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迷影重
葉枯看著四五十歲模樣的老兵跑到近前,那老兵向他拱了拱手,卻是江湖上、修真界的禮數,“在下曹琛,是軍中校尉,奉我家統領之名,在此等候葉兄弟多時了。”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喝完了酒在歸營路上發現了異樣,又將這異樣隻報與朱全一人聽了的斥候校尉曹琛。
看這模樣,是友非敵,葉枯雖覺得這人出現的突兀,不明白其中究竟,但聽他提到了朱全的名字,便也回了一禮,以示友好
“噓!”
那曹琛張了張嘴,正要在說些什麽,葉枯心念一動,食指抵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眼中的寒意,清晰的映入曹全的眼瞳之中。
“你最好不要騙我。”
葉枯低聲說道,一記手刀砍在曹琛的後頸上,這位校尉雖是憑著多年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出的直覺有所防備,瞳孔縮了縮,卻仍是沒來得及有所反應。
他向曹琛的來路掃了一眼,一把抓起這位曹校尉,身入遊物,快速離去。
是看在朱全的麵子上才會這麽做,不然依葉枯的性子,這有一記手刀的力道該再猛上幾分,直接便結果了曹琛的性命。
就在葉枯離開後不久,兩道黑影突兀地出現在場中,靜靜佇立,像是再感受著什麽,又像隻是呆立不動,好似兩塊焦黑的木頭。
“你確定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殿主的氣息?”片刻後,其中一位黑衣人開口問道,單聽聲音,好像年紀並不大,是一個少年人。
另一人微微欠了欠身子,恭聲道:“稟殿使,可以確定,是殿主所煉的碧落散魂。”
那位被稱作殿使的黑衣人冷哼了一聲,似有些不悅道:“你不是說他隻是一位凡骨六品的武夫嗎?中了碧落散魂之毒,還能活著本身就不可思議,這般速度,可不像是你說的凡骨六品啊。”
原來他們兩人追的不是葉枯,而是曹全,自那日他在林中發現了葉枯後,身上便沾染了這碧落散魂的氣息。
朱全那時一箭將那一攤幽綠惡水燒了個幹淨,自然也順帶著將自己身上的氣味除了個幹淨,而曹琛與朱全不同,他不是修士,察覺不出這微乎其微的碧落散魂,隻覺得這幾日來渾身有些不自在。
“這……”那人黑鬥篷下竟有一點汗珠滴落,似是很緊張,身子愈發低了一些,語氣也愈發恭敬,道:“小人願以殘魂發誓,這人絕對沒有修出本命真氣,確實是一位凡人無疑。”
“嗬。”
那年輕的殿使輕笑了一聲,說不清是諷刺還是高興,“這種小事,我也隻是隨口一問,你何必這麽緊張,發下這麽毒的誓呢,嘖嘖。”
他上前幾步,伸出手在另一位黑袍人肩上拍了拍,那手掌精致而白皙,五指修長,倒像是從不沾陽春水,常年養在深閨裏的,說道:“那人叫曹琛是吧?”
另一位黑袍人似是鬆了一口氣,語氣也暢快了些,道:“是。小人在已在那曹琛身上種下了印記,隻需一路追下去,定能尋到他,不怕他能跑了。”
“誒,”這位殿使退開兩步,道:“區區一個凡人,還能翻出多大的風浪來。那曹琛我也聽說過,隻是一個在紫塞僥幸不死退了下來的老東西而已,供了個閑職,這個時候出營,多半又是去寧安喝酒了。”
又道:“這種小人物,就用不著我再追下去了吧?”
另一位黑袍人趕忙道:“是,小人定會做的幹淨漂亮,請殿使放心。”
“斬草除根這種事,是得做的漂亮一點才行,提醒你一句,這事兒辦好,便算你將功抵過。”那殿使陰仄仄地說完便轉身離去,一襲黑袍如鬼魅般飄動,僅僅隻邁出幾步,徹底消失不見。
待那位殿使走後,另一位黑袍人抬手揉了揉自己眉心,那一條手臂上,赫然有一道猙獰的紋理,張牙舞爪,好似蜈蚣一般,黑袍下的身子微微顫抖,似是在忍受著什麽痛苦,隻聽他,低聲自語,道:“一步行差,就是萬劫不複,好,好,好!”
說到最後,他的話中竟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幾乎是一字一頓,發了狠,手中掐了一決,一道靈紋憑空衍生,綻出淡淡的藍芒。
黑袍人靜立不動,像是在感應著什麽,片刻後抬起頭,指上勢止,靈紋幻滅,駕馭神虹,在林中飛遁而走,追了下去。
葉枯帶著曹琛,身入遊物境中,身形如掠動的光影,沒有任何的停留,速度非常快,已是將遊物境界地身法展到了極致,天地間隻見到一抹團影子在飄動,根本無法捕捉其身形。
縱使如此,葉枯心頭仍是覺得有些不安,說不上為什麽,隻是一種直覺,就像他方才分明沒有聽見任何響動,看見任何異樣,仍是出手打暈了曹琛。
一顆心撲通撲通亂跳,根本無法靜下來,他不時回頭向後望去,卻隻能見到模糊的樹影草跡,不斷地被他甩在身後。
“是真的有人在後麵,還是我多心了?”
