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九 自由都市
上一次來自由都市的時候，穆恩其實並沒怎麽仔細研究這個所謂的中立城市。地精的監視和後來一把火燒了娜迦幾萬人的成果，都讓穆恩沒有時間和心情去認真研究。
好在之後九處健康而且茁壯地發展起來了，讓遠在奎薩斯的穆恩對這個城市了解得也更深入了一些。
硬要說起來，自由都市原本還是有名字的，叫做自由貿易集散中心都市—卡帕，至於是誰起的，那就無人得知了。算下來，這城也算是跟穆恩同歲，一百零三左右。
後來經過一係列的變動和爭奪，最終由地精掌控了這座城市，為了宣示其對城市的主權，卡帕這個名字就被廢掉了，而是直接改叫自由都市。
再後來的事，也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了。地精憑借巨怪等作為打手，靠金錢雇傭外族小弟，同時與娜迦合作，設置了湖上鑽井平台，抽取惡魔之血，並以惡魔之血作為原料和燃料製造了不少東西。
這一度讓地精在自由都市的中的地位無可撼動。
所謂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原本無力估計自由都市的奎薩斯因自由都市的主動接觸，派來了“穆恩”特使，偽裝成九處聯絡官的穆恩到底還是對自由都市下手了。
沒辦法，穆恩很無辜，很想指著被他射死的商業大王加裏維克斯的屍體說，是他先動的手！
也就是那一次，讓剛融合了傲慢化身的穆恩明白了不少東西。比如水元素領主耐普特隆的強大，比如娜迦兵力的絕對優勢，比如加爾貝湖中的不太平，還有艾瑪身上纏繞不斷的線索，更有，遠在奧爾格，憤怒之門的憤怒化身的火之力。
紛紛擾擾，複複雜雜之下，穆恩還算是健康活潑地活到了現在，可喜可賀啊。
幾年過去了，自由都市依然頑強的存在於叉戟河各支流的交匯口，正如隱蘭各族頑強的存在於大地上一樣。
城依然是那個城，麵積不過五千平方公裏。人卻不是幾年前那些人了。
穆恩一把火燒了娜迦的前頭部隊後，搜刮了加裏維克斯多年積攢下來的財富後揚長而去，隻留下害怕娜迦報複而瑟瑟發抖的市民。
恐懼使人瘋狂，在互相攻擊搶奪和之後的出逃過後，無處可去的那部分也隻有挨過娜迦的清洗，或者幹脆委身於娜迦。
如今自由都市二十來萬人口，遠不如當年穆恩來到這裏時繁榮。隻是相比之前商業上的繁榮，如今的自由都市顯得更加自由，或者說無序。
大傭兵團控製著城北，總兵力也就一萬來人，算上各種幹部和後勤人員也不過一萬兩千來人。為啥這點人就能控製著整個自由都市四分之一的麵積？
人家有刀，有槍，有鎧甲，有組織，可以集中力量消滅任何敢於反對他們的人。而普通居民，出於各種利益考慮，都無法輕易與之對抗的，或許某一天，有那麽個有人格魅力的強者，登高一呼，居民們團結一心，還可以試一下，否則…葫蘆娃救爺爺，一個一個去送麽？
大傭兵團的團長，艾米倫，此時正坐在他的寶座上發著呆。說起來，艾米倫以前也是自由都市中的居民，經營著一家不大的酒吧，生活雖說不上大富大貴，也還可以歸於富足一類。
早年艾米倫就是個傭兵，不過後來因為妻子孩子死於仇家之手，心灰意冷，來到了自由都市打算就此過完下半生。偏偏運氣不好，趕上了當時穆恩的到來…
艾米倫平常人品還是不錯，人緣也很好，接到加裏維克斯身死以及娜迦前鋒軍團全部成了烤蛇的消息後，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他帶著所有能帶走的資產逃離了自由都市。
後來在附近糾集了一批不得誌，喪家，無處可去的兄弟，成立了大傭兵團，幹起了老本行。
需要的時候，他們是保鏢，是護衛，需要的時候，他們也可以是強盜，土匪。
後來經過幾年的發展壯大，大傭兵團由三十人發展到如今，也算挺不容易的。打探到自由都市現狀的艾米倫，與他的幾個副團長商議過會，認為還是要有個據點才行，而自由都市現在三不管的狀態，正合適。
對艾米倫來說，自由都市確實再合適不過了。那裏畢竟是他原本打算退休，用心經營過的地方。
