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畫魂
敲鑼人陰森的笑聲傳來:“你身上藏了一個鬼,用的劍妖氣這麽重,你修的是什麽道?”
“聽說前輩精通屍鬼兩道,乃是當代奇人,難道晚輩不能修個妖鬼道麽?”張靈骨握緊了劍柄,劍氣又擴張了五尺,這是他所能鋪開的極限了。
“有意思。”敲鑼人的聲音像是就在他耳邊。
“前輩若是不立刻放了我的朋友,我就隻能做一些沒意思的事了。”張靈骨說著手一抖,妖骨劍上黑氣騰騰,威脅的意味不言而喻。
“他想用罡風符吹散了我這畫魂煙,我才不得不將他給製住。”敲鑼人說:“這煙要是被吹散了,好戲也就沒法演了,台子搭好了,鑼也敲過了,這角兒要是不上可不行啊。”
“前輩隻管將他放出來,晚輩保證他絕對不會妨礙前輩的。”張靈骨說。
“他在我手裏就是你們不會妨礙我的保證,小子,催命鑼響,活人退散,你們自己要留下來,生死可怨不得人囉。”敲鑼人“咣”的敲了一聲鑼:“魂兮歸來~~入修門些~~工祝招君~~背行氣些~~魂兮歸來~~反故居些~~天地四方~~多賊奸些~~”
在這語調飄忽的吟唱聲中,張靈骨看到身邊的煙霧似乎在緩緩的向上流動,從地麵開始煙霧變得稀薄起來,練武場的青石露了出來,而張靈骨則看到他的腳踩透了一個人的腦袋……
不可能!他劍氣鋪開不可能會被近身而毫無知覺,而且……他把腳提起來,地上是一個完整的腦袋……
這是……幻象嗎?
煙霧流動的速度加快,慢慢的薄如一層輕紗,整個練武場都露了出來,這裏倒臥著十幾個人,大多是穿著練功服的少年。
張靈骨吃驚的看著地上這些“人”,他蹲下去一伸手,手了過去什麽都沒有觸摸到,可見這些都是假的,剛剛敲鑼人據說這個煙叫做畫魂,難道是把底家堡遇害那一夜的情形全都重現了。
他忍不住讚歎:“前輩好手段。”
敲鑼人的聲音在遠處繼續吟唱並沒有搭理他,這些煙應該要配合咒誦才能發揮作用。
雖然不是童言猜測的招魂,可卻讓當時的情形重現,張靈骨覺得很是歎為觀止,童言要是知道自己一時手欠錯過了什麽,腸子都得悔青。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張靈骨忙收了妖骨劍仔細看眼前這個“人”:“當年隻說底家堡一夜之間被人滅了滿門,可看他們的打扮應該不是深夜,而像是晚飯後在做晚課。”
一般行凶都在深夜,可為什麽這個凶手會選在傍晚?
底家堡的人都還醒著,並不是下手的好時機啊。
張靈骨看向大門:“難道那個內應在天黑之後就沒法打開大門離開了?”
他拍了一下懷中揣著的印章,汪林海不知道是不是怕被烏老仙給抓去煉成鬼使,裝沒聽到不理會張靈骨。
算了,還是靠自己吧。
這些“人”不能移動和觸摸,全都保持著剛剛死掉的樣子,趴著的趴著,躺著的躺著,張靈骨觀察了一下身邊幾個:“衣服完整,從外麵看沒有傷痕,口鼻沒有血跡……當年萬仙宗下的結論是中毒而死……中的什麽毒?”
萬仙宗的卷宗送到囚龍嶺的那份,童言去偷看過……
張靈骨揚聲對不知道在哪裏的敲鑼人說:“前輩,我朋友看過萬仙宗當年的記錄,而且他擅長煉丹精通藥理,你放他出來或許對這個案子有所助益,前輩,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多一雙眼睛幫著看看總是好的。”
他不放棄任何能將童言救回來的機會,這裏儼然成了敲鑼人掌控的範圍,打,並不是上策。
大廳屋頂的瓦輕響一聲,張靈骨抬頭一看,看到童言狼狽的從轎子滾了出來,一路順著傾斜的屋頂尖叫著摔到地上。
張靈骨走過去看摔得直哼哼的童言:“轎子裏有什麽?”
“想知道自己看去。”童言很是不耐煩的說完,目光立刻被練武場上的情形給吸引了:“這是烏老仙的本事?”
他伸手摸摸裏自己最近的一個“人”,看著自己的手穿過去,立刻激動的忘了剛才在轎子裏的遭遇:“老張,你看!你看!”
