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枯葉返塵 第二十四章 銅塊、殘劍
幹屍橫於林野,周遭生機盡皆凋零,草木灰敗,像是被燒焦後的餘痕。
那顆紅黑相間的魔珠不知以何種材質祭煉而成,狀似靈貓之眼,森森魔氣於自其中湧出,流轉不息。
在那刹那間,林小雙隻感覺渾身冰涼,生不出一絲反抗之意,在恍過神來卻隻見到一片衰頹景象了
魔珠現世後隻拍出一掌便將周遭生機斷絕,將那灰白臉中年男人與周遭事物一並吞了個幹幹淨淨後就破空而去,不知去向。
紅黑魔珠的來意似不是助那灰白臉男人一臂之力,反而是為了逢上這等時候,做這落井下石的事情。
也正是因為如此,葉枯方才能撿回一條命來。
他借了化玄之法短暫的遁入陰陽虛無之境規避了魔爪一擊,但這般法門本身對於肉身而言便是極大的負荷,若是再多於此間停留一息,不消別人動手,葉枯的肉身便會被那無處不在的道則擊潰,磨滅成齏粉。
化玄歸寂的下場是靈與肉的錯位,那般眼睜睜看著自己死去,靈魂劇痛難忍,卻又無能無力的感覺,單是想想便讓人膽寒,葉枯可不想在這等風華正茂的時候經曆那等事。
自裂穀悟《荒經》,荒氣生於腹中丹田之後,葉枯對於《太玄》一卷的領悟便更深了一層。孽氣總領二則道卷,它們兩兩間似乎有著某種玄妙的關聯,荒可補太玄之缺,太玄亦可查荒經之漏。
隻是這般變化並不在葉枯的掌控之中,他是慎之又慎,這是他修複心脈的契機,更是仙道根基,容不得半點差池。
葉枯全身都在作痛,像是散了架一般,隻是傷重卻並不致命,在林小雙的攙扶下,三人迅速的遠離了那片是非之地,在林間尋到一處僻靜處所。
“你怎麽做到的?”林小雙看葉枯的眼神有些奇怪,是端詳著細細打量,好像要把葉枯從裏到外看個明白似的,“那可是化境!”
葉枯沒有回答,他指了指張有福,那人竟想偷偷溜走,林小雙見狀一下把他抓了回來。
“痛痛痛,小姑奶奶我這肩膀還傷著呢。”張有福說話跟他那憨厚的模樣完全不沾邊,“我這人一向恩怨分明,盜亦有道,這東西就送給你們了!”
張有福一臉忍痛割愛的模樣,從懷中摸出一個黯淡無光的玉佩。
玉不是什麽好玉,倒不如說是石頭更恰當一些,灰蒙蒙的毫無靈氣,刻成了一個大頭鳥的形狀,鳥嘴處還缺了一塊,想必是以前磕到了什麽東西給崩掉了。
林小雙火氣一下上來了,要麽就不謝,如此敷衍當真是惱人。她可沒受傷,直接抓著張有富腳腕把他整個人倒提起來,躍上一顆大石頭狠狠地抖了兩下,可惜沒有什麽東西落下來。
“那些人追你那麽久,我就不信!”
她卻不依不饒,加倍用力地抖了抖,
張有福哪裏想得到這姑奶奶這麽剽悍,刹那間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本就有傷在身,那陣陣勁風像是在抽他的大耳刮子似的打得他神情恍惚,哪裏還有心思把東西藏住?
一塊雞蛋大小的幽黑銅塊撞在了石頭上,“咣”的一聲彈到了葉枯腳邊。
凡骨九品以下的修士未曾著手挖掘身體寶藏,小世界不存,自然也無法養器於身。
“啊!”
