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官兵抓人

  北風凜冽吹過, 鋒利的仿佛要吹下一層泥土,雪花飄舞,擾亂了眾人的視線。


  此時, 已經距離大軍走了有一個月的光景。


  嚴寒即將到來,庫倫族的族人們在做最後的行商準備, 他們再出去一次,就不會在暴風雪的天氣遊走了。


  經常跟他們交換的人們都已經被通知到了, 無不準備好了東西。


  今年,苻令珠又不能和王易徽一起過新年了,而此時的大軍已經向突厥方向行進了百裏地, 大軍正在一處地方避雪, 越往裏走,天氣越是寒冷。


  臨近突厥城池,之前商議的作戰戰術便派上了用場, 鍾世基完美詮釋了什麽叫做將在外, 軍令有所受有所不受, 原本商議的結果是讓王易徽左側包抄,如今讓他當斥候。


  王易徽是第一次在鍾世基麵前使用自己官職,往常他都默不作聲,給就接著, 可此時他卻沒有。


  他堂堂節度副使, 讓他去當斥候?這一年來, 他想他的軍功已經足以體現自己的能力。


  便直接拒絕了:“大都護,此行凶險,斥候我沒當過萬一誤事就不好了,不過我麾下有一猛將,就是斥候出身, 若大都護當真如此缺人才,我願意推薦一二,讓他去當斥候,畢竟我覺得與其分散實力,不如讓我帶人做些更有意義的事情。”


  按官職,節度副使僅次於大都護,按實權,節度副使和大都護平級。


  鍾世基就算想算計他,讓他聽令,也得看他接不接受,大軍尚且還未打仗,如此擾亂軍心隻怕不好。


  看他堅定,鍾世基深深看了他一眼,隻道:“既然副使這樣說,那便如副使所說,讓你的手下率領斥候營前去探路,至於副使,你的手下終究還是經驗不足,不如你帶著他們從後包抄。”


  最後一句,根本不是問句,而是下了指令讓他聽話,一個軍隊,本應隻有一個聲音。


  安蒙靈和迦藍呼德全當自己不存在,反正怎麽安排鍾世基都不會動他們兩個,他們都是參與過戰爭好幾次,對突厥有絕對了解的人。


  王易徽幾乎一瞬間就想到了苻令珠給自己的荷包,他夫人倒是看得通透,他從沒覺得自家夫人是個女子,所知東西就不如他,因此荷包中的信息,他是結合自己知識研究分析過的,覺得有用的東西,全都刻在了腦中。


  略一思索便答應了下來,拒絕一次,便不能再拒絕第二次,鍾世基是故意的。


  斥候絕對是最辛苦,也最容易折損的,讓他手下去當斥候,是為了削減他的實力,而讓他去後方包抄,是為了絕他的軍功之路,因為後路包抄,路難走不說,還極易參與不上戰場。


  不過這對王易徽來說,到也不算壞事,他是不願意聽從鍾世基的話,他讓指哪就去哪的人,軍功,他搶定了。


  回了自己大帳,他叫來胡先煦,讓他選出五千人充當斥候,在大軍休整時,率先出發探路。


  胡先煦沒想到這事落在自己頭上,還以為是王易徽給他爭取來的,要知道如果隻是跟著王易徽,他得到的軍功,絕不如自己出去當斥候。


  王易徽冷冰著臉,將對方的興奮勁兒打散,多給了他一半人馬,不是讓他去送命的,斥責過後,他便叮囑起來。


  見胡先煦還有些不以為意,他立即搬出軍令來,讓其聽話,胡先煦汗毛一豎,察覺到王易徽的重視和擔憂,當即抱拳,“副使,我定帶著兒郎們全須全尾的回來。”


  五千斥候貓著身子混入風雪中,在他們走了三日後,休整過後精力充沛的大軍也出發了。


  他們共分四路,安蒙靈和迦藍呼德每人率領一萬人馬,分別從左側和右側打到突厥都城,而王易徽則率領他的一萬新兵,挑危險的小道,繞過人煙和城池,最後抵達突厥都城。


  剩下的兵馬,全由鍾世基率領,以正麵橫掃城池,三方人馬最終將在突厥都城匯合。


  這無疑是一場硬仗,突厥不會乖乖等著被打,他們很可能連突厥的都城都抵達不了,但這場戰爭,必須打到對方臣服才行!