所謂計劃不如變化快，奈何入主了自由都市北部之後才知道，這裏還是有娜迦的影子。
而兄弟們，手下們歡喜地將家人，財產都遷入到這裏之後，他艾米倫又如何能輕易說撤呢。有些人是看不到潛在的威脅的，他們隻知道，誰動了他們的利益，他們就會跟誰拚命。
這點身為他們的團長，艾米倫再清楚不過了。
所以艾米倫留了下來，大傭兵團留了下來。在風光背後暗暗祈禱，不要再起波瀾。
對穆恩，艾米倫的態度挺複雜的。
原本對那個暗精靈隻有仇視和憤恨，是他的到來讓自由都市一夕成為了曆史。
逃亡生活和傭兵生活漸漸打破了他的這種想法，隨著了解到的事情越多，他越發沒法仇視穆恩。
如果加裏維克斯不想算計奎薩斯，如果加裏維克斯不與娜迦合作，又豈會發生後麵的事情？
隻是這種如果不可能發生，他如今是大傭兵團的團長，更加明白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有太多事情，不是他能夠按照本心拒絕的。
太多的事情讓艾米倫麻木，讓記憶模糊，偏偏隻有一件事讓他記得無比清楚。
還記得是在某次護衛行動中，手下的一個兄弟幹掉了艾米倫護衛的對象，侮辱了他的妻子，搶走了所有護衛對象所帶的錢財。
在“清理門戶”前，曾經的兄弟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我別無選擇，團長，我別無選擇。”
後來艾米倫知道了，他的妻子孩子全被娜迦抓了去。而被印上了“弑主”標簽的大傭兵團，也隻能護衛與強盜都幹了。這個行當，如果失去信譽，那將是很恐怖的事情。
艾米倫不知道娜迦為何要這麽做，也許是在像他展示力量？宣示手段？至今艾米倫也不知道。
所以對穆恩，也就那麽回事吧。江湖上混的久了，也會聽到各種各樣的傳說。他是不信一個未覺醒者敢在當時的怒焰裂穀首都蹦躂，為了帶回同族。
他也不信一地之主會為了幾個牛頭人炮灰親自趕去救援。
他，或者說大部分人相信的，隻有好色之徒這四個字罷了。
偏偏奎薩斯人表現出來的那種凝聚力，戰鬥中的意誌力，以及對穆恩.布萊克的崇拜程度，讓艾米倫百思不得其解。
都是某個組織的小領導，艾米倫自問做不到，做不到擁有那麽視死如歸，至死仍在高呼為了吾主的手下。
憑什麽呢？據說那些人隸屬於奎薩斯最神秘的組織，軍情九處。可是他們明明都是異族。暗精靈倒也罷了，憑什麽獸人也如此狂熱？
艾米倫感覺，奎薩斯就像盤踞在身旁的噩夢，其中都是瘋狂的瘋子和惡魔，更讓他無奈的是，這惡魔誕生之地，正在由最開始的千把人，向三百萬人口的龐然巨，物發展。
“有意思。”艾米倫搖搖頭，“我沒事想這些幹什麽。總歸，那種大腿我是抱不上的。隻要不來幹擾我們，隨便吧。”
是啊，隨便吧，奎薩斯商隊護衛軍的戰鬥力，艾米倫不光近距離見識過，還作為對手感受過。隻能說…如果來的是奎薩斯近衛軍，那可咋整？據說商隊護衛軍的戰鬥力比近衛軍還是要差一些的。
“團長！”大門被慌忙中顧不得禮儀的下手推開，艾米倫緊皺眉頭。
“什麽事，慌慌張張的。出去。”
“可是，團長！”
“出去！”
手下狠狠一咬牙，離開房間順手帶上大門，調整呼吸後輕輕敲了三下，“團長，有緊急情況稟報。”
“進來。”
難理解麽？也許吧，就像某些女人一樣，有些人總會做一些看起來並不合理，也並不合適的事情來，宣誓主權以及控製力。
“團長，咱們的地盤突然，亂起來了。”
艾米倫心中咯噔一下，飛驢極力說服他接受那巨額委托時，他就覺得有些不妙。
偏偏大傭兵團三大勢力，飛驢的影響力並不小。而且艾米倫沒有合適的拒絕理由。金額太大，事太正常，其中必然有貓膩！
如果艾米倫拿出這個理由，不知道他的團長地位還能否保住。
膽小，懦弱，疑心重等一係列帽子扣下來，再加上一個團長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團長了，是一個隻想保持現有地位和狀態，不顧兄弟們發財與否的無情人。
他艾米倫就算有直屬於自己的心腹，又有多少人能不受影響一直忠於他呢？
