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又醜又土
銀玄到了樹林深處的結界前,手裏還握著熱騰騰的糕點,在即將進去的時候停了下來。
在他身後,謝含玉三千銀絲散落,眉間朱印妖冶,九條尾巴揚著,修長的手指微動,黑色的妖氣順著朝銀玄襲過去。
銀玄身形一閃,躲開了妖火,轉過身來看著他,麵上帶著冷意。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自然無話可說,他們兩人身影不斷變換,蛛絲和妖火糾纏在一起,周遭的妖獸紛紛退避三舍。
銀玄雖是九闕靈,但是相比謝含玉終究是差了一截,沒一會兒就落了下風,堪堪躲過謝含玉的攻擊。
本來就吃力,等到看清從結界裏出來的人時,銀玄瞳孔微縮,連忙閃身過去。
沈疏影是聽見了外麵的動靜出來了,他本來想親自過來跟銀玄解釋,知道他把人放走了銀玄一定會生氣,特意出來哄人的。
謝含玉動作更快,迅速過去掐住了沈疏影的脖子,帶著沈疏影到了槐樹下。
他看著銀玄緊張的神色,勾唇一笑,“用金印來換他的性命。”
銀玄臉色很難看,“你放開他。”
沈疏影被掐著脖子提起來,清瘦的手指想要去碰謝含玉的手,臉色發白,咳嗽了幾聲,他想說不用管他讓銀玄趕緊走,但是嗓子卻說不出來話。
謝含玉手指被碰到,眼裏閃過一絲厭惡,重複了一遍,“金印交出來。”
“反正這豔鬼也活不了多久了,早晚都是要死,一口氣吊著也堅持不了多長。”
銀玄攥緊了掌心,深綠色的眼眸看著沈疏影,唇角崩成了一條直線。
他在原地站了許久,目光一直落在沈疏影身上,最後指尖變出來一道海棠金印,朝半空中扔過去。
謝含玉把手裏的人輕飄飄扔到一旁,要去搶半空中的金印。
沈疏影被甩到了地上,他臉色慘白,指尖放在地上微微顫抖,嗓間一陣腥甜湧上來,咳出來了一口血。
銀玄在謝含玉要搶金印的時候一道蛛絲揚過去,蛛絲粗而鋒利,朝著謝含玉的心口刺過去。
“找死。”
謝含玉拿了金印,掌心妖火擋住了蛛絲,迅速地順著蛛絲過去,一道掌風跟著劈過來,在銀玄胸口上劈出來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
雪白色的衣衫迅速被鮮血浸透,銀玄墨綠色的瞳孔緊縮,向後退了一步,吐出來一口鮮血來。
“銀玄!!”
眼見著第二道掌風裹著妖刃劈過來,沈疏影從地上爬起來,撲到銀玄身上在地上滾了一圈兒。
妖刃所過之處,地上裂開縫隙來,樹木被攔腰砍斷,空氣仿佛都被割裂開來。
銀玄從地上起來,伸手摸到了一手的溫熱,他麵前是沈疏影慘白的臉,白色的衣衫一片深紅,分不清是他的血還是沈疏影的。
“疏影……”
沈疏影烏黑的瞳仁倒映著銀玄的臉,那張臉上神情帶著無措,他想要伸手去碰碰銀玄的臉,但是身上已經沒有力氣了。
眼前一片模糊,光暈一點點放大,他逐漸看不清銀玄的臉,背後的血在迅速流失,像是他短暫脆弱的生命一般即將結束。
他張了張口,淡色的唇微動,想要喊一聲銀玄的名字,卻已經開不了口了。
沈疏影心裏蔓延出來遺憾,就這麽走了……銀玄一定會很難過吧。
不過最後能救銀玄一次,也算死有所值了。
他眼前逐漸黑暗,眼皮子一點點合上,半空中的指尖一點點垂了下去。閉眼的前一刻看到銀玄似乎在叫他的名字,那雙墨綠色的眼眸裏充滿了焦急和驚慌。
沈疏影想起來,第一次見到銀玄的時候,似乎不是這樣的。
那時候銀玄還很冷漠,身為九闕靈之一,為魏鳳臨執掌一方城池,座下妖修無數,白發綠眸,容姿妖豔,眼裏帶著冰冷與殘忍,做事手段陰冷狠絕。
後來這人眼裏一點點融了自己的影子,從冰冷變得溫柔,視線再也無法從他身上移開。
豔鬼短命,天命難改,銀玄為了他盜了金印叛出九闕靈,帶著他四處尋法續命。
如果沒有他……銀玄應該會有更好的人生。
沈疏影有些遺憾的想,大抵是他誤了人,若是能重來一次……還是不要再遇見了。
謝含玉拿了金印,沒空在原地看他們難舍難分,看著銀玄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嗤笑一聲,離開了原地。
…
