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祭祖風波
那是冷家祭祖的日子,因為父親被皇上派去平叛塞外的兵變,無暇回家祭祖,於是這祭祖的重任就落到冷家長子冷沐溟身上了。
三月三,難得的好天氣,花開正盛。一路行人共計數百,為了表示對先祖的尊敬,在離祠堂三裏餘地的時候,冷沐顏和冷沐溟便下了馬,準備步行到祠堂。少有出門的沐顏格外興奮,一個人蹦蹦跳跳的在幾個家丁的陪同下早早的就到了祠堂。
冷家是從塞外遷徙而來的,據說是大月氏的後人,但這並未得到冷家人的親口證實,反正不管怎麽說冷家在這李唐王朝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而且冷家也是長安十大富戶之一,因沐顏的爺爺冷沉天迎娶了先帝代宗的妹妹延禧公主後又繼娶太原士族王氏女兒王菀毓,戰功卓著,家底殷實,非一般富足人家可比。
冷家的祠堂頗具規模,三進三出的大院,外圍是足有兩人高的青石牆垣,門口兩座麒麟古獸壓陣,青銅大門上那兩隻鍍金鳳凰,格外惹人眼,據言這對鑲著南海珍珠作眼的鳳凰是玄宗賞賜的。
祠堂坐南朝北,據說是為了祖先能夠永遠的守望著故鄉,也許那些關於冷家的傳說是真的吧!
冷沐顏將手中的馬鞭放在正堂的石凳上,這才恭恭敬敬進了內堂,堂中整整齊齊擺的是先人的靈位,雖然有守仆天天為祖先點香續蠟,但是每年的一次祭祖是斷不了的。
這裏一年四季無論白天黑夜都是通達明亮的,夜晚猶如白晝,冷沐顏自是知道這冷家祠堂裏有一顆夜明珠,據家譜記載是太宗賞賜的,百餘年來,無數人為了這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丟掉性命。
聽說有一盜賊號稱“無一失”,曾放言皇帝老兒的女人任他瞧,但是他來了這冷家祠堂四次都無功而返,盛怒之下一把大火將冷家祠堂蕩為寒煙,冷家請命捉拿此狂妄之徒,皇帝正有此有意,衝他那句“皇帝老兒的女人任他瞧”就不能讓他還這般逍遙的活著。
約半月,冷家十大護衛便將“無一失”抓捕歸案,連其家人流放的被流放,斬首的被斬首。皇帝大喜,賞賜黃金千兩,金鳳凰兩隻,命朝中能工巧匠數人重修冷家祠堂,規模還擴展到原來的兩倍。
在重修的一年裏冷家祠堂在夜裏到從未發過光,眾人都以為那價值連城的夜明珠亦隨那場大火化為灰燼了,但奇怪的是當冷家祠堂竣工的那一晚,整個祠堂突然間亮了起來,這使眾人不得其解,有人說這是冷家有神靈庇佑才會這樣,有了這些傳言使得冷家祠堂倍顯神秘。
從此,再無一心懷不軌之人敢踏進冷家祠堂一步,所以近百年來,周圍早已長滿了參天大樹,鬱鬱蔥蔥的古木大樹將冷家祠堂重重包圍,若非冷家人在白天是很難找到冷家祠堂的。
冷沐顏在祠堂等了有近一個時辰都未見冷沐溟來,任是瓊樓金闕般的祠堂都被她翻來覆去的看了個遍,這是她及笄之後第一次到冷家祠堂參加祭祖,縱是新奇這一個時辰也夠讓她瞧個遍了。
冷沐顏性子頗急,到底是坐不住了,正想著沿路返回去找冷沐溟,卻見冷管家帶著大隊人馬風塵仆仆的抬著祭品趕來了,冷沐顏踮著腳尖從人頭望到人尾也沒瞧見冷沐溟半分影子。
冷管家安排眾人將祭品安置好後,滿心不悅的向嘟著嘴賭氣的冷沐顏說道:“小姐還是先進去吧!少爺回府了!”
冷沐顏聽冷管家如此說道甚是詫異,擔心不已的問道:“哥哥怎麽會回府了?他身體不適嗎?”
冷管家悶悶的“哼”了一聲才答道:“剛剛途徑五裏坡的時候,少爺發現有一個姑娘暈倒在路邊,那姑娘臉卡白卡白的,叫了許久也不見醒來,少爺非要親自送她回府中,吩咐我協助小姐主持祭祖大典,您說這叫什麽事情?”
冷沐顏登時蛾眉倒蹙,滿目委屈,狠狠的朝本就灰塵四散的地上跺了兩腳:“他怎麽可以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丟下我……我們這麽多人,非要親自送回去?”說罷兩隻小小的拳頭緊緊的攥著的,那眼淚險些奪眶而出。
“小姐,你別生氣了,有老朽在這裏,沒有了少爺您照樣能將祭祖大典順利完成!”