殺豬般的慘嚎從張有福那胖胖的身軀中迸發出來,看起來是為了林小雙把他隨手扔下的時候撞得,可葉枯總覺得更像是掉了一塊肉般的心疼。
原來張有福也不是什麽善茬。他不知從哪裏得到一片古經文,專講“盜”之一字。他雖然僅僅凡骨境界,可卻能光天化日下當街神不知鬼不覺順走化境修士的東西,那片奇異的古經功不可沒。
大道三千,盜亦在其中,有這一類的傳承與記載並不奇怪,張有富能得到也是一番造化。
而這銅塊得自北木城城主府,自然也是他的“戰果”。
隻可惜張有福不知道自己早被人盯上了。那三人並非城主府供奉,可自從張有福從城主府出來後的一舉一動都一直在他們三人掌握之中,他們是認定了他搞到了好東西,謀定而後動,想要來個黑吃黑。
無心自然算不過有心,張有福也是大意,被偷襲之下受傷不輕,古經文中的玄法無從施展,自然跑不過那三兄弟。
張有福被放下來後滿臉痛心的看著葉枯,那一幅憨厚的麵孔都在顫抖,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疼的。
銅塊並不沉重,似是歲月留痕,讓上麵染著些許綠意,其上鏤刻有神秘的道文,古樸而沉穩,也是這道文讓葉枯起了幾分興趣。
“那些城衛軍那麽兢兢業業就是為了這個東西?”葉枯本以為是張有福今天拍到了什麽寶貝,卻沒想過事情這麽曲折。
三棱柱的形狀十分規整,不像是先天所成。葉枯仔細端詳了片刻,運轉起《太玄》、《荒》二經中悟出的玄法,一縷縷黑、白、暗黃三色交織而成的氣從指尖射出,衝向手中銅塊。
然而無論他如何努力,最後連滴血之法都用上了,銅塊依然沒有絲毫變化,依然古樸無華,寂靜無聲。
“難道是因為我尚未提煉出本命真氣的緣故?”葉枯眉頭皺起,這小銅塊給他的感覺很是不凡,其上刻有道文,神秘而繁複,隻是他不得法門,無法將其喚醒,引出其中神異。
林小雙不知道葉枯的想法,若是知道了他連本命真氣都未曾擁有卻能正麵搏殺化境人物,還不知道要吃驚成什麽樣。
見葉枯研究無果,她從葉枯手裏奪過了銅塊,仔仔細細的查看了一番,淡藍色的真氣被抽出纏繞上了銅塊,卻都在接觸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就偷了個銅疙瘩?”林小雙見此,本就還沒消氣,踢了張有福一腳。
她也看不出什麽名堂,直接扔回給了葉枯。
張有福心知自己是沒機會拿回來了,他親眼見到葉枯殺死了灰白臉男子。可葉枯渾身上下沒有半點真氣流動,與其說像是一個修士,不如說更像一個弱書生。
他看不透葉枯,一種可能葉枯已是化境之尊,至於第二種他有些不敢想。按常理說,像閻昊那種怪胎不知多少年才會出一個,可這一世單論北域還有一個赤羽生,聽聞蝴蝶穀有位聖女亦能當此列,雪宗有位少年刀客不顯山不露水,雖然都是傳聞,可總也被人津津樂道。
若是再加上一個葉枯,張有福打了個冷戰,有些被嚇到了。
“謝謝了。”葉枯收好了銅塊還對著張有福道了聲謝,氣的他不輕。
張有福閉著眼狠狠地擺著手,眼不見心不煩。
林小雙跟著葉枯回了北木城,說是葉枯穿著不俗,定是富家子弟,他現在把她勸出來了得為她找個落腳的地方才是。
葉枯心想這是什麽道理,但也不想多拗,到時候扔給顧鈞,想必也不是什麽難事。
回到宅院,葉枯就把自己關了起來。他的傷勢並不如看起來那麽輕鬆,尤其是手臂和肋邊的傷口,陰蝕之氣夾雜著魔威久久不散,葉枯雖然運轉太玄法壓製了魔氣,可仍然需要些時間靜養才能痊愈。
楊那一劍讓他意外,楊泠泠縱使是有些天分,可未免也精進太快了,她臉上那道血紋浮現於葉枯腦海之中,邪氣凜然。
葉枯想到了被那顆紅黑珠子在垂死之際抽出生命精氣的灰白臉男子,縱使是勉強臻致化境也不過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那紅黑魔珠能抽人生命精氣,潛藏在化境修士體內而不被發現,背後之人的手段可見一斑,隻是未免太過毒辣,為天人二道所不容。
他經曆了數場殺局。
第一次是同楊泠泠回北城在那裂穀中遇見上官玄清,想必是因為楊顧兩家之事,並非針對他葉枯而來。
第二次是雲嫣樓。盛幽幽的居所裏的那四人和那位鴉羽應是同一批中的殺手,鴉羽黑袍是被雇傭故而沒有與那四人沒有一同行動。
盛幽幽總是言辭閃爍,看她那模樣也不過是一顆棋子,不會知曉太多背後的事。那前來取這位姑娘性命的人死得甚是蹊蹺,甚至沾染了詭異二字。
是真火反噬了肉身,將神魂一並燒了個幹幹淨淨,倒在了一地枯草之中。
一截鏽跡斑斑的劍尖托在手中,銳氣已是被歲月消磨殆盡了的,鋒銳不存,道文模糊不清。
那些鏽跡似是很牢固,葉枯拿著銅塊刮了刮,紋絲不動。
劍尖看起來有些破舊,要不是上了拍賣台,就算有人把它遞到葉枯眼前他也不會多看一眼。
這一千塊靈石是顧鈞出的,看起來是打了水漂了。
他正想把這東西收起來,畢竟花了錢就當是收藏了,可當劍尖經過那仍然有絲絲黑氣逸出的刀傷時,一陣微微發熱之感自其上傳來,讓葉枯心中一凜。
熱感很輕,葉枯反複試了幾次才確定下來。劍尖過處,陰蝕魔氣都不見了蹤影,其上鏽跡散發出點點烏光,與那陰蝕之氣一般模樣。
葉枯把劍尖放在傷口旁,一炷香的功夫,腐蝕著傷口的陰蝕魔氣都被劍尖上的鏽跡吸收了個幹淨,隻不過古舊的劍尖仍然毫無變化。
他擺弄了一陣,再無什麽起色,隻得將其與那銅塊一齊收好。
第二天的拍賣會葉枯沒有參加,他在房內將太玄經與荒經運轉了一遍又一遍,借其衝刷肉身,以作調養。
“轟隆隆。”
突然,北木城上空傳來陣陣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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