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混沌問天緣 23.回程
“我們該回去了。”荒雅艱難地說出這幾個字,然後深深地低下頭。如今的局麵,在黑風洞裏堅守下去已經沒有意義,最佳的選擇便是盡快離開。這個殘酷的事實由荒雅說出來,角人族少年們從寥寥幾個字內,便聽到了悲涼和無奈。
南潯點了點頭,仿佛用盡了全力,澀聲道“荒雅說得對,我們該回去了。”
北月和秋氏兄弟不說話,角人族少年們要走的路就此定了下來。眾人將殞命的角人少年集中在一起,用碎石塊將屍體壓在下麵,黑風洞內無法點火焚化,他們也無力將屍體帶出。
悲哀的是,黑風洞的地麵堅硬無比,殞命的少年連正常的墳也不會有。石塊堆疊起來,越來越高,就像一座山丘,驟然出現在黑風洞內。哀傷之後,還是哀傷,眾人默默起身,往黑風洞外走去。
秋不三、秋不四走在隊伍前麵,秋牧、荒原、南社走在隊尾,準備隨時斷後,荒雅、南潯、北月則和一些擅長射箭的角人少年走在隊伍中間,小心戒備。走了不到三裏路,忽然幾聲尖嘯響起,從隊伍頭尾處,冒出大批凶物,張開尖牙利齒,將角人少年們圍住。
荒雅摘下一串項鏈,戴到北月脖子上,南潯則從皓腕上摘下一枚玉鐲,戴到北月腕上。北月臉色漲得通紅,冷聲道“兩位姐姐這是何意?”
荒雅道“北月,無論如何,你要活下來,等烈陽回來了,指給他我們的埋骨地,告訴他,我們沒有離開隊伍,辜負了他的囑托,實在是力有不逮。”南潯拉住北月的手,默不作聲。
北月怒道“哪有未戰先論生死的,我們就在此地,固守待援,我就不信,角人族的那些大人物們,會將全族的未來放棄。”
角人族少年們士氣本來低落已極,聽了這幾句話,精神陡然一振。北月弓開如滿月,慢慢地尋找黑霧的蹤跡。這次黑霧很狡猾,不知隱藏在哪個角落裏,在幽暗的光線下,蹤跡全無。
凶物們隻是圍著角人族少年,並不進攻,一時間竟然僵持下來。魔窟之內,北烈陽和秋不二已經摸索了方圓五裏的區域,他們赫然發現,在黑風洞內罕見的黑玉花,在魔窟內竟然隨處可見。
邊走邊摘,一路探索下來,北烈陽的儲物戒裏已經堆滿了黑玉花,如果能回到角人族部落,這些黑玉花,足夠角人族用上幾年了。兩人謹慎的擴大搜尋範圍,一直沒有發現凶物和魔靈,他們本來以為,魔窟像黑風洞一樣,就是一條條深洞,如今才知道,魔窟內的空間廣大,一眼望不到邊。
數萬裏之外,兩道身影突然出現在魔窟中,花半頃一身長衫,傲然挺立,身邊是美如精靈的花憐九。花半頃麵色如常,花憐九卻皺眉埋怨道“進出這魔窟的法陣也不知道修修,搞得人頭暈。”說著,輕動玉指,擠按著自己的頭部,兩隻晶瑩白皙的手上,竟然帶著兩枚古樸的儲物戒,質地遠遠超過北烈陽手中那枚。
花半頃笑道“憐九,你就別抱怨了,要是沒有法陣,進入魔窟就像把識海劈開一樣,痛苦異常,絕不是常人能夠忍受的,人族開始探索魔窟時,死在進出關口的人,比死在魔窟的人還多。”
花憐九撇了撇嘴,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黃曆了,大師兄,你才剛剛二十三歲,不要那麽老氣橫秋的。”
兩人赤手走在魔窟內,仿佛在道花派內遊玩一般,這並不是兩人托大,而是在剛進魔窟的方圓數百裏內,早被道花派的修士清理幹淨,不要說魔靈,連一隻凶物都極為罕見。
花憐九隨手摘下一把黑玉花,邊走邊揪下花瓣,然後一片片扔在空中,花半頃勸道“憐九,這些黑玉花雖然用處不大,長在那裏看看也是好的,你又何必摘下來。”
花憐九橫了他一眼,嗔道“這黑玉花既然沒用,我摘幾朵玩有什麽關係,你再這麽囉嗦,我一個人走了。”
花半頃歎道“恩師曾說,這黑玉花在角人族裏很珍貴,是他們製作金傷散的主藥之一,角人族傳承數千年,底蘊深厚,這麽普通的黑玉花,配出來的金傷散,修士和普通人都能用,效果奇佳,神妙無比,真想去黑霧森林看看,角人族是用什麽手段將黑玉花配置成藥的。”
花憐九聽到此處,將完整的黑玉花收到儲物戒裏,然後開始收集見到的黑玉花,花半頃皺眉道“憐九,你隨便摘幾朵玩也就罷了,為何把黑玉花全部摘下來?”
