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三更
陳小語這邊四個人做檢討耽誤了一天時間, 新片子已經給了別的放映隊。
兩人隻能租舊片子。
“就租《智取威虎山》吧，那些孩子們都喜歡看這個”賀一問租了這片子後，陳小語開始準備宣傳字畫。
這個年代放電影有著崇高的立意, 有著引導人民群眾思想的重要意義。
所以每次放電影前自己要宣傳好的思想，由放映隊的人員領讀宣傳, 還得張貼字畫去宣傳。
“咱們又放電影又畫字畫，還得做宣傳員, 什麽活計都讓咱們給幹了”陳小語嘟囔道。
她寫字賀一問畫畫，兩人配合得很默契。
“要不然工資怎麽會這麽高呢”賀一問一點也不覺得苦，他畫的老虎憨態可掬, 倒還有那麽幾分趣味。
“要不是當初培訓, 我也不知道你畫畫這麽好”陳小語覺得賀一問除了沒受過好的教育學識不夠以外，他其實很聰明。
比如這畫畫，就因為賀一問從小喜歡看小人書, 耳濡目染下, 竟然畫得還可以。還有讀書認字, 陳小語教他算術他也能做到舉一反三。
“你的字也很好看”賀一問不是因為陳小語是他媳婦兒才誇的，他雖然不懂字體，但每次看著陳小語的字就是覺得好看又舒服。
“那是”陳小語一點也不謙虛，上輩子她的書法作品可是獲過獎的。
弄好宣傳的準備, 兩人踩著三輪車上路。
戴著鬥笠的陳小語正無聊地看著機器發呆, 突然就發現機器有問題“停停停, 機器好像壞了！”
饒是當過這麽多年隊長的賀一問也被這話嚇得突然一激靈，趕緊停車查看。
“這裏是不是少了一個零件？”陳小語有些擔心，就怕讓她賠錢。現在這個窮哈哈的年代，要她的錢就是要她的命。
“不止”賀一問將機器搬下來仔細檢查一番，這才發現放映機機芯壞了。
“這機器不是你看著的嗎, 你怎麽這麽不小心”陳小語氣得擰他胳膊“機子不能離身！都說過多少遍了！”
賀隊長頭一次被媳婦兒這麽對待，頓時有些委屈，也不說話。
“你仔細想想，機器什麽時候落單了”陳小語氣得肝疼。
“你和吳大起了爭執，我跑進去看你的時候”賀一問想了想，隻有那時候離開了一會子。
“所以是吳二做的”陳小語開始斷案。
“不應該”賀一問搖頭“我進去看你的時候吳二也緊跟在我身後，沒那個時間對機器做手腳”
陳小語沉默了一會子“所以就是說，現在明麵上吳大吳二和我們不和，暗地裏還有些不和的人對我們的機器做了手腳，難道我們人緣就這麽差？”
賀一問不答話，他在生產隊做隊長這幾年人緣一直都很好，要說人緣差……賀一問瞧了瞧這媳婦兒，九成九是她的原因，不過他不敢說。
“現在怎麽辦，人家大隊的人等著看電影呢，大清早的就占了位子，咱們昨天已經缺了兩場了，再缺席可就不好了”陳小語著急地看著放映機，恨不得用熱切的眼神把它給修好。
“我去想辦法”
賀一問讓陳小語先提前去公社報道宣傳，自己踩著三輪車帶上機器去了縣旁邊的一個電風扇廠。
“爸，怎麽樣？”
“放心，機器壞了看他怎麽放電影！”
他們父子放映隊一向所向披靡，每年放映場數都是第一，連續很多年獲得了榮譽和獎勵。
自從那個賀一問到來，先是他所在的社辦隊在競賽月獲得了第一，後來被提拔到國辦隊組建夫妻放映隊以後，一個多月的放映場數又超過了他們7場。
“趁他病要他命！這次機器壞了，隻要他上報，肯定會有處罰，左右一耽擱，又是幾天。咱們趁這幾天辛苦點，多放映幾場占得第一，一定要拿到這次標兵的榮譽”
“如果他自己修怎麽辦？”
“不可能！他一個半路出家的能懂什麽？再說了，就算他能瞞過領導自己修，去哪修？”
這邊賀一問開著三輪車去了縣裏最大的一個廠。
“雅娘，你侄兒來了”車間的一個組長帶著賀一問去了一旁的辦公室。
“我的兒，快讓我看看”雅娘放下手中的計算器站起了身。
“姑母”賀一問將手中的一籃子李子遞了過來。
雅娘是林書記的親妹妹，小時候林書記認了賀一問兩兄妹做幹兒子幹女兒後，雅娘就讓賀一問叫她姑母。
雅娘的老公是這廠的廠長，雅娘在這裏當會計，每日裏忙得腳不沾地，已經很久沒見過賀一問了，就連林書記這個親哥哥也半年沒見了。
隨手將李子放下，雅娘感慨道“你結婚我也沒去，實在是…”
說起來也是孽緣，以前賀一問和賀冰兒兩兄妹沒事的時候就被雅娘接過去縣裏玩。
一來二去的，雅娘那女兒小潔發現賀一問和別的男人不一樣，不管是長相還是為人都沒得說。