大傭兵團有現在的規模，並不是所有人都是艾米倫拉進來的。硬要比方的話，比如副團長小青山，他手下有兩千鐵甲衛士，艾米倫隻要搞定小青山，是不是也就等於搞定了兩千鐵甲衛士？
快速發展的同時，這種組織內部的割裂和派係是避免不了的。
所以艾米倫有時候很羨慕，也很佩服那個叫穆恩.布萊克的家夥。感覺他什麽都沒做，偏偏奎薩斯人奉他為神明，月神化身？切，屁的月神。
“亂起來了？怎麽個亂法？”心中咯噔，麵子上卻不能咯噔，否則威嚴何在？
“就是，咱們整片北區突然就亂起來了。”
“他媽的，我讓你說怎麽個亂法。”
“亂啊！還能是怎麽個亂法！很多商家遭到了不明人物的搶劫，還有不少商家在相互火並，有的物品被在平民家裏找到，還有的順著痕跡追過去，在天地會和水軍的地盤找到。”
“那咱們地盤的人哪裏能忍啊，追到城西和城南去理論，有些人脾氣團長你也知道的，哪裏會好好跟人說話，沒兩句就打起來了。”
“打贏了的還好說，打輸了的就回來搬救兵唄，小青山副團長都帶人去支援了。”
“這不，咱們去人了，還是人家的地盤，人家當然也會吹哨子喊人啊。這就更亂了。”
“就連十字軍那幫家夥的地盤都不安生。一樣亂。”
艾米倫嘴角猛抽搐，任他怎麽努力都沒辦法靜下來。
自由都市的四大區域分別歸他們四個勢力管著，平常做生意的，生活在那裏的，跟各自的主家多少都有些關係，小青山副團長的幾個親信就是城北商業街的扛把子。
遇到事情找上頭靠山幫忙還不是很正常的？
可是現在看來，怎麽就那麽奇怪呢？憑啥一瞬間整個城就亂起來了？
艾米倫覺得問題嚴重了，這是有人在故意挑起爭端啊，而且這種手法…似曾相識？
十字軍那幫人，在艾米倫看來就是一群邪教徒，整天裝神弄鬼的，信仰的人物都不敢拿出來示人。但是呢，艾米倫也不得不承認，十字軍的地盤很安生，一般不會出亂子。
現在連他們那都亂了，問題就嚴重了啊。
最關鍵的是，他大傭兵團前不久剛派出去五千主力，這會兒自己的人也有去別人家地盤鬧事的，到時候別人打回來，可咋整？兵力不足啊！
艾米倫鎮定又冷漠地看了雜兵一眼，說道：“知道了，我自有安排，你下去吧。”
“是！”
顯然，艾米倫的態度感染了雜兵，雜兵慌亂的態度消了不少。當雜兵離開房間，關上房門的時候，艾米倫整個人癱在了椅子上。
“他媽的，真是他媽的。”艾米倫此時的表現，就跟雜兵之前一樣慌亂，“壞了壞了，怎麽就惹上那瘟神了。”
艾米倫最初就是傭兵，後來又在自由都市混，再後來又混成了傭兵，活動區域大多在隱蘭東部這一片，所以近年來奎薩斯的各種事他可是聽聞了不少。
而且作為東部地區最近勢頭火熱的勢力，奎薩斯的事可是沒少被艾米倫拿來研究。
這年頭，哪有完全保密的戰爭？奎薩斯在怒焰做的事情也沒有刻意去保密，所以有心人很容易得到其中幾戰的粗略消息。
正是因為艾米倫研究過這些，如今才會心驚肉跳，如喪考妣。
虎踞嶺下的要塞，巴步拉城是如何陷落的？具體操作步驟和方法艾米倫是無從得知的，但是，他知道巴步拉城是被奎薩斯人潛入到了城中，由城內部一把火燒了個半死的。
怒焰的銅牆城，號稱不落堅城。更有當時的政府軍和山嶺部族牛頭人數萬人駐守，又是如何破滅的？
不還是被人中心開花，一把火燒了所有能用來照明，防汛，逃生的工具，然後被一潑大水給淹沒了的？
再把視角拉大一些，虎族聯盟當時整個南方片區又是怎麽被攻下的？同樣，因為整個南方片區都亂了，而這亂，就是奎薩斯人挑起來的。
視角再拉大，繼續拉大一些。怒焰又是怎麽崩潰的？這次亂的倒不是別的，而是怒焰整個的經濟秩序，以及糧食供給，還有武器裝備的生產，甚至，還有所有物資的價格和供應。
總結起來，奎薩斯在怒焰身上用的手段，總結起來，從小到大幾乎一模一樣，那就是通過各種方法先讓對方亂起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如今自由都市中自己的地盤也亂了起來，這可太他媽讓人絕望了，艾米倫百思不得其解，憑啥啊？自己啥都沒做啊？
慌亂的同時艾米倫還抱了一絲絲希望，亂中取勝並不是奎薩斯專用手段，保不齊是其他勢力呢？對對對，說不定就是單純的自由都市內部四大勢力的衝突而已。
