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本來一個小時完成的菜,愣是磨蹭了兩小時。算起來,兩人是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坐在一起吃飯。一頓飯,梁遠朝發現了她不少陋習。
她一直吃蛋,菠菜一口都不吃,梁遠朝夾了幾片菠菜到她碗裏,薄矜初頓時皺眉。
“多吃素菜,營養均衡。”
“我不喜歡吃菠菜。”
“那以後都不加蛋花了。”
薄矜初一聽,趕緊塞了一片進嘴裏,表情難以言喻,像吃了抔土。
梁遠朝買的排骨肥瘦相間,薄矜初隻咬全瘦肉的那一半吃。
“一點肥肉都不吃?”
“肥肉太膩了,不好吃。”
“這個不膩,你試試。”
任憑梁遠朝勸說,她堅決不吃。
雪是五點多停的,樹枝上壓了厚厚一層,六樓望下去,一片銀裝素裹。
晚飯時分,梁遠朝在廚房洗碗,手機晾在茶幾上。薄矜初裹著梁遠朝的長羽絨服,趴在沙發上玩拚圖。
茶幾上的手機突然震動。
薄矜初湊過去看了眼,對著廚房喊:“有電話!”
水聲掩蓋了震動聲,梁遠朝關了水龍頭,問她:“你說什麽?”
薄矜初拿起他的手機晃了晃 ,“傅欽打電話給你。”
“你接吧,我手上都是泡沫。”
“哦。”
薄矜初一手找拚圖,一手摁了接聽。
“阿遠打雪仗去!我和阿恒六點來找你!”
“他不打。”
電話那頭的傅欽愣了一會兒,隨即反應過來,“薄矜初?你又去他家吹空調了?”
拚圖隻差最後一塊,薄矜初撿起來,摁進去,聲線緩緩,“還吃了他做的飯。”
“什麽東西?”
周恒正在車棚裏挪車,順便給鏈條上了潤滑油,腳蹬一轉,嘎吱嘎吱的聲音消失不見。
“阿恒!”傅欽怒喊一嗓子。
周恒以為傅欽等得不耐煩了,趕緊推車出去。
“那女的在阿遠家裏。”
周恒一臉平淡,問他:“怎麽了?”
“你早就知道她去他家吃飯了?”
“沒有,剛知道。”
“你不覺得很可怕嗎?今天是什麽日子?阿遠竟然在自己家給那女的做飯吃。”
“你……”周恒剛想提醒他注意措辭。
電話那頭冷聲道:“她有名字。”
嘟嘟嘟——
傅欽駕著自行車愣在雪地裏。
梁遠朝沉著臉把電話掛斷,薄矜初窩在沙發的角落裏偷笑。
他微微皺眉,“笑什麽?”
“笑你。”
少年眉頭更緊。
“梁主席這是替我鳴不平?心疼我?”
梁遠朝睨她一眼,坐下。薄矜初趕緊纏過來,勾著他的手臂,下巴搭在他肩頭,一股香軟氣息縈繞。
他喉結一滾,盯著茶幾上的拚圖。
耳邊是她故意發出的嬌滴滴的聲音,“你剛才的樣子,真像一個寵妻狂魔。”
他拉開肩側黏的像隻貓咪一樣的少女,站起身笑了笑,“我那是護犢情深。”
薄矜初跟著起來,踮著腳湊到他耳邊,喊了聲“爸爸”。
梁遠朝渾身一緊,舌尖抵著後槽牙,把人推倒在沙發上。
天色漸晚,屋裏沒開燈,他暗幽幽的雙眸中冒著幾絲晦澀難明的情緒,有欣喜,有不滿,似乎還有幾簇欲望的火苗。
薄矜初這一撩反倒引火燒身了。
她被半壓著動彈不得,鼻尖差一點就碰上了他的。她一扭頭下巴就被人掰回來。
“梁……梁遠朝.……你起開。”
“怕了?以前怎麽沒見你那麽膽小?”
薄矜初欲哭無淚,這個距離,這個姿勢,這個環境——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道題超綱了!
“我錯了。”她識趣的低頭。
梁遠朝滿意一笑,追問:“錯哪了?”
“嗯……”
梁遠朝看著她努力的回想,費勁的組織語言,身子還不停的往下縮,腦袋縮到梁遠朝胸下那塊位置,才堪堪避開他熾熱的目光。
她還想繼續往下,腿一曲,不小心蹭到梁遠朝的大腿,動作戛然而止。
身上的人開口,聲音極度沙啞,他正在極力隱忍,“你再往下試試。”
薄矜初不敢動了。
僵局被突兀的門鈴聲打破,梁遠朝驀地起身,一到大力毫不客氣把薄矜初從沙發上拎起來。
她剛才在沙發上動來動去,毛衣被蹭歪了,露出一道鎖骨和半個白膩的肩頭,
梁遠朝替她把毛衣理好,順便撿起不知何時掉落在地毯上的羽絨服,一並給她套好,才過去開門。
門外是周恒和傅欽。
兩人一路飆車過來,凍成狗,站在門外不停的跺腳,時不時在掌心哈口氣。
傅欽喊:“阿遠,開門。”
按了門鈴沒反應,傅欽改為敲門。
叩,叩.……第二聲,門開了。兩人毫不客氣脫了鞋就往裏竄,暖氣撲麵而來。
薄矜初幹站在客廳中央,兩人進來的時候,六目相對。
梁遠朝隨口問了句,“吃了嗎?”