“看到了。”張靈骨做出一副自己剛才沒有大驚小怪的樣子:“隻怕煙霧一散這些就沒了,抓緊時間做正經事吧。”
童言也知道這種機會很難得,忙仔細查看附近倒著的幾個人:“沒有傷口……萬仙宗來查看的人說是中毒而死,可七竅不流血,臉色不青,唇色不烏啊。”
“那當年萬仙宗的人憑什麽說是中毒而死?”張靈骨沒有看過那份卷宗,隻是聽童言轉述過。
“當時來查這件事的有十四個人,其中有一位是蒼山懸壺宮的醫術高手,提議開腹驗屍,才發現所有死者的心髒烏黑幹縮得像一個桃核。”童言不自在的舔了一下嘴唇,當年枉死的一百七十八位如今就在眼前啊:“外麵一點傷痕都沒有,心髒卻變成那個樣子,除了蠱毒也沒別的解釋了。”
“當年萬毒姥姥的兒子以活人煉蠱,犯在底堡主手裏被劈成兩段,萬毒奶奶在鬼泣崖立下重誓會殺了底家堡所有人給她兒子陪葬,這件事在修仙界是人盡皆知……”張靈骨皺著眉頭:“是我的話,第一個懷疑的肯定也是萬毒姥姥。”
“一,萬小二煉的不是蠱,是抽活人生魄煉鬼使。”敲鑼人的聲音在他們背後響起:“他學的不是蠱術是鬼道,想問我為什麽知道?因為他是我徒弟。”
張靈骨和童言回頭一看,敲鑼人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他們身後,紙麵具上是個瞪著眼睛的麵無表情。
算下來底家堡和烏老仙是有殺徒之仇了,蠱毒山讓這位來查這件事,到底是什麽目的?
“前輩,我能問兩個問題嗎?”童言在轎子裏被關了一會,咋咋呼呼的性子在敲鑼人麵前收斂了不少。
“你可以問,但我不一定回答。”敲鑼人說。
“為什麽萬毒姥姥的兒子不學蠱術跟你學鬼道呢?”童言問完以後立刻躲到張靈骨身後,很是八卦的繼續問:“難道他是你兒子?”
敲鑼人呼呼呼的怪笑了幾聲,麵具上的墨跡自己移動變成了一個怪異的笑臉:“因為煉蠱要幹淨,非常的幹淨,萬小二不愛洗澡煉不了。”
“第二個問題。”童言從張靈骨身後伸出兩根手指:“為什麽當年萬仙宗說底家堡的事是萬毒姥姥所為,蠱毒山連個屁都沒放一個,現在卻要出來澄清了呢?”
他探出半個腦袋看向敲鑼人:“難道你們也害怕萬仙宗?”
“蒼蠅又不咬人,為什麽你還是嫌它煩呢?”敲鑼人的麵具上變成一個斜眼看。
“前輩說的有理。”童言忙送上一記馬屁再送上一頂高帽子:“前輩僅用些煙霧就能重現當年的情形,不愧是當今鬼道第一人。”
說完他得寸進尺的說:“前輩,你能不能再噴一口煙,讓他們動起來,把到底怎麽死的都顯給我們看看。”
敲鑼人的麵具上又變成了那個詭異的笑臉:“用活人的生魂煉成蠟燭,點的光可以做個引路燈,招兩個鬼魂回來問問就真相大白了。”
雖然有麵具擋著,可童言總覺得敲鑼人看著自己:“別啊,前輩,圖增殺孽不利修行,老張,別光在這兒看啊,我們往後麵走走,多走多看多發現,前輩,你歇著啊,這種小事交給我們就行了。”
說完他拉著張靈骨急匆匆的往大廳走。
底家堡很大,在此經營千年根基深厚,除了內門弟子外,還有不少外門弟子,仆役丫鬟,那一天上下一共死了一百七十八人。
大廳裏有兩個仆役正在移動一個花盆,他們側倒在地上,花盆也碎了,傾出來的土長滿了野草,再往後麵走,欄杆邊倒著的,回廊上臥著的,院子裏收衣服的,樹下逗鳥的,馬廄裏加水的,無一不是正在做事的時候就那麽突然死去了。
沒有一滴血,卻比血腥的殺戮更可怕,不過一瞬間,一百七十八條人命就化作了一具具沒有生命的屍體。
“如果凶手是為了烏啼刀,為什麽要殺那麽多人?”童言有點不明白:“你看,如果毒發有先後,那麽先毒發的人肯定會引起其他人的驚呼救助,可沒有這樣的情形發生,也就是說所有人都是一起突然毒發而死,有這樣的手段想要偷走烏啼刀應該不難吧。”
“應該不止是為了刀,這麽做應該是和底家堡有深仇大恨才對。”張靈骨說:“我們往內院去看看。”
烏啼刀要麽收藏在內院底堡主夫婦身邊,要麽就應該是放在底家的祠堂,這裏離內院比較近,張靈骨決定先過去看看。
童言跟在他身後,心裏還在琢磨下毒這件事:“不管是撒的,拋的,放水裏的,丟房裏的,摻蠟燭火堆裏燒的,一般來說這每個人內力深淺也能讓毒發有個先後,唯有蠱毒,能先種入在特定的時候吹響蠱哨,才能讓這麽多人同時毒發。”
能有這個本事還和底家堡有深仇大恨的隻有萬毒姥姥了,可偏偏這一位死得比底堡主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