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麵具
那是一支從遠處射來的光箭,直刺向童言的背心。
一箭奪命,幹淨利落。
張靈骨手一揚,趕在秦落落的花瓣之前,妖骨劍化作鞭子繞到童言身後,在光箭險險要刺入童言後背時,將箭給擋了下來。
光箭撞到妖骨劍上蕩起一片紅光,裏麵暗藏血色,血色纏上妖骨劍,卻被更加強橫的妖骨劍給吞噬了。
這光箭並非道家正統的法術。
張靈骨剛剛皺起眉頭,就看到黑暗中好似亮起了無數繁星,竟有上百隻光箭齊齊射過來,將這一片全都籠罩在其中,河灘上除了一些碎石之外連一棵樹都沒有,讓他們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童言也揮手將玄龜甲放了出去,以自己的能力撐到最大,將這一丈大小的地方都罩住,護住了所有人。
可這光箭威力甚大,玄龜甲不過挨了十幾下上麵就出現了細小的裂紋,箭雨卻好似無窮無盡的落下來。
童言用符紙貼住最大的一條裂紋:“趕緊想辦法,我快撐不住了!”
他看著越來越多的裂紋,一張臉比吃了黃連還要苦:“我就這麽一個玄龜啊,碎了可就補不回來了。”
“人死了就什麽都不用補了。”秦落落剛剛從夢魘中醒過來,整個人很是不舒服,她盤腿坐在地上,箭雨撞在玄龜甲上發出連綿不斷的聲音,讓她沒辦法入定調息。
她很煩躁的衝童言吼了一嗓子:“除了這玄龜甲你就沒點別的東西了?”
童言委屈的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張靈骨,這是他第一次下山啊,誰知道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遇到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啊。
張靈骨看著玄龜甲外的箭雨若有所思,沒有收到他的目光,他倔強的一扭頭表示自己的不滿:“沒有。”
“這不是道家的法術。”張靈骨心裏盤算著該如何在這箭雨下帶著大家全身而退。
“殿下真是明察秋毫。”魘兒的馬屁像是不要錢似的隨口就來:“如果奴婢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昔年妖王,也就是您父王取泰山不老樹,覆水蠻牛角,紅湖白蛟筋製成的長弓所發的箭雨,弓名萬星寒,是以內息為箭,內息越強箭的數量也就越多,當年妖王一彈可萬箭齊發,好似無數寒星直落九霄,憑這一柄長弓他縱橫妖界三千多年,是妖界在位時間最長的一位妖王呢。”
她看著外麵的飛矢一點都不害怕:“妖王被叛軍殺害在未央殿,這把長弓也不知所蹤,我還以為被叛軍給折損了,沒想到今日還能見到這星落如雨的景象,隻是這持弓人道行不夠,一彈隻有百餘箭,和妖王當年比起來可差的遠了。”
“若這個人有妖王那三千年的功力,我們幾個早就被釘在地上變成爛肉了。”秦落落沒好氣的說。
張靈感和童言對視一眼,如果眼前這位魘兒真如她自己說的,是七尾魅狐養的一個夢魘,怎麽可能會見過當年雷息征戰妖界的風姿,高小姐這身體裏裝著的隻怕就是七尾那個老狐狸。
既然七尾鐵了心換張人皮也要跟著張靈骨,這個時候不讓她出出力似乎對不起她辛苦來一趟。
張靈骨對魘兒說:“你在這裏修行多年,可有辦法帶我們離開?”
“殿下真是高看奴婢了,奴婢不過是依托怨氣而生的弱小妖怪,也就有點讓人做做噩夢的本事罷了,哪裏能帶人遁行啊。”魘兒說著一臉的委屈:“而且這裏已經出了城,也不是七尾娘娘法力所及,想向娘娘求救也沒辦法了。”
得,把張靈感接下來想說的話也給堵死了。
魘兒接著又露出一副剛剛想起來的神情:“對了,七尾娘娘讓我告訴殿下,這裏離熾炎門不過百裏地,最近好多修仙往熾炎門去,殿下羽翼未豐還是韜光養晦的好。”
全是馬後炮。
“這些人為什麽要殺我們?”秦落落很是不解,就算她裝神弄鬼的想賺高家的銀子,那也沒礙著修仙界哪一位的事吧?
她心中突然轉了一個念頭:“難道這個射箭的人是金鏡子?他為了掩蓋煉木屍這事打算殺我們滅口?”
“這箭光中有血氣卻沒有屍氣。”張靈骨剛剛硬接了一箭,他覺得自己不會看錯。
“射箭的是誰我們直接殺過去看個清楚不就行了嗎?!”童言看著玄龜甲上密密麻麻的裂縫,他的心都快要碎了:“我一定要把這個射箭的抓起來,全身塗滿蜂蜜吊到馬蜂窩底下去,哎呀,要碎了!”