周恒先答,“吃了。”
傅欽說:“本來想找你去打雪仗的,”南城少見大雪,這一場紛紛揚揚的雪振奮了一座城。連遛狗的老人都忍不住摘下手套摸一摸。
“他不去。”薄矜初再次強調。
周恒總覺得,薄矜初和傅欽之間好像埋著敵意,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傅欽轉而問梁遠朝,“阿遠,去嗎?”
眾人把目光移向梁遠朝。
他看了眼窗外,道:“今天挺晚了。”
傅欽還欲開口,薄矜初走到他麵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領,“你搶我朋友還搶我男人?”
“.……”
氣氛霎時間微妙起來,一共兩句話,句句都是爆點。
周恒問薄矜初,“你哪個朋友?”
傅欽問梁遠朝,“你們兩在一起了?”
傅欽臉色難看,梁遠朝握上薄矜初的手,輕哄道:“他的外套拉鏈很冰。”
薄矜初這才鬆手,但看傅欽的不爽沒有削減,“渣男。”
傅欽冤得很,“我渣誰了?”
“你喜歡錢可可?”
“.……”
“不喜歡她你老撩她幹嘛?看她單純好欺負嗎?還給人送糖紮頭發你要不要臉?”
旁邊的周恒和梁遠朝對視了一眼。
怎麽就紮頭發了,傅欽背地裏都幹了些什麽勾當。
哪有人剛認識就說喜歡的,一見鍾情還得觀望觀望呢。而且,他喜不喜歡錢可可,她那麽激動幹嘛。
傅欽思及此,帶點疑惑,難道,“她喜歡我?”
對於錢可可,傅欽見到她的第一眼是驚喜的,她不像薄矜初那樣出挑,也沒有她那種銳利刺眼的光芒。是乖巧中帶著些隱秘的光。
錢可可像一塊寶藏,吸引著傅欽,以至於他不知不覺的接近她,送糖,紮頭發,接連好幾天去十三中門口等她。甚至在他去找周恒前,剛和錢可可分別。
好感斷然是有的,隻是還沒到輕易提喜歡的階段,他們才剛認識不久,錢可可性子溫緩,傅欽不敢操之過急,也就沒敢往深了考慮。
何況,在此之前傅欽從來沒喜歡過誰,喜歡到底是什麽感覺,他還沒摸清楚,隻是時不時想見見那個乖乖的女孩。
對於傅欽的發問,薄矜初選擇白眼相送。
周恒打斷了兩人,“錢可可是那天跟你一起來吃飯的嗎?”
薄矜初:“嗯。”
周恒忍不住驚歎,“這麽快?”
才幾天時間,聽起來發生了很多事。
若遇順水,便可推舟,傅欽就是順著水流的那艘船。
梁遠朝替薄矜初攏了攏外套,狀似不經意的問:“那你一中的粉絲團怎麽辦?”
傅欽:“那些和我有什麽關係。”
梁遠朝眉峰向上,看來那個叫錢可可的女生走進傅欽的世界了,一中男神傅欽草落錢家。
傅欽的事才剛起頭,他做了什麽幾句話大家基本都知道了。
炮火轉移方向,到了薄矜初和梁遠朝這,發言的還是周恒,“在一起了?”
薄矜初沒打算回他,盯著梁遠朝的側臉看。
“沒。”
在他們眼底,兩人的親密舉止已經夠了,在不在一起就像一個可有可無的名號,已然不重要了。
他們隻是難以置信,薄矜初居然有那麽大的本事能降服梁遠朝。
不對,應該是讓梁遠朝如此快的臣服於她,這才是薄矜初最厲害的地方。
打認識梁遠朝的那天起,他身後的小姑娘就沒斷過,同級生,學姐,學妹,來撞牆的女生一個比一個有勇氣,被拒絕了依然窮追不舍。
其中最猛當屬陳雅怡,陳雅怡也是梁遠朝眾多追求者中相貌和成績最優秀的一個。
陳雅怡出現在梁遠朝身邊的時候,眾人驚呼,簡直是才子配佳人的絕妙組合。
初中到現在,每次考試都是梁遠朝第一,陳雅怡第二,就跟商量好了似的。
她是女神,家境好,成績好,長得好。女神超神,豈是常人所能匹敵。
因為她的喜歡,順帶替他趕走了不少桃花。
傅欽曾是遠程cp的擁躉者,初中的時候默默幫了陳雅怡不少忙,誰料半路殺出個陳咬金,他還為此輸了五塊錢,實在是不甘心。
今時不同往日,錢可可是薄矜初的人,這場戰役,他要倒戈了,朝今cp也不錯。
“玩牌嗎?”傅欽提議。
周恒沒意見。
梁遠朝隨便,看薄矜初的意思。
“要玩出去玩。”薄矜初儼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態,在趕人。
梁遠朝也不管,算是默認了薄矜初的地位。
天完全暗了,雪仗打不了,牌也玩不了,兩人隻好告辭。臨出門前,傅欽留了句祝福,“祝二位幸福。”
薄矜初毫不客氣懟回去,“黃鼠狼給雞拜年。”
窗戶看下去,兩人騎車從路燈下穿過,薄矜初換回自己的外套。
“要走了?”
