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師父
“你可知你在說什麽？”玄袍男子冷哼，不悅時通身氣勢更加逼人, 若非安木在, 他非得將這隻出言不遜的兔妖直接打下木青峰！
邁入七品丹師乃他執念所在，他困於六品巔峰已近二十年, 雖說二十年於修真界不過滄海一粟, 有的煉丹師別說困在六品巔峰二十年, 就是百年, 幾百年也是常有的, 甚至終於無緣高階煉丹師。
但他在此之前在煉丹一途上順風順水，這是第一次, 他在煉丹上有種無可奈何的感覺。現下這隻外州來的金丹高階兔妖竟是大言不慚說能助他突破六品巔峰，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玄燁，先坐下。”安木拉過玄袍男子, 抬眸望向殷絕，溫聲道：“如今修真界之大，但高階煉丹師不過千人之數，閣下怎能保證讓玄燁突破六品煉丹？若閣下能做到, 請問閣下條件是什麽？”
“條件很多, 先不急著說。”
安木：……
玄燁：……
玄燁眼角一顫，張口白話不說, 還怎麽好意思說條件很多？這隻兔子哪來的臉？！
正當玄燁要發作時，安木攔住玄燁，示意人先不言，敢說幫助六品巔峰煉丹突破的定能在八品之上, 整個修真界八品煉丹師不過百人，每一位皆在頂級勢力中，八品之上的煉丹師每隕落一位定掀起修真界一陣波瀾。
安木心中有了隱隱猜測，但那位著實過於駭人，他不敢確定，“若閣下能讓玄燁成功晉升七品煉丹，在我們能力範圍內閣下要求定全力做到。可閣下如何證明你能辦到你所應允的事？”
“安木，不用別人幫忙，我早晚也能突破六品。”玄燁向來心高氣傲，他自詡天資不錯，何時竟在煉丹上還需別人幫忙？而且誰知道這人會提什麽條件？
玄燁坐在安木身側，放好丹藥後拿過桌上茶壺，慢悠悠為自己斟茶，茶水濺入杯中發出清脆響聲，動作帶著幾分慵懶愜意，說出的話卻格外咄咄逼人：“隕落奪舍的修士？殷絕，真名？緣何我從未聽過中州有哪一位高階煉丹師用過此名？倘若此名是假，閣下何不以真名告知，一來可方便我們確定閣下是否真的有這個本事，二來可表閣下心誠。”
“殷絕確乃真名，不過在下才疏學淺羞於真名示眾。好在得眾人送了一稱號，姑且暫用。”
玄燁聽了前半句，心中冷嘲，果真是個張口說大話、真名都不敢說的無能懦夫，緊接著他便聽見殷絕一下句，他下意識接過話：“什麽稱號？”
“離火尊者。”
哐！
茶杯倒滿茶水，玄燁卻驚得忘記收回茶壺，滾燙靈茶溢出杯沿，直到安木握住他手腕放好茶壺，他才反應過來。
“離，離火尊者？！”
玄燁打小聽離火尊者傳聞長大，身為散修無家族無宗門，隻靠自身，卻年僅二十煉丹六品巔峰，二十五煉丹七品，吊打頂級勢力無數所謂天才的煉丹子弟，成為修真界前所未有的最年輕高階煉丹師。
而後更是不到半百突破八品，與此同時不僅在煉丹上天賦奪目，在修煉上同樣令人驚駭。很難想象，剛及兩百的大乘巔峰、最年輕的大乘修士、最年輕的尊者，這些讚譽全來源同一個人。
不止是玄燁，離火尊者可謂是所有煉丹師心目的神人。
如今距離火尊者隕落於雪封山已過三年多的時間，三年，轉瞬即逝，玄燁還記得在離火尊者自爆而亡的那天，他望著東南方那顆明星從一開始的閃耀奪目逐漸黯淡，最後轟然墜落不複存在。