花憐九嬌笑如銀鈴一般,道“大師兄,你剛才的話提醒了我,我把這黑玉花采摘下來,以後賣給角人族,豈不是大賺一筆。”
花憐九的笑容滿麵,臉龐上流光溢彩,麗色照人,花半頃啞然失笑道“角人族困守黑霧森林,能有什麽寶貝來買你的黑玉花。人族和角人族之間的仇恨,越來越深了,跟他們做生意,可不是個簡單的事情。”
花憐九道“沒事,隻要角人族尚在,就有和他們做生意的機會,在這裏黑玉花隨處可見,多摘幾朵,備不住以後能換個角人少女,給你做老婆。”
花半頃朗聲笑道“我花半頃怎麽會娶一個角人族妻子呢?”
花憐九笑道“那可說不準。”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向魔窟深處走去。黑風洞內的僵持還在繼續,角人族少年們緊繃的心情卻輕鬆了一些,既然已經深陷包圍之中,再緊張又能怎樣,大不了也就是拚死一戰。
一個黑色怪物忽然出現在凶物中間,笑聲如夜梟一般“人族少年,你們幸好遇到我,我剛來地淵,不願意大開殺戒,你們隻要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就讓你們平安回去。”
南潯躲到南社背後,取出符文箭,弓開如滿月,猛地閃身出來,一箭直取黑色怪物,那怪物還在得意地大笑,符文箭正中頭顱,砰的一聲,怪物和符文箭一起爆開。
可惜預想中凶物的混亂並沒有出現,又有一個黑色怪物出現,幸災樂禍道“魔甲這個笨蛋,以為幾句空話就能嚇住你們。人族是諸天大族,豈是那麽容易被嚇倒的。”
北月靈機一動,朗聲道“你們是什麽人?來地淵做什麽?難道不怕我人族的大能嗎?”
黑色怪物道“人族大能,我們自然是怕的,不過眼前隻有你們在,該害怕的是你們。我們是探路者,來到地淵,為了傳頌魔帝之名,讓魔光充滿這裏。”
北月道“那個魔甲怎麽樣了?”
黑色怪物道“死了唄,又能怎麽樣,這樣的廢物,在我魔族何止億萬。”
北月道“你也是其中之一吧。”黑色怪物尷尬道“我也是其中之一,不然怎麽會被派來到地淵探路。”
荒雅道“魔潮還要多久來到地淵?”黑色怪物道“這我不知道,知道也不會告訴你們。”
荒雅和北月輪番上陣,和那黑色怪物糾纏不休,隻見那怪物頭上冒出黑氣,猛然大叫道“人族女子果然麻煩,你們別問了,再問我也不會回答。我魔乙可不是好欺負的,惹怒了我,把你們抓到魔窟裏,獻給魔兵大人。”
北月心裏一動,似是不信道“你叫魔乙呀,你別吹牛了,你能帶我們度過那詭異的溪流?”