小潔喜歡上賀一問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不過這廠長爸雖然願意接濟賀家兩兄妹願意對賀家兩兄妹好，卻不代表願意讓賀一問娶自己寶貝女兒。
去年賀一問結婚，小潔在自己家又哭又鬧。這事太尷尬，所以雅娘也沒去酒席，隻是包了紅包。
到了今年正月裏，小潔懷孕了以後倒是想開了些，還把自己售票員的工作給了陳小語。
拿過賀一問送的李子，雅娘用小刀削皮，然後將削得幹幹淨淨的李子放在賀一問手裏“你吃。哎，瞧你這脖子，都曬傷了，紅通通的”
兩個人絮絮叨叨地講了快半個小時，見賀一問快有些坐立不安了，雅娘笑道“說吧，什麽事需要我幫忙的”
賀一問尷尬地摸摸自己脖子“放映機壞了，我想請廠裏懂這些的老師傅看看”
“走，我帶你去”雅娘拍拍他的背，帶著人去廠裏找師傅去了。
等把東西修好，雅娘抱著個大西瓜放在車上“西瓜吃完了，用西瓜皮敷在脖子上，西瓜皮治療曬傷的皮膚，這都是土方子了你不會不知道吧”
“知道的”賀一問衝著送他的雅娘招招手“姑母回去吧，外頭太熱了”
日複一日，又是一個月過去了，電影公司開始選拔標兵。
全縣一百多個有放映資格的放映員都坐在了下方聽台上的領導講話。
在這裏賀一問還見到了老熟人，老熟人還很巧地坐在他左手邊。
“賀大哥”山子和紅嬸還有一個臉蛋兒圓圓的小姑娘小聲衝他揮揮手打招呼。
“你們好”坐在賀一問前麵的陳小語突然看見那漂亮小姑娘對著賀一問露出崇拜的目光，立馬轉頭小聲聊著天。
“我媳婦兒”賀一問馬上給山子他們介紹。
“嫂子…”山子有些害羞“以前總聽賀大哥說你是公社一枝花，今天一見，賀大哥果然沒說謊”
“真的？”陳小語沒想到賀一問也喜歡在外頭炫耀。不過，公社一枝花的稱號也太老土了些。
賀一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說你長得最好看，他們總不信”
“下次我去照個相，你把擁有我美貌的相片隨身攜帶，這樣別人就不會懷疑你了”陳小語衝他擠眉弄眼，兩個人就這麽旁若無人地說起了悄悄話。
“……下麵有些隊員哦，領導在上麵講話，你們就在下麵講！”台上一個主任突然拍了拍話筒，眼神犀利地看著說悄悄話的陳小語和賀一問。
兩夫妻同時尷尬地低頭不語，生怕主任點名批評，那可就丟臉丟大發了。
連續幾個領導講了快一個小時的話，終於到了宣讀標兵的時刻。
“……經過我們幾位的一致認可，這次咱們縣的宣傳標兵是”故意停頓的主任翻開另一張紙“宣傳標兵是咱們縣的唯一一對夫妻放映隊，咱們的賀一問和陳小語同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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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映場數第一，獲得各個放映點的隊長和支書們的一致好評，種種原因讓夫妻放映隊獲得了這個榮譽。
“我們要舉報”
會議結束後，王老頭和王小牛父子兩來到幾個主任麵前一臉正氣地大聲說道。
“舉報？誰？”
“賀一問和陳小語道德敗壞！”王小牛忍不住罵道“他們幹了錯事卻隱瞞，欺上瞞下，辜負了電影廠的信任和栽培”
聽他們父子兩一說，這事情好像很嚴重，幾個主任立馬板著臉道“說！到底怎麽回事！”
正準備大吃一頓的夫妻放映隊突然就被叫到了辦公室裏麵挨訓。
“王小牛，你把事情當著他們的麵再說一遍！”
“好”王小牛指著賀一問“他們機器壞了，卻是擅自修了機器沒上報”
“可有此事？”主任恨鐵不成鋼，機子這麽重要的東西怎麽就弄壞了呢。
賀一問沒回主任的話，隻是問著王小牛“壞哪了？”
“機芯壞了，還少了一個零件！”王老頭幫腔道。
“這可就奇怪了，你們怎麽知道我的機器壞了，還知道得這麽詳細？”賀一問隨即對主任道歉，將事情經過一一說了出來“當時放電影比較急，我就去附近的廠找人修了修，本來想上報的，隻是忙昏了頭一時忘了。不過，現在最主要的問題不是機子的問題，而是這機子是誰弄壞的”
賀一問說最後這句話的時候直視著王老頭父子。
幾個主任也回過神來了“對呀，你們父子兩怎麽知道機子具體壞了哪”
“我…”
“我們…”
兩父子突然臉色慘白，滿頭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