  四方人馬就此分開,承擔著各自的目標,頂著風雪前進。


  而此時的蒲州城戒嚴了,整座城的人都不許隨便外出。


  在庫倫族還等著最後一次換商品換錢換食物的族人們,坐立難安,他們走商的族人隻剩去蒲州城交換東西的人沒有回來了。


  從蒲州城到他們的族地,便是走,兩個時辰也走回來了,難道是出事了?

  可就算出事,又怎麽會一個人都沒有回來?

  遇上野獸了?

  族人們在族長的授意下,選出強壯的人去尋找族人,可除了漫天風雪什麽都沒瞧見,而他們也知道了蒲州城封城的消息。


  他們去詢問了經常走商的村落,問他們有沒有人近期去過蒲州城,怎麽好端端的突然封城了呢,他們的族人都是混血,在城裏是不準過夜的,怎麽還不將他們趕出來。


  村民們多質樸,經常跟庫倫族的兒郎交換食物,便將自己在蒲州城的所見所聞告知了他們。


  他們一聽,當即嚇得麵無人色,飛快跑回族地通知族長。


  “族長,不好了,蒲州城封城是為了抓城裏的混血,他們要將其送進礦山!”


  聽到礦山二字,族長身子先晃動了一番,娜塔莎猛地站起,“他們怎麽又開始了?大冬天的,誰能挖的動礦,娘,我們怎麽辦?要不我們打進去吧,順便將兄長們也救出來!”


  “就是,我們打進去,將人給救出來!”


  “打進去!”


  族裏有人沒有回來,苻令珠聽護衛說打探消息的人已經歸來,就自己來尋族長,到時,就看見了他們義憤填膺的場麵。


  族長小山般魁梧的身體坐在地上,痛苦的喝道:“你們拿什麽打上去,我們連武器都沒有!”


  眾人一聽,剛剛的熱血便如當麵被澆了一盆涼水,在這個冬日,格外的凍人。


  娜塔莎甚至抱著她母親的胳膊,哭了出來,“那我們就不管他們了,讓他們像兄長們一樣,被抓進去,再沒有回來過。”


  “出什麽事了?”苻令珠脫下外麵的衣裳,搭在自己臂彎處,問向族長。


  見她來了,族人們眼睛一亮,想動嘴求她救人,可見她的柔弱之姿,又將嘴裏的話咽了下去,算了,認命吧。


  娜塔莎哭噎著將事情給苻令珠說了一遍,說的苻令珠頻頻蹙眉。


  不禁問道:“你說蒲州有礦?可知是什麽礦?”


  “是,是金礦。”


  金礦!


  苻令珠眼眸一縮,她前世在朝堂混了那麽多年,也是幹過戶部的活的,可從來不知道蒲州還有金礦!

  蒲州一向隻會說自己窮困,然後讓朝堂給予幫助。


  可她現在聽到了什麽,蒲州有金礦,還抓了混血進去挖礦,娜塔莎的三個兄長就在前兩年被抓了進去,至今沒有被放出來。


  如今大軍離開蒲州,蒲州城封城又開始抓混血了,進了金礦就是死路一條。


  她整個身子如墜冰窟,似乎隱隱窺探到了蒲州的某個秘密。


  蒲州想做什麽?竟然隱瞞下了金礦的消息!

  那得知這件事的眾人,豈不是危矣?


  她當機立斷,“我們不能再在這裏待著了,蒲州城竟然大肆抓捕你們,說明你們危險,我們得離開這。”


  族長顯然也想到此處,她趕緊讓族人收拾包袱,可茫茫雪天,他們又能去哪?

  苻令珠一錘定音:“去戍邊政策批的地,那裏全是軍屬,他們不敢亂來。”


  所有人一邊舍不得自己的住所,一邊開始收拾東西,苻令珠趕回自己的屋子,采荷已經將最值錢的包裹收拾完了,害怕的問她:“夫人這是怎麽了,好端端的為什麽要走?”


  她擼起袖子跟著一起收拾起來,惹得采荷驚呼不讓她動,“好了,你去跟護衛說一聲,讓他們趕緊過來,護住我們。”


  此時此刻,她特別萬幸母親給她挑選了好幾位孔武有力的護衛。


  他們這邊盡全力抓緊時間收拾,蒲州城卻早就打開城門放出了一隊官兵,直奔他們族地而來。


  就在他們東西收拾好,要趕路之時,整個部落被官兵包圍了,庫倫族人的人奮力突圍也沒能成功,好幾個還被砍傷了。


  為首那人用蹩腳的長安話說道:“所有人不許跑,你們這些爬蟲,乖乖跟我們走。”


  官兵們都配著刀,庫倫族的族人們都是從小在蒲州城被他們打罵長大的,一看跑不了,又被血腥味刺激著,人先軟了。


  苻令珠萬萬沒想到,還是慢了一步,看他們裝備齊全,一點不驚訝這裏有混血的樣子,她便肯定,蒲州城是早就想將他們抓進金礦的。


  這樣實在太被動了。


  她從人後緩步走出,站在庫倫族人之前,質問官兵:“敢問官爺,我們犯了何錯要被抓,你們可有公文批示?”


