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下雨

  騰淵的話並沒有讓烈煊覺得寬慰,五年前鬼泣崖就沒能殺了底星河,五年後還能指望他們?

  他的手握緊了豹頭:“聽說鬼泣崖三位鬼王之一的青麵鬼王是……”


  “空穴來風的猜測何必以訛傳訛?”騰淵打斷了烈煊的話,他覺得烈煊已經被嚇傻了,他語重心長的說:“烈兄,大局可在我們手裏,我這就去和熊兄商量一下,待會要是底星河來了由他出麵解釋,你放心吧,萬仙宗三十六門同氣連枝,熾炎門這次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說完他也沒耐心應付烈煊,轉身出去找熊山了。


  同氣連枝?


  烈煊心中冷笑一聲,同氣連枝他們一樣對底雲軒下了手,同氣連枝還將底家堡多年積累的家業分了個幹幹淨淨。


  烈煊抓住扶手的豹頭,他的手背上有一團火在跳躍,像他此刻起伏的心情,如果火能燒掉所有的煩心事,他真恨不得把這團火給丟出去燒個痛快。


  “你和姓騰的比心眼什麽時候贏過?”清越的少年聲音在空蕩蕩的正廳響起,一個穿著一襲紅衣,麵目俊秀得有些有些陰柔的少年從主座高大的椅背後走出來,他穿了一身的紅卻用了一根黑色的腰帶,穿了一雙黑色的靴子,兩種相反的顏色在他身上卻衝撞得剛好。


  