“嗯。”
“我送你。”
薄矜初利落的穿好鞋子,看都不看他一眼,“不用。”
眼看著人要走了,梁遠朝趕緊拉住她,“不高興了?”
她低頭,“沒有。”
“那為什麽不許他們在這玩?”
薄矜初眼一橫,“今天不許,以後也不許。”
她生氣的樣子像極了異國長毛波斯貓,讓人看了心疼又好笑。
樓道的寒風魚貫而入,薄矜初一個哆嗦,偏頭看了眼,梁遠朝還穿著毛衣。
“趕緊進去,我走了。”
門在她踏出去的前一刻,砰一聲關上了。寒氣被隔絕,暖意回籠。
下一秒,梁遠朝從背後抱上來,頭擱在她肩上,不依不饒的問,“為什麽生氣?為什麽不許他們在這?”
他闔眼,安靜的等待她的回答。
薄矜初摸上他的眉骨,梁遠朝睜眼,又合上,把她抱的更緊,“嗯?為什麽?”
薄矜初受不了他這個樣子,一聲一聲的撓著她的心肺,整個人都.……太過溫柔。
今天是梁母的忌日,梁遠朝肯定難受的要死。再多的開心也難以掩蓋心底的難過。
“我怕他們走了,你會難過。”
滿堂光亮照耀過後,人走茶涼,留守的那個人,承擔全數孤獨與悲苦。
熱鬧過後的沉寂,太酸澀了,仿若蠟燭被抽了燭芯。她舍不得梁遠朝難過,所以隻能趕走周恒和傅欽。
梁遠朝做夢都不曾想到,會有那麽一道光,衝破層層阻礙,劈頭蓋臉向他砸來。明明是她乞求他的救助,卻演變成她救贖他孤寂的靈魂。
“對不起。”
薄矜初心咯噔一下,稍緩片刻,“那你說說錯哪了?”
梁遠朝沉默。
“沒錯道什麽歉。”那三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她會難過。
“你不開心了,就是我的錯。”
“梁遠朝,”她食指點在他眉心上,“這種話是男朋友對女朋友說的。”
梁遠朝突然鬆開她,薄矜初下意識蹙眉,梁遠朝把她轉了個身麵對自己,重新抱上去,“背還疼嗎?”
薄矜初窩在他懷裏搖頭,細軟的發絲摩挲著他的下巴,有些癢。
“不要騙人。”
薄矜初蹭一下抬頭,“主席揉一揉就不疼了。”
少女眼神鬼魅,引人犯罪。
梁遠朝頂了頂上顎,真他媽想一口親下去,親死她。
“薄矜初,別勾引我。”他一開口,聲音沙啞。
薄矜初笑意不減反增,前一秒還是得意,下一秒轉用委屈的眼神看著他,“阿遠,疼。”
“操。”真想把她揉碎,刻進骨子裏。
“阿遠是主席,不能帶頭說髒話哦。”媽的.……梁遠朝想死。她一軟起來,簡直要了他的命。
他把薄矜初的腦袋摁到肩上,“安靜點。”
手繞到她背後,掀開毛衣,隔著最裏層的一件T恤,大掌蓋在她的後脊,輕輕安撫。
嘶——
薄矜初在心底倒抽一口涼氣,先是有點疼,慢慢的,酥酥麻麻的電流感遍布全身,愈發舒服起來。
“阿遠,我想跟你睡。”
“.……”梁遠朝手一僵,他知道她是擔心他,但還是沒忍住,下腹一緊,咬牙道:“不可以。”
“阿遠.……”
梁遠朝快瘋了,以前怎麽沒覺得這兩個字那麽有衝擊力。
薄矜初有點犯困了,人昏昏沉沉的靠在她身上,嘴裏卻嘟囔個不停。
“阿遠,以前的今天,你是怎麽過的?”
在遇到薄矜初之前,他都是把自己悶在房間裏,可能喝酒,可能抽煙,誰來了也不開門,不吃不睡,等著二十四小時過去,他才出去。
以前的忌日都是寒風猖獗的時候,無一例外,沒想到今年下了雪,還是場大雪。
梁母生前最喜歡的就是雪天,每逢下雪天,梁晉一定會推掉所有工作回家陪她。
看來,他媽媽也是喜歡薄矜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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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3-26 15:11:33~2020-03-27 17:42: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Halu 8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