  采荷緊緊抓著她的胳膊,庫倫族族長在一旁用庫倫語急促催她不要管他們,讓她趕緊走。


  那為首官兵看見她的容貌,當即心頭癢癢,笑道:“抓你們還要什麽批示,小美人,你可長得不像混血。”


  苻令珠半眯著眼,帽子被風吹拂下去,似笑非笑道:“畢竟我是長安人,官爺這般大張旗鼓的抓人,便是大堰律法都沒有,征兵還要給錢呢,官爺憑什麽抓人?”


  “牙尖嘴利!”


  聽到她說自己是長安人,那位官員臉上色眯眯的神色立刻變了,神色不定的打量她,見她衣裳華麗,全身氣質不同於庫倫族的瑟縮,便信了她話的十分之六七。


  然,他今日是帶著任務來的,手一揮,就讓官兵將庫倫族的人全部抓了起來。


  苻令珠身邊有護衛保護,那些官兵倒是不能將她如何,可她和混血混在一起,那官員便說道:“你說你是長安人,你就是了,我可不信,來人,把他們也給我抓起來。”


  “夫人,夫人,你快走!”


  “不要管我們!”


  庫倫族的族人被抓之時,少不了被打,現在有不少都被按在雪地中,狼狽不堪。


  她緩緩移開目光,跟這些善良的族人們相處一年,焉和能不管他們,不是她自大,若沒有她,隻怕他們性命堪憂。


  而且她身上是有路引的,隻怕現在不抓她,這些人也不會放她走的,想也知道,冰天雪地的,她一個弱女子,外加十多個護衛,根本不是百餘名官兵的對手。


  既然苦戰一番也是被抓,她還不如直接被抓走,還能少受些罪。


  就在官兵已經匯聚越來越多的人,要來抓她時,她按住采荷想要掏路引的人,說道:“不牢你們動手,我們自己走。”


  “夫人!”聽懂她的話,采荷、護衛包括庫倫族的人全都驚叫出聲。


  護衛護在她兩側,說道:“夫人,我們能帶你殺出去的。”


  苻令珠眸子掃過地上那些庫倫族的族人,手指顫了顫,心裏罵著她苻令珠真是活回去了,管他們作甚,這個時候,理應保全自身才是。


  可她還是默默搖了搖頭,她得知道金礦在哪,也不忍護衛和采荷跟著她逃亡,這大雪天,隻怕要凍死人。


  堅定道:“我們跟他們走,等夫君回來救我們。”


  為首官兵嗤笑一聲,似乎是對她口中夫君不屑。


  有官兵要上來推他們走,護衛眼睛一瞪,他們訕訕退了下去,反正這些人進了金礦,就別在想出來。


  跟著官兵走了至少三個時辰,走得腿肚子都發軟時,他們終於被帶到了金礦。


  蒲州的金礦隱藏在山中,人們在山裏挖出了條條通道挖礦,山中溫度更低些,她渾身血液仿佛都被凍住了。


  苻令珠定睛看去,周圍白茫茫一片,山上的樹,長勢並不好,有很多都被砍伐了,此時一麵的山上,光禿禿的,而他們要去的礦洞,就在這沒有樹的一麵。


  無數腰間別著刀的官兵在這裏駐守著,看他們的身姿,她就知道,比身後這幫抓他們來的官兵要強壯。


  為首的官兵將他們交給了負責這裏的人,還對著苻令珠指指點點,讓那人多加看管。


  那人眼睛都懶得抬,天氣冷得他看見苻令珠的臉都沒有反應,這裏多的是長相好的混血,從長安來的又如何,進了這裏,想出去隻有橫著抬出去。


  他們被帶進礦洞,彎彎曲曲的通道宛如吞人的怪獸。


  而後身上東西悉數被扒了下去,關在了礦洞最深層,聽看守官兵得知,得先餓上他們三天,他們才能聽話去挖礦。


  就在他們借著微弱的火把,害怕打量這裏時,幾個渾身被打的血肉模糊的人,一樣被扔進關押他們的地方。


  那幾個人渾身都沒有好地方,身上衣物堪堪能遮體,已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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