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5.離難舍
北烈陽祭拜了花千樹後，進入重建後的大荒苑。
大荒苑由青石築成，青石上刻畫了層層疊疊的法陣，上下十五層，最高處便是北山和苑秋霜的居所。
如今大荒苑由秋桐、苑佳人經營，秋桐不知用了什麽辦法，說服大祭司荒木，繼續售賣聖泉水。
聖泉水能夠讓人避免魔化，極為玄妙，極受往來客商的青睞。北山時常率領族人去狩獵，采摘靈草靈藥，換來糧食、布匹，再與角人族交易。
短短的時間裏，大荒城已頗具規模。城中有從黑霧森林遷來的角人，有苑氏族人，也有從大荒嶺外來的人族。北山是天霜族族長，有大荒城氣運加身。
大荒苑一層到十層大排酒宴，北烈陽等人身在第十層，痛飲美酒。北烈陽一邊為北山、苑秋霜高興，一邊又擔心花憐九，心情複雜。
北山起身敬酒：“大哥，沒想到我能與你一起進入星路，我要勤加修煉，免得拖了你的後腿。”
北烈陽點頭：“你一麵修煉，一麵鞏固大荒城城防。鐵門關被魔潮攻破，此事我們要引以為戒。魔天方、魔太靈兩位魔皇聯手，大荒城應付起來極為吃力。”
北烈陽邊說邊看向爹和娘，風庭搖了搖頭：“我要留在雲夢澤陪潯兒和我的乖孫子，請秋寒、苑青嶺來大荒城坐鎮便是。”
苑青嶺自然巴不得重返大荒城，連連點頭，秋寒卻眉頭緊鎖。風庭神秘一笑：“秋寒，我勸你來大荒城，過些日子，你就會知道我是為你好。”
秋寒勉強答應下來。北烈陽又調了北風、北芒兩位長老入駐大荒城，安排妥當後，這才開懷暢飲。
喜酒一直喝到深夜，眾人紛紛告辭。北荒、妖冉還在呼喊著喝酒，北烈陽嗬斥幾句，兩人悻悻而退。
大荒苑上，北山、苑秋霜攜手而行，直上頂層。兩人穿窗而出，坐在大荒苑頂上，仰望星空，沉默無言。
過了不知多久，苑秋霜一指天穹：“小山，星路就在我們頭頂的虛空中，到時候你在那裏望著我，我在地淵望著你，你我隔著無盡虛空，心也能連在一起。”
北山心神俱醉，將頭湊過去，嗅了嗅苑秋霜頭發上的清香：“秋霜，我們終於成親了，我大哥有了北極，我們也會有個孩子。”
苑秋霜莞爾一笑：“那是自然，我們若是有了孩子，叫什麽名字好？”
北山毫不猶豫：“我早就想過了，咱們的孩子就叫北苑。”
苑秋霜臉色一紅：“這個名字和爹爹的名字太過相近，不太好吧？”
北山搖了搖頭：“角人族可沒有這個講究，我族裏經常有孩子用先祖名字的。”
兩人聊了幾句，苑秋霜輕歎一聲：“不知星路何時開啟，你我剛剛成親，就要分別了。人族有句話，相見時難別亦難，以前我不懂其中之意，如今我懂了。”
北山涎著臉道：“秋霜，我們回去歇息吧。”
苑秋霜臉色緋紅：“夜還長著呢，你著什麽急？”
大荒苑漸入夢想，肅州城內卻一片喧嘩。杜環和秋水泓在虛空中，狠狠爭鬥，杜環出手如電，秋水泓不閃不避，一拳拳和杜環硬碰硬。
喧囂之中，城主府的後堂中，清明與王賀之對坐喝酒。
“賀之，依你看來，我玄清宗如何？”
王賀之冷笑一聲：“喝酒吧，我不想提你的宗門。”
清明搖了搖頭，神秘一笑：“賀之，莫非你忘了，令兄也在玄清宗修煉？”
王賀之臉色一沉：“清明，我知道此事瞞不住你，不過，你若出去亂講，小心我割了你的舌頭。”
清明哈哈大笑：“這些嚇唬平民百姓的手段，和逆天境大修士也要用嗎？”
王賀之大吃一驚：“你什麽時候進階了逆天境？我怎麽不知道？”
“就在前幾天，我的一位前輩隕落了，他不該隕落，死得很慘。死了之後，除了寥寥幾人，無人祭奠。”說話間，清明滿飲一杯酒，淚水長流。
王賀之會錯了意，長歎一聲：“玄合師叔是人族的大英雄，他駐守鐵門關數十年，一朝隕落，令人扼腕歎息。”
清明說不出話來，他的師叔死了，死於同族伯父之手。玄合師叔有很多人尊敬，而化名花團的伯父則被人唾棄。
清明知道伯父為何做此選擇，可惜這樣的激烈手段，他實在不喜歡。北烈陽說得對，為了報仇難道就能不擇手段？
當然不能！清明麵對雲澤山方向，輕輕施禮，心中默念：“恩師，有朝一日，我會向你當麵討個公道，雖死無憾。”
王賀之見清明沉默不語，自己喝了幾杯悶酒，告辭而去。清明自斟自飲，喝得酩酊大醉，他和衣倒在榻上，沉沉睡去。
睡夢裏，清明的識海中忽然幻化出一片冰海，冰海之上，梅水生目光炯炯，正盯著他冷笑。
清明慌忙施禮：“奶奶，你去了水界如何？”
梅水生搖了搖頭：“我不是你奶奶，你也不是馬家人，你是玄清宗清明。”
清明再次施禮：“我的本名是馬如海，是馬家之後。我要為馬家報仇，手刃仇敵，飛升天域。”
梅水生輕歎一聲：“你說的是夢話而已，你殺不了玄天，殺不了玄清宗的同門，更無法飛升天域。六十年裏，地淵之中還能飛升五人，其中沒有你。”
