一支煙出來,叼在嘴裏點燃了火,就聽到附近的一個女人的微弱聲。
楊莧身姿曼妙,魅惑黑色斜肩禮服顯出美麗的鎖骨,頸間的項鏈閃爍的光亮在若隱若現的月光下顯得眸子裏的膽怯,她低聲的在說著什麽。
可她對麵的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一身酒氣,臉上也還露出不善的笑意和輕蔑,手裏的西裝外套搭在臂彎,腳下虛浮的晃蕩了幾步。
“楊總,你說一個單身母親那麽拚做什麽,不如你跟著我,你那個兩個孩子也過來。”男人醉醺醺的說著不著調的話。
楊莧穿著高跟鞋,地板磚有些崎嶇不平,鞋跟差點就踩在裂縫裏,她脫下鞋子拿在手中當作武器,“不許過來,不然砸死你。”
不著調的男人興奮了兩分,上前了一步,邪魅的笑著,“還就喜歡你這潑辣的樣子。”
邊上的灌木叢林裏走出來兩個人,筆直修長的影子在從烏雲裏逃出來的月光下顯得高大魁梧。
藺韌手中的煙在指尖那裏燃到盡頭,不一會兒又失去了唯一一點的火光,煙草味在風中散發著不是很難聞的氣息。
薑秋手裏還拎著沾滿了酒氣的西裝外套,在月光下看到楊莧臉上的平靜,眸子裏的膽怯,盡管舉著高跟鞋,腳下的不穩暴露了此時的不安。
薑秋瞥見了她露出來的一斜肩,而那個男人的目光一直盯著那個漂亮的鎖骨,薑秋一個箭步上前,把外套搭在她的香肩上。
而楊莧正準備撕開束縛的裙擺,見薑秋過來,不由得訝異,“薑先生。”
薑秋眉頭微微一皺,濃厚的酒味從禮服上隨風飄來,指了附近的廣場,“我司機到了。”
薑秋很禮貌的和楊莧去了附近的廣場。
酒醉男子還想要走上來恐嚇楊莧,藺韌眼神中的冷厲與警告把他嚇得往後頭退了幾步,麵上鐵青一片,嘴裏喃喃道:“藺老大。”
藺韌冷冷哼了一聲,就信步走到了廣場。
楊莧的雙手緊緊的抓著薑秋的外套,因酒精的作用,臉色有些微紅,看著薑秋和藺韌,聲音很柔和,“薑先生,藺先生,謝謝。”
藺韌擺擺手,成熟俊秀的臉上淺淺一笑,“不客氣。”
薑秋鬆開了領帶,頸間不至於燥熱,朝楊莧微微頷首。
司機下車給他們開了門,楊莧在副駕駛,薑秋與藺韌·在後座。
深夜中,路燈下微弱的光芒在閃爍,秋葉在晚風中搖擺。
車子停在一個稍顯偏僻的小區,司機恭恭敬敬的對薑秋說,“薑總,到了。”
薑秋與藺韌打了招呼,“藺哥,路上注意安全。”
藺韌笑笑,朝他揮揮手,“回去吧,別讓孩子等急了。”
楊莧把外套遞還給了薑秋,“謝謝。”
薑秋接過了外套,眉眼看向了別處,很是有禮貌的退了幾步,微微頷首道,“回去吧,不早了。”
薑秋自得知了楊莧曾幫過戴葙度過那兩天最難熬的日子,想了想還是把話吐出,“關於兒童服裝的價位,我降三分。”
那三分意味著什麽,楊莧已經走出了幾步,聽到這句話,眸子裏沉下去的星星突然升起來了。
“這……”楊莧回頭看了一眼,“之前不是說,那三分……”
“現在讓了,”薑秋笑笑。
楊莧正還在納悶時,薑秋給了她答案。
“葙葙,是我侄女,我現在才知道您之前收留她在家。”薑秋微微一笑,臉上的笑意是來自這個叫戴葙的女孩子。
楊莧抬頭看了燈光還在亮起的601,也是明白了。
薑秋本是要去看望妻子的妹妹和侄女,可都深夜了,就沒有貿然拜訪。
回到家開了門,屋內燈光四亮,三個小家夥還沒有休息,都在沙發那裏端端正正的坐好。
薑秋換了拖鞋,一邊解開領口的扣子和解下領帶拿在手中,看著臉上怎麽也遮蓋不住的笑意三個孩子,拉了個高架圓凳坐下,“看見葙葙了?”
“嗯,”薑寞點點頭,很欣喜的看著爸爸,“周六的時候葙葙會過來。”
“嗯,可以,那天我沒有應酬,帶你們去玩。”薑秋的疲憊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喜悅壓下去。
“謝謝爸爸,”薑寞開開心心的抓緊了懷裏的抱枕。
薑秋看著一語不發的路鋥和千遖,笑著問,“你們兩個還習慣這裏嗎?”
“習慣。”路鋥回答。
千遖也微微一笑,“叔叔,習慣的。”
“那就行,不早了,快些休息。”薑秋走到薑寞身邊,都輕輕的拍了三個孩子的肩膀。
落地窗的窗簾在晚風來臨時微微搖晃,香檳氣泡酒的味道還在鼻尖縈繞著,薑秋坐在陽台上,看著深夜裏的夜空和星星。
腦海裏還是前兩個小時,薑寞和他說的那些話,戴家一家都在這裏,之前一直在忙業務,也就一直巧妙的錯開遇見的時機。
摩挲著腕上的手表,沉思了好一會兒,薑秋才理清思緒。
落地窗上映著一道身影,薑秋看了一下,在回頭看著那個端著水杯的薑寞,麵露喜色。
薑寞把杯子遞給了薑秋,也坐在他邊上,靠著落地窗,仰望星空,“爸爸,我們什麽時候去看望二姨她們?”
喝了一口溫水潤潤苦澀的嗓子,薑秋雙手握著杯子,很沉靜的說,“周末去看看。”
薑寞笑著,臉上的笑是苦澀的,“易易和我說了很多,我以為葙葙是會很開心的。”
薑秋的大手伸過去揉揉薑寞的小腦袋,目光看向了深夜裏的星星,“她是黑夜裏的星星。”
薑寞此時並不明白這句話的涵義,他望著爸爸,問他,“什麽意思啊?”
薑秋隻是微微一笑,收回了手,繼續捧著水杯在喝水。
薑寞在旁邊思慮了很久,至於什麽時候進入夢鄉的,他不知道,隻知道醒來後,就在軟和的床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