魔乙黑洞似的大嘴一咧,笑道“小姑娘倒機靈,那溪流可不是你們能過得去的,不過,之前有兩個人過去了。”
北月的心快跳出嗓子眼,故作平靜道“我不信,那溪流詭異的狠,我不信有人能過去。”魔乙撇嘴道“你們過不去,可不代表別人也過不去,之前有兩個人族男子就過去了。”
荒雅和南潯同時叫出聲“他們現在怎麽樣?”魔乙搖頭道“我哪裏知道,他們就算是活著過去了溪流,也不可能活著走出魔窟。”
荒雅、南潯、北月頓時淚流滿麵,泣不成聲。魔乙忽然發怒道“你們這些女人,真是麻煩,套了我許多話,倒像吃了虧似的大哭起來,氣死我了,我要殺了你們。”
說完,魔乙揮揮手,凶物波濤般向前碾去,角人族少年們隻好抖摟精神,勉強應戰。不知過了多久,凶物終於退去,魔乙大笑道“哈哈哈,你們這群傻子,以為我的話那麽好套嗎?告訴你們,我已經把你們的底細摸透,現在便回去複命,暫且放過你們的狗命。”話音嫋嫋而去,黑風洞裏又恢複了死寂。
荒雅尖叫道“別管殞命的同伴,大家迅速出洞去。”眾人知道形勢危急,說不定什麽時候,凶物又會回來,此時連悲痛都是奢望。角人族少年唱起哀歌,相互攙扶著,向黑風洞外奔去。
一行人再走出五裏,已有族中長老冒險入洞,來接應他們,眾人見麵,慘不忍睹,此行入洞的角人少年,有四成殞命在黑風洞內,剩下的也是渾身帶傷,重傷者總有二十餘人。
洞外,荒木終於見到了這些幸存的角人少年,往日裏穩如山嶽的大祭司身軀劇烈晃動,一口鮮血噴出,幾乎栽倒地上。族中長老連忙救治傷者,北月和秋氏兄弟又把洞中經曆向荒木和三位族長講述一遍,諸位角人高手個個麵沉似水,魔潮將至,北烈陽和秋不二又身陷魔窟,難道老天爺要斷角人族希望嗎?
眾人沉默無語,忽聽有掠空聲傳來,荒碧晴站立虛空,朗聲道“角人族於地淵之內,傳承數千年,生死存續自有天數,你等又何必耿耿於懷。北烈陽和秋不二不是短命之人,此去魔窟必有收獲,多則數月,少則數天,你等便知道了。”
荒碧晴聲音並不雄壯,卻帶給角人族力量,族中眾人陸續回歸部落,北月也被北淵帶走,她要回到部落中,把黑風洞的經曆在細細講出,族中長老們以此判斷北烈陽的吉凶。
喧囂的黑風洞外,很快平靜下來,兩個少女,卻固執地留在了原地,正是荒雅和南潯。黑風洞在角人族的勢力範圍之內,兩個少女已是先天武者,安全無虞,族中長者拗不過這兩個天之嬌女,又有荒碧晴點頭同意,便用法陣封鎖住黑風洞,由得她們留在此處。
見族中眾人走遠,荒雅忽然坐到地上,痛哭出聲,南潯感同身受,同樣在地上大哭起來,兩人哭了一陣,荒雅起身,狠狠說道“烈陽,你若死了,萬事皆休,你若不死,回來我要你好看。”
南潯愣了一下,也狠狠說道“姐姐說得對,我們饒不了他。”兩個角人少女狠勁中帶著愛意,又有擔心融在裏麵,那苦澀的聲音散在薄霧裏,讓暗地保護她們的族中高手不由愣住,才知道少年人的心緒,成年人永遠體會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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