清明笑了起來：“我不過二十歲，六十年後再飛升也來得及。”
梅水生搖了搖頭：“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不如你隨我到水界來，我傳授你修煉之道，從水界飛升天域。”
清明沉吟片刻：“你若做我奶奶，我倒可以試一試，不然的話，我去水界幹什麽？”
梅水生發起怒來：“我有兒子杜環，有女兒秋水泓，他們還是一對乖寶寶，憑什麽讓我當奶奶？我還年輕著呢。”
話音未落，一聲巨響，在城主府爆發。清明陡然驚醒，隻見自己睡房的房頂已被砸破，杜環、秋水泓落在房中，還在打鬥不停。
清明怒喝一聲：“你們兩個搗什麽亂？賠我的房子，賠我的美夢！”
房子好賠，美夢難續。杜環大叫一聲：“清明師叔，見諒，待我收拾了這個瘋丫頭，再來給你修房子。”
隨著喊聲，杜環消失不見，秋水泓嫣然一笑：“清明師叔，你比我爹年紀還大，我爹有了哥哥和我，你還在獨守空房，真是可憐。”
清明勃然大怒：“秋水泓，你小小年紀，胡說些什麽？我與你爹相交莫逆，小心我狠狠罰你。”
秋水泓神秘一笑：“清明，別嚇唬人了，你剛剛還叫我娘為奶奶，我是你的姑姑，你敢以小犯上？”
清明大吃一驚，正要追問，秋水泓嬌軀一擺，已消失不見。清明長歎一聲：“這都是什麽妖孽？與你們同時代，是我清明的幸運，也是我清明的悲哀。”
悲哀之後，孤枕難眠。清明起身走出睡房，一步步走上虛空，直奔天空中一顆明亮的大星走去。
走了不知多久，清明停住腳步，俯視肅州城，萬家燈火。杜環與秋水泓一戰，不知驚碎了多少人的美夢。
秋不三、秋不四相視苦笑，這哪裏是他們的侄子、侄女，簡直是他們的活祖宗。兩人被花憐九帶回肅州城，被秋不三、秋不四留在府中。
不知因為什麽，兩人便爭鬥起來，一直打到滿城風雨，萬眾驚心。兩兄弟正在苦笑，忽然發現，肅州城中沒了杜環和秋水泓的氣息。
兩人暗叫不好，直奔岐蘭山奔去。夜色深沉，哪裏還有杜環、秋水泓的影子？
莽莽叢林中，杜環與秋水泓並肩而行。杜環怒道：“秋水泓，你下手為何那麽狠？我都舍不得打你，你倒好，一招接一招揍在我身上。”
秋水泓笑了起來：“誰讓你是哥哥？為了脫身前往葬龍窟，尋找黑龍叔叔和真龍魂，隻好你受些委屈。”
兩人一路口角，漸漸深入岐蘭山，不知所蹤。
徐州城內，秋不二昂首而行，他一路向前，直奔雅閑居。無人攔阻，半個時辰後，秋不二已站在雅閑居前。
還是一樣的雅致古樸，還是一樣的無人迎候。秋不二推開門，進了一座院子，眼前赫然出現一副奇景。
奇景中，母親禦青鸞青春年少，她麵對一棵桃樹，笑得如春花初綻：“你看看你，弄成了這個樣子，你叫我一聲姐姐，我助你成道脫困。”
桃樹的枝葉搖得嘩嘩作響，一個奇怪的聲音傳來：“癡心妄想，我修煉了數千年，你才多大年紀？我怎能叫你姐姐？”
禦青鸞笑道：“學無先後，達者為師。我已化形成功，入塵世而超凡脫俗，你卻還在此地沐風櫛雨，我自然是姐姐，你是妹妹。”
奇怪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有什麽稀奇的，你是荒獸成道，我是靈木成道，難易有別，換了你是我，你也無法化形。”
禦青鸞笑了起來：“你怎麽知道我是荒獸化形成道？”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萬妖老祖的後代，他可是隻老烏龜，還在我的身子上撒過尿。”說到此處，桃樹搖曳得更加劇烈，幾乎拔地而起。
禦青鸞眼神向前凝望：“你不懂，我是先由靈木化作靈獸，再由靈獸化形成人。萬妖老祖曾指點過我，我才尊其為前輩師長。”
“竟有此事？你原身是什麽靈木？化作了什麽靈獸？為何又能化形為人？”
禦青鸞輕歎一聲，似是在對著秋不二說話：“我本是一株迎風柳，受了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次雷擊得道，化作青鸞衝天而上，最後才化形為人。”
秋不二識海劇震，原來如此，怪不得娘親那麽厲害，竟然兩次化形得道。
“還是你厲害一點，我就叫你一聲姐姐。你能兩次化形，我又何時才能成道？”
禦青鸞掏出一枚玉石，朝著桃樹扔了過去：“妹子，記住了，哪一天有人從你身邊取走了玉石，你便得道有望。”
“青鸞姐，這是什麽寶貝？誰會將它取走？”
禦青鸞眼神中流落出一陣落寞：“這是人界的界碑，會有一個人族修士將它取走，我隱隱感覺到，他的名字中有個妖字，你因他成道，不妨就叫桃妖。”
桃樹大叫起來：“桃妖太難聽，我的名字叫桃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