像是為了應他這句話似的,隻聽到“咯噔”一聲,玄龜甲上最大的裂紋終於撐不住變成了裂縫。
“哎呀,碎了呀,殿下你小心啊。”魘兒嬌滴滴的喊完這一嗓子就化作一團薄霧消失了。
童言瞪大了眼睛,逼近的箭雨在他瞳孔中凝成一道淩厲的光:“大姐,你能帶上我嗎?!”
這裏能打的就隻有兩個人了,張靈骨和秦落落交換了一下眼神,秦落落將笛子湊到嘴邊,笛聲驚破夜色,萬千花瓣隨著笛聲盤旋而霧,義無反顧的應上每一支光箭,空中無數花瓣被光箭刺成碎末,揚在空中竟像是一片香霧,隻可惜這香霧中隻有殺機。
光箭每刺中一片花瓣,就有一下震動傳到笛子上,不知道自己擊碎了多少光箭,秦落落感覺自己的手指發麻,幾乎要握不住白玉雕成的笛子。
黑暗中張靈骨在妖骨劍的保護下衝向射箭人,她必須堅持住,堅持到張靈骨將射箭人給揪出來,她一狠心咬破自己的舌尖,用疼痛來刺激自己深吸一口氣,讓更加悠長的笛聲傳送出去。
她是一步一步從一個侍婢成為內室弟子,再一步步的和師姐妹的明爭暗鬥中活下來的,她從來不知道認輸兩個字怎麽寫,退就是死,她從來連半步都不肯退。
張靈骨越靠近越感覺到砸在身上光箭的威力,他兩個躍身以後就很難再往前了,甚至被逼得倒退了一步,妖骨劍受這樣的壓製發出一聲輕吟,大有不顧張靈感撲上去一決高下的意思。
張靈骨死死的握住劍柄:“你現在還沒煉成呢,我要是死了你就是一堆破骨頭,丟地上也沒人撿的爛骨頭。”
妖骨劍這才規矩了一下,環繞在張靈骨身邊替他擋住飛來的箭矢。
張靈骨看著這漫天的箭雨,他心中突然想到剛才魘兒說的話,這箭使用內息所化,那麽……
他手一揮,妖骨劍化作長鞭劃過夜空,像一條舒展開身體的龍,騰身卷住了半空的箭矢:“吞!”
張靈感修習的百川心法可吸別人的內息,海納百川為己所用,心法一運轉,妖骨劍立刻將這些光箭吸食了個幹淨。
而在長弓萬星寒旁邊,突然出現一團薄霧,薄霧中探出一個白皙纖細的女子手臂,緊接著探出一個清秀的麵孔,真是剛剛臨陣逃脫的魘兒。
她看著萬星寒後麵打坐成一排的三個人,這三個人一前兩後的坐著,坐在後麵的兩個人將手抵在前麵那個的背心上,前麵那個人則伸手拉動長弓發出箭矢:“我還以為能見到個道法深厚的老家夥,沒想到卻是三個雛兒,三個人加一起也才一彈百餘箭,我是你們可不好意思碰這把萬星寒。”
三個人臉上都帶著猙獰的鬼麵具,青麵獠牙在這夜色中仿佛是真的夜鬼出行,為首的對著魘兒發出一波箭雨,魘兒忙化作一團薄霧消失。
三個人就在魘兒消失的時候立刻站起來,為首的將長弓負在肩上,三個人分三個不同的方向架起箭光掠走。
背著長弓的鬼麵具感覺到耳畔有一陣風吹過來,他頭一偏躲過了突然伸出來的一隻素手,可臉上的麵具卻被這隻手給抓走了,他忙以袖遮麵催動千裏縮地符消失在原地。
這一邊箭雨驟然消失,張靈骨立刻追了過來,可卻隻看到若有所思站在那裏的魘兒。
魘兒一看張靈骨來了,立刻雙手將麵具奉上:“奴婢無能沒有攔下凶徒,隻是將他臉上這個麵具抓了下來,請殿下賜罪。”
張靈骨接過麵具,這鼓起如銅鈴的眼睛,裂開露出尖牙的嘴,分明就是五年前追殺底星河的那些人。
底家堡舊案重提,修仙界風雲變幻,底家刀或可重現人間,這些擋著臉行鬼魅之事的人也坐不住了。
張靈感將麵具往自己臉上比劃了一下:“你可有看清楚這個人的相貌?”
“天太黑了,他跑的也快,奴婢沒看清楚。”魘兒看張靈骨把麵具往臉上戴,忙出言阻止:“殿下小心,這麵具上怕是有古怪。”
“噢?”張靈感將麵具戴人臉的那一麵在月光下看了看,看到上麵似乎塗了一層什麽東西,發出綠色的熒光。
當年在憐香穀附近被殺的鬼麵具都被毀屍滅跡了,他也沒好好看過這些麵具,掂在手裏也就普通的木頭麵具,做工卻是不錯,描彩細膩,麵具上的鬼牙似乎用的狼牙。
魘兒說:“奴婢要是沒認錯,麵具上有蠱,若這麵具不是用特定的方法取下來,那麽戴麵具的人必死無疑。”
她臉上一副惶惶不安的神情:“怎麽辦?我……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