正當他猶疑之間,手上忽有一陣若有若無的冰涼傳來,好似是有千萬縷冰絲在瘙癢一般,葉枯不由得向曹琛看去,這才發覺,這位校尉身上是被人種下了印記,若不是那人方才引動,連他也不能察覺。
此刻,就算有所察覺,但這種下印記的法門卻很是獨特,憑他現在的修為,一時半刻也抹不去。
葉枯眼中有殺意閃動,他在猶豫,是不知道曹琛的身份,這位自稱是朱全派來的校尉到底有沒有說實話,也是不知道應該即刻殺了曹琛,拋屍荒野,還是應該繼續帶著曹琛奔走。
若是前者,自然是可以一了百了,將葉枯自己摘的幹幹淨淨,但這曹琛卻偏偏提到了朱全。在之前的交談中,朱全也或是有意或是無意的向他提起過這麽一個人。
葉枯心中拿不定主意,腳下卻是不慢,遊物身法幾近“非想”之境地,猶疑間,已是到了那地洞的所在。
“我不如把他丟在這地洞裏,自己則藏在暗處,待看清楚了追兵的情況,再做決定也不遲。”
思及此處,葉枯頓時停住了身形,向下望了一眼,隻見地洞樹根盤結交錯,最底部有一條半人高的甬道,陽光穿透枝葉,斜斜地射落,留了滿地滿洞的斑駁,自己此前便是在那裏醒來,一醒來就又撞見了阿紫。
曹琛仍是昏迷不醒,身上的冰涼卻是已經散了,葉枯一先是找了些草雜草丟了進去,再一鬆手就把曹琛也扔進了地洞裏,又找了些草灑在這曹校尉的身上,做成一副是曹琛自己一個不甚才跌落進去的模樣。
金色的殘陽斜落而下,像是在曹琛身上蓋了一個個不規則的章,做完這一切,葉枯便躲到了一棵大樹地後麵,這樹的主幹足夠十數人合抱,藏一個葉枯自是不成問題,
葉枯似是還覺得不夠,想我想,又在地上胡亂抓了幾把,弄了些灰塗在自己臉上,把自己白淨的麵皮抹地灰撲撲的,倉促間,若是隻看外貌,便是葉承天也認不出自己這個兒子來。
不多時,便有人按落了遁光,感到此處,葉枯借著大樹隱蔽了身形,又收束了自身氣機,這才敢探出頭去打量。
“黑袍子……”
那來人隻一身黑袍,將整個身子都給攏了,看不清樣貌,這黑袍人一眼便發現了地洞中昏迷不醒的曹琛,卻好似並不在意,抬起頭四下看了一陣,像是在尋找什麽。
“道友何必躲躲藏藏的,我看見你了,出來吧!”那黑袍人高聲喊道,同時手腕一翻,綻出縷縷紫芒,掌心上赫然是一張袖珍的紫色神網,潤薄如絲,大有下一刻便要出手的意味。
“這人什麽來路,這麽見不得人,先是披了一身特製的黑袍,小心謹慎到了如此地步。”葉枯躲在大樹背後,沒有輕舉妄動。
那一身黑袍與一般江湖俠客所披的不同,卻是能遮蔽容貌,掩去身形,讓人看不出袍中人的體格輪廓。
“嗡嗡!”
突然,紫色神網快速放大,在那黑袍人頭頂緩緩旋轉,嗡嗡顫鳴,大有要籠罩四方,包羅八極之意。
葉枯心湖微微泛起一絲漣漪,但隻刹那間便又恢複了平靜。那黑袍人做的逼真極了,真想是要祭動紫色神網,籠罩而下。
“好家夥,差點就把我也騙了去。”
葉枯眯了眯眼睛,是料定了那黑袍人並沒有發現自己的蹤跡,隻不過是出於謹慎,虛張聲勢而已。
果然,紫網空轉,那黑袍人等了一陣,仍是無人應答,翻掌間便收了紫網,將那一隻紋了猙獰千足蟲的手收回了黑袍之中。
黑袍人這才將目光轉向那老樹盤根交結而成的地洞中,似是要發泄什麽,一步登上高空,虛空一陣搖動,隨後,狠狠一腳,向下踏去。
這一腳踏在實處,莫說曹琛,便是葉枯也要傷筋動骨。
無中生玄,天地間,有黑白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