之所以會有這種想法，還是因為艾米倫對奎薩斯的研究。奎薩斯這個地方，幾乎是以穆恩.布萊克這個人個人的意誌作為政策指向的，而穆恩.布萊克這個人，從各種角度來看，艾米倫覺得他不是個好戰的人。
更有一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可就讓人抄家滅族永世不得超生的那種感覺。
艾米倫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自己哪裏得罪了奎薩斯，得罪了他穆恩.布萊克。
硬要說起來…很久之前搶過奎薩斯商隊可以算？可是那不是沒成功麽！
想到這裏，艾米倫突然發現一個問題。一個被他忽略了的問題。
“飛驢！！！！我操你媽！”
艾米倫控製不住自己，暴跳如雷。怪不得那該死的矮人這次如此積極，平常飛驢作為副團長，都是偷奸耍滑，少做事多拿錢那種人。
這次接到剿滅商路周圍盜匪的委托，他竟然如此積極！當時艾米倫還以為他轉性了，知道努力了，畢竟前不久剛娶了第二個媳婦，一個娜迦。
盤桓在商路附近的盜匪，有多少是傭兵，他艾米倫可是很清楚的，怪不得飛驢這次跳了出來，幾乎非他不可的樣子。這該死的矮人多半不是去剿滅盜匪，而是去騷擾奎薩斯商隊了！
原因？矮人原本就有一部是娜迦的手下，飛驢又娶了娜迦女人！艾米倫差點給了自己一個耳光，愚蠢啊！怎麽現在才反應過來！？
娘的了，難道是飛驢的事被奎薩斯識破了，順藤摸瓜找到自由都市了？
娘的了，真是爛眼招蒼蠅，屋漏偏逢連夜雨啊。那五千人多半指望不上了，這下好了，別說奎薩斯的人，剩下這點人連自由都市內的另外三家都不一定鎮得住了。
當然了，艾米倫猜的方向還是對了的。
隻是他沒猜到的是，那些小傭兵冒充的盜匪並沒能給奎薩斯商隊造成什麽損失，他們等待的援軍也被月色十字軍的一部，維丘帶領的人攔下，就連飛驢都被艾米倫自己的手下一起幹掉了。
此時那五千人正往自由都市轉回呢。
至於飛驢新娶的娜迦女人，嗬嗬，這時候正在十字軍總部地下，享受著她們娜迦經常對別人使用的，章魚觸手盛宴。
艾米倫甩了幾下腦袋，“還不能確定是奎薩斯人呢。對對對，得趕緊想辦法才行。”
艾米倫從椅子上站起來，來回跺了幾步。“來人。”
“團長。”一個侍衛推門而入。
“馬上去找小青山副團長，讓他帶人火速返回總部。”
“是。”
“拿我信印，調蛇咬團回來，其他一切都可以不管，給我回來守住總部。”
“是，團長。”
辦法？要是飛驢還在，主要是飛驢帶走的那五千人還在的話，他還可以分散兵力，分守幾個重要據點互為依托。
現如今留在城裏的，都是享福享慣了的，戰鬥力也大不如前的老兄弟了，隻有他的蛇咬團還能指望一下。那唯一的辦法，就隻有暫時放棄一切，全力守住本部，維持大傭兵團的客觀存在，待騷亂過去，或者情勢明朗一些之後，再做考慮和行動了。
穆恩偕同蒂法和艾瑪坐在十字軍總部的大廳中，穿行於大廳四處的人們雖然忙碌，卻不慌亂。
納爾德利和迪安奴並排站在穆恩身後。
迪安奴那天逃到穆恩小院附近後，可能是由於體力消耗過大或者精神高度緊張，之後便暈了過去。
前些日子艾瑪完成“計劃”，搞定了熊族庫瑪後帶回了裏克和碧池雙亡的消息，才醒沒多久的小魅魔又暈了過去。
這不，父母雙亡，孤苦無依的小魅魔，接受了艾瑪的提議，暫時留在穆恩身邊。權當穆恩出訪需要了…
納爾德利粗枝大葉的，讓她拎棒槌砸人還行，做家務那真是太難為她了。
迪安奴則因為裏克一直怕她出去遇到壞人，一直禁止她出門，無事可做的她倒是練就了一手家務小能手的本事。
用蒂法的話說，出門在外的，還是得有個人料理飲食起居不是，甚至…暖個床？
為此蒂法和艾瑪還打了一架。當然，結果不言而喻，蒂法完敗。
迪安奴雖然從小接受的是裏克式的獸人教育，可是魅魔的天性，還是讓她自然地懂得了許多。
從背後看過去，這個暗精靈老爺還真是有些纖細啊。迪安奴看看穆恩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有種自己都比他壯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