穆棠風被那妖狐設了一道結界困在原地,樹底下還有一具貓屍,他試著出去,每次走到不遠就被無形的屏障攔住。
試了許多次都出不去,他回到了樹底下,離貓屍遠遠的,尋了一處位置坐下。
身上的傷口又開始疼了起來,穆棠風靠著樹抱緊了膝蓋,唇色隱隱泛白。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靴子踩在樹枝上的腳步聲傳過來。
他抬頭看過去,墨發黑眸的男子踩著清風落葉而來,逆著光辨不清神情。
穆棠風睜大了眼,頓時站起身來,一時也沒有管結界,歡喜的朝著男子撲了過去。
他過去時結界自動破了,穆棠風抱住了人,感覺鼻尖酸酸的。
“謝兄……”
謝含玉居然還來找他,他心裏又感動又難過,還有些委屈。
這次謝含玉沒有推開他,由著他掛在身上,垂眸看著他,頓了頓,嗓音溫和,“已經沒事了。”
這人實在太傻了些,還好騙。明明是他讓他進來的,如今這人見他過來又如此歡喜。
謝含玉感覺心裏有些怪怪的,一邊想要嘲諷這個蠢貨,一邊卻又想著如果哪一天他不在這人旁邊看著,是不是被別人賣了還要幫人數錢。
穆棠風有好多話想要跟謝含玉說,他眼眸彎彎的看著謝含玉,可惜還沒來得及應聲,眼前一黑,抱著人暈了過去。
謝含玉這才注意到,懷裏人臉色白的有些嚇人,唇色也是極淡。他摸上穆棠風的脈搏,脈象微弱,有垂危的跡象。
他抱著人立刻消失在了原地,到了樹林外的馬車上,施了顯象的法術。
銀玄的妖術對他沒有用,隻是表麵愈合了,所以顯出來的是穆棠風這十幾日被放血的傷口,一道都沒有少。
有些在手腕上有些在腿上,傷口凝了黑色的血痂,看上去像是受妖氣感染了,有幾道疊加在一起,傷口處隱隱可見白骨。
程一在外麵待命,謝含玉的聲音從馬車裏傳過來,“不去城裏了,先去容修亦那裏一趟。”
程一褐色的眼眸看向馬車裏,語氣裏有些猶豫,“主子,朱鹮還在城裏麵等我們……若是現在不去,錯過了合作的機會,怕是下次就難了。”
謝含玉抬起眼眸朝他看了一眼,墨眸幽深不見底。
程一收回了視線,低頭道,“是屬下逾越了。”
馬車在樹林裏穿行,朱頂漢白玉珠簾,行至半路時馬車浮在了半空中,馬匹絲毫不受限製,蹄子踩在空氣上,踏著朝進城的反麵南邊行駛。
霧靄蒼蒼的青山在遠處浮現出來,遠遠在半空中有一道深藍色的禁製,將人攔在了外麵。
程一從懷裏掏出來一枚玉佩,玉佩上的圖紋映在結界上,禁製自動打開,露出來了深山裏麵的府邸。
馬車緩緩在府邸門口停了下來,府邸門口閃現出來一個人影,男子生的溫潤如玉,看著程一道,“主子受傷了?”
話音剛落,謝含玉抱著人從馬車裏下來了,開口道,“不是我。”
容修亦目光落在他懷裏的認身上,微微一笑,“這是?”
謝含玉眉心凝了一瞬,不知道如何介紹穆棠風的身份,把人遞了過去。
“哪來那麽多話,隻管治便是。”
容修亦顯然早就習慣了他這驢脾氣,不吭不嗯地應了聲,準備把人接過來,手剛伸過去,謝含玉就又把人收了回去。
程一,“……”
謝含玉嘖了聲,“算了,他不習慣別人碰,你帶我進去吧。”
容修亦沒說什麽,意味深長地又看了一眼謝含玉懷裏的人,可惜謝含玉遮的嚴實,看不清臉,隻能看到垂下來的滿是傷痕的手腕。
那手腕皮膚宛如凝雪皓月,骨節微微凸出,手指修長,看樣子應當是個美人。
容修亦這般想著,也就說了出來,想著拍兩句馬屁,讓謝含玉高興一下。
然而謝含玉總是讓他意外,這次也是。
謝含玉哼了一聲,“什麽美人,土包子醜八怪還差不多。”
嘴上這麽說,卻又把懷裏人的手往懷裏塞了塞,袖子蓋住了那段雪白的手腕。
容修亦溫潤的麵皮險些繃不住,嘴角隱隱一抽,不知道自己怎麽跟了這麽個幼稚的主子。
他帶著人一路到了府邸裏,去了往日裏謝含玉住的地方。
謝含玉推開門把人放在了床榻上,開口道,“他身上被妖氣感染,現在傷口愈合不了。”
容修亦掀開了穆棠風的袖子,看著上麵黑色的傷口微微擰眉,見他腿上也有,把衣袍從褲腿處卷起來,隻見這人白皙筆直的小腿上也是許多道黑色的口子。
謝含玉看著容修亦握著穆棠風的腳踝查看傷口,目光落在容修亦放在穆棠風腳踝處的手上,心裏莫名有些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