冷沐顏自小便是由冷管家護著長大的,他本有個同沐顏一般大的女兒,卻因感了風寒又喝了雞湯,才歲餘就早殤了,總想著自己的女兒如果活著也該這般大小了,所以對沐顏格外疼惜,舍不得沐顏在他的眼皮底下受半點委屈。
在冷管家細致的安排下,祭祖大典總算井然有序的開始了,終於趕在日落西山之前祭祖大典總算順利完成。
冷沐顏拖著疲憊的身子力不從心的騎著他的小白馬迫不及待的“飛馳”回冷府。回到冷府時天已經黑了,府院上下燈火明亮,隻是今日的冷府比往日安靜了些,因為大部分的家丁都隨行祭祖去了,更重要的是沐顏沒在府內。
冷管家扶著筋疲力盡的冷沐顏下了馬,這沐顏的腳一落地精神瞬時好了許多,進了正門,在丫鬟的引領下到了朵頤閣。
冷沐顏在雕花銅盆中洗淨了手吩咐可以用膳,一麵又叫丫鬟去請冷沐溟過來用晚膳。
冷沐顏吃了兩口茶總覺得腹內氣鼓鼓的,便撇開貼身侍婢蘭芳獨自一人到朵頤閣前的花園閑逛,若不出去逛一逛哪有胃口吃下飯,沐顏在心中暗暗的想到。
在園中逛了沒多久便見侍女們端著膳食過來了,這晚上的露氣倒有些重,正打算回去,卻聞得一侍女壓低聲音神秘的說道:“我瞧著少爺要娶親了,看那姑娘和少爺很是般配!”“又聽見一女子訓斥道:“別瞎說,都到朵頤閣了!”冷沐顏聽她們如此說到,心中更是怨氣重重,怒氣衝衝地將開的正好的夜光白牡丹扯下丟在地上來回碾踩,看著碎了一地汁的花瓣冷沐顏心中又有些不忍了,可惜了這朵獨開的夜光白。
待冷沐顏悶悶不樂的回到朵頤閣未久,就見冷沐溟穿著一件繡綠紋的冰藍綢衫,袍腳上翻,塞進腰間的白玉帶中,外罩一件亮綢麵的乳白色對襟襖背子,足蹬烏皮靴,發髻上插著一支羊脂玉發簪,在燭火下泛著點點亮光。
冷沐顏正打算起身邀沐溟同坐,卻發現他身後還跟著一位女子,身著淡赭色寬袖斜領短襦,繡著雅致竹葉花紋的雪白滾邊,肩披紫帛,下著石榴長裙,腰係藕色紗絛,並掛著一個鏤空忍冬花結掛鏈銀質香囊,驚鵠髻上還簪有金翠花鈿,兩側各插一支點翠鳳釵,額角綴著一串輕輕搖擺的銀鑲玉流蘇。細看那女子雙眉修長如畫,眼眸似水,卻隔離著淡淡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她的鼻梁高高的,鼻尖微翹,十指纖纖,膚如凝脂,雪白中透著粉紅,似乎能擰出水來,一雙朱唇恰若雨後櫻桃。
冷沐顏覺得這女子極是特別,就以往來她所見的那些女子來說,無論是大家閨秀還是皇親國戚家的小姐,也不見的像這女子般,高傲的猶如一隻鳳凰,眼光從不避失任何人,隻管直直的盯著你看,就好似現在,冷沐顏發現她好似從進屋開始就盯著她看,盡管是餘光她也是能察覺的,這種眼神含有一種“挑釁”!這女子也未免太傲慢了些,怎麽可能有資格當她的嫂子?冷沐顏在心裏暗暗的思量著。
冷沐溟先細心的搬開椅子領著那女子入座,複才自己入座。
“阿顏,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冷沐溟說起話慵懶疲憊至極,冷沐顏聽著毫無往日的親昵和關心,倒像是在敷衍她。
冷沐顏嘟著她的小嘴,心中十分不快,隻是悶悶的“嗯”了一聲,就自顧低頭喝起蘭芳為她盛的蓮子百合羹,也無心再去問她跟前坐的那女子是何人了。
冷沐溟不知是不介意沐顏的靜默,還是他粗心大意不曾察覺沐顏的異樣?
他親手為那女子盛了碗百合羹,還說了一句“小心有點燙”。
這一幕看得冷沐顏氣火難滅,往日這總是她才所有的,如今怎麽不到一天時間就變成這樣了?
“啪”的一聲,冷沐顏將手中的勺子擲碗中,雙眼隻管直瞪瞪的看了一眼冷沐溟,也不說話,眼淚由不得她如何緊緊的拴著也還是滾落下來了,她才不要在外人麵前哭呢!隨即便起身迅速離開了“朵頤閣”。。
她以為都這般了她的哥哥定會追出來細細的安慰她的,就如同往日,不!就如同昨日!但昨日畢竟是昨日,莫非當真應了那句今時不同往日了?
冷沐顏將蘭芳關在門外,趴在桌上倒是沒哭多久就睡著了,許是今天太累了,門外有一黑影閃過,未幾又回到冷沐顏門前並輕輕的打開了房門,借著燭火才看清那人的麵容,是有些憔悴的冷沐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