哀歎，遺憾，惋惜，終究全化作長歎。
那樣驚才絕豔的人物，自小在心中敬佩的人，他還沒來得及有機會見上一麵，就徹底隕落於修真界了。
可現在，眼前這隻金丹高階的兔子告訴他，他就是那位聲名顯著的離火尊者？！
玄燁先是驚訝，而後眼神逐漸複雜，最後化作一腔怒氣。冒充誰都可，怎敢冒充離火尊者？！！離火尊者自爆身亡，別說軀體，就連神魂也全部消散，怎麽可能奪舍重生？！
安木握住玄燁的手，“閣下何以證得？”
殷絕疑惑望了眼憤怒的玄燁，怎麽在他說了自己名號後這人看起來這麽生氣？
“能否借煉丹房一用？”
“自然。”
三人一同前往，玄燁壓根不信殷絕是離火尊者，他冷哼一聲：“我倒要看看你能煉出個什麽花樣來？若你說服不了我，今晚便讓我那幾位徒弟加菜！”
殷絕鳳眸一彎，“在下皮糙肉厚，怕是會硌著閣下幾位徒弟。”
玄燁：……
離火尊者那般光彩奪目的人物，才不會似眼前這人厚顏無恥！
煉丹房是由黑木搭建而成，剛一進入隻覺渾身溫涼舒適，丹房內跳動的五品獸火對溫度毫無影響。
上等黑木。
要一下找到這麽多上等黑木搭建這麽一間不小的煉丹房著實不易，看來這顆安醒木對他的修士確實十分上心。
殷絕環顧了一圈，丹房內藥材均在五品之上，樣式繁多，他道：“可否借用一些靈藥？”
安木點頭：“此處靈藥你皆可使用，若還缺些什麽告訴我，我去取來。”
“多謝，這些足夠了。”
殷絕先是從這些五、六品靈藥中迅速挑揀些品相不如何的五品靈藥，而後打開儲物袋取出裏麵張家大長老贈與的空間戒指，戒指內還裝有許多儲物袋，殷絕從裏拿出數種五品靈藥。
玄燁瞧著殷絕拿出的那些靈藥，暗中和安木傳音：這些靈藥品質不佳，撐死煉製五品中等丹藥，出自離火尊者之手的丹藥純淨度就沒低於百分之八十五。這人哪來信心可以冒充離火尊者？！
安木：莫急，此人看起來不簡單，暫且看看。
既然要證明自己是離火，肯定不能再藏著掖著。
不到十幾息功夫，殷絕挑選出六百多株五品品質一般靈藥，煉製丹藥所需藥材數量多與丹藥品級對應，煉製五品丹藥約在五百株靈藥。
用到六百多株的靈藥就算五品中極難，將近六品的丹藥也隻能堪堪用到六百株。藥材選的數量不對，藥材品質低下，玄燁仔細看了殷絕選的藥材，裏麵藥效相似的靈藥會同時有幾株。
按理說，玄燁本應嘲笑殷絕，罵他對煉丹一事門路不通。
但向來喜愛聽家中長輩講離火尊者傳聞，將離火尊者事跡翻來覆去聽，甚至背得滾瓜爛熟的他清楚記得離火尊者成名之賽。
全中州的煉丹師大比。
隻允許而立之年以下的青年參加的煉丹師大比。
那是離火尊者為數不多最振奮人心的事，也是離火尊者第一次正式進入修真界眾人視線。
那時離火尊者年僅二十五，戴著一簡單古樸黑麵具，穿著簡陋。在離火尊者參賽時，無數人嘲笑離火尊者不知好歹，什麽人都敢來參賽。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寂寂無名之輩，憑七品煉丹師實力煉製出大賽上唯一一顆八品中等丹藥！將木家天才木青溪的七品中等丹藥狠狠甩在身後。
七品煉丹師，煉製出八品丹藥！
所有修真界煉丹師為之震驚，先不說此人能煉製出八品丹藥就說明此人對八品丹藥已經完全領悟透，之所以沒能晉升或許是修為所致。
但七品煉丹師，用七品一般品質的靈藥煉製出八品中等丹藥！這究竟是怎麽辦到的？
不是煉丹師的人可能覺得沒什麽大不了，越階煉製丹藥，很正常啊，天資好的修士底子紮實，越階打修士不也正常？！
可隻有煉丹師才深刻明白這件事簡直不可思議。
修真界沒有兩種一模一樣的藥材，即便同個品種，因時間年份不同，藥效也有差異，一旦藥效有所差異，掌控不好就會炸爐，在後麵，藥效掌控尤其對高階煉丹師來說格外重要。而離火，用品種完全不同的丹藥，衝減無用藥效，留下相似藥效，最後疊加，達到煉製八品丹藥的程度！
連修真界那些成名許久的九品煉丹師也不敢嚐試的東西！而離火年僅二十五，不敢想象他對藥材、煉丹一途上究竟達到了怎樣驚駭的高度。
在離火之後，不少煉丹師效仿離火，其中不乏八、九品的煉丹師，但僅是不同品種的靈藥藥效疊加就折騰得他們死去活來，更別說這麽多藥材全部疊加最後越階煉丹。
玄燁也私下試過，毫無疑問全失敗了。
殷絕已經取來獸火投入爐底，但丹爐通紅後，藥材扔入丹爐中，殷絕同時分出十幾縷精神力剔除藥材雜質，轉眼之間五品靈藥瑩透幹淨，雜質已然剔除得幹幹淨淨。
強！好強！堪稱完美！
此時此刻玄燁目不轉睛盯著殷絕，呼吸變得急促，心跳加快猛地敲擊胸腔，每一絲精神力運用到極致，藥材中靈氣線沒有任何受到損傷，熟稔的手法看似簡單實則刁鑽無比。
若先前玄燁還有點懷疑殷絕選這些藥材隻是為了糊弄人，現在他基本已經確定了八分。
這樣的煉丹水平，他甚至連一半也遠不及。
五品靈藥，饒是他同時剔除兩株也讓他吃不消，但殷絕卻能同時剔除這麽多株！
像欣賞一場前無僅有的盛事！玄燁看得心情激動，在殷絕剔除所有雜質後，開始融入藥材。
玄燁連忙在心裏跟著分析，紅炎花，水遠草，木山藤，不對，水遠草怎麽能現在和紅炎花融入？藥效相衝會炸爐啊。
等等，沒炸？
難道是木山藤？可是五品的木山藤怎麽抵消兩者之間相衝藥效的？
玄燁越看越是心驚。
精神力由神魂延伸而來，殷絕自知神魂破碎，所以他煉丹時十分克製精神力使用，這些日子他煉丹時將精神力壓榨到最低，用最少精神力做最多的事。
以前他這樣練過，故而他精神力用的極為熟稔，本以為不會再有進展，沒想到隻是還沒到絕境而已。
如今的他因為神魂破碎不得不這樣，反倒發現精神力使用更精進一層。但到底一下子剔除這麽多五品靈藥還是有些費力，饒是盡量克製了精神力還是牽扯著神魂隱隱作疼。
丹藥融入完成。
接下來是成丹，成丹隻考驗煉丹師對火候掌控，不需精神力。
殷絕收回精神力，腦中刺痛總算舒緩許多。
初具形態的靈液在丹爐中緩緩運轉，丹香飄出丹爐，彌漫在整個丹房中，玄燁情不自禁深吸口氣。
好濃鬱的丹香！
還未成型就有現在的模樣，品級定然不低。
片刻後，靈液濃縮聚集，丹藥成型！
丹藥飛出丹爐，三顆！
殷絕接住丹藥，遞向玄燁和安木兩人，“不知這能否證明？”
玄燁咽了口唾沫，看了眼身側安木，而後接過丹香四溢的丹藥，三顆，每一顆圓潤飽滿，其上雲紋精致繁複。
“六品聚源丹！還是上等品質。”
若是原本八分確定，現在玄燁對殷絕就是離火尊者一事已經深信不疑，沒有人，修真界除了離火尊者，沒有人僅能用下等品相的五品藥材煉製出六品上等丹藥！
雙耳轟鳴，玄燁一時間竟是看著掌心丹藥不知作何反應，“離火，離火，離火尊者，沒想到有朝一日我不僅見到了離火尊者，更是當場看了離火尊者煉丹。”
殷絕：？？？
看他煉丹是什麽很稀罕的事嗎？
玄燁穩住澎湃的心緒，他望向殷絕，臉上強忍著激動，渾身傲氣全部收斂，雙眼光芒大綻，此時的他宛如求學若渴的學子，“敢問尊者堪破此奧妙之法的訣竅是何？”
驚才絕豔的天賦？日夜不歇的勤奮？前無古人的悟性？或者三項皆有，才能走出這麽一條令世人驚配的煉丹之路來。
玄燁知道自己一項都無，但他還是忍不住想問問。
殷絕毫不猶豫答道：“窮。”
玄燁：“？？？”
殷絕：“沒靈石買好的靈藥。”
玄燁：……
似乎什麽東西幻滅了。
安木唇角帶笑，攬過怔住的玄燁，對殷絕施禮：“見過離火尊者，先前多有冒犯，還望見諒。”
“不知現下我能否提出我的條件？”
安木一笑，“自然能的。”
離火尊者，修真界頂端的煉丹師，若能得離火尊者傳授，別說七品丹藥，八品也不在話下啊！
殷絕頷首，其實他的條件也不多，隻有三個，“因我奪舍重生，現下又是妖獸之身，所在中州行事多有不便，望二位能對在下身份保密。”
安木點頭：“自然。”
離火尊者，妖獸之身。這個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半點，不亞於契約神獸！隻怕整個修真界要掀起一片滔天巨浪。
“因修為所困，所以在下暫無去處，希望能借貴峰和閣下弟子名額一用。”殷絕望向玄燁。
玄燁：“？？？”
借木青峰住他明白，可後麵一句什麽意思？
弟子名額？
離火尊者，要當他的弟子？
不是，不對，就算隻是名義上的，假的弟子，這，這，這……
安木和玄燁同為道侶，恩愛了這麽多年，自然知道離火尊者在玄燁心中意味著什麽，見人沒反應過來，心裏又是為人高興，又是好笑的。
他替玄燁應下，“自是沒有問題。”
“最後，因我家小妖獸原因，我希望我家小妖獸可每日來你們這兒待上三個時辰。”石中火說了，也不一定貼身挨著，在安醒木附近就可，一日三個時辰正好不過。
前兩個條件還有跡可循，這最後一個也算條件？
安木忍不住看了眼殷絕肩上的小蛇，點頭應下：“自然可。尊者僅有這三個條件嗎？”
在確定殷絕乃離火尊者那一刻，他本以為殷絕會提出很難的條件，比如助他回雪封山之類的，沒想到居然這麽容易，幾乎根本不需要他們付出什麽。至於那個弟子名額，虛名而已，而離火尊者的指導多少人做夢都求不到，怎麽算都是殷絕吃虧。
殷絕道：“還有便是，我希望你們二人對天立下毒誓，確保能應允以上條件。”
玄燁和安木對視一眼，當即許下毒誓。
一切處理好後，殷絕勾住肩上小蛇，“星玨，來，和兩位前輩道謝。”
“嘶~”
隻見黑光閃過，小蛇化作人形出現在殷絕懷裏，“謝謝兩位前輩。”
築基？人形？神智還這麽清楚？
玄燁驚訝望著殷絕懷裏的人，斟酌片刻，忍不住問出來：“尊者，你的妖獸為何能化作人形，而且言語清晰？”
殷絕一笑：“我也不知，大抵是師父見我家星玨討喜，特意為此煉製的化形丹效用太好了吧。”
玄燁：……
這聲師父叫的可真沒有任何壓力，這鍋甩得也真夠利索。
作者有話要說：離火尊者！你偶像包袱掉了！
殷絕：偶像包袱？那是什麽？我有嗎？
玄燁：QAQ想當初我也是真誠實意崇拜離火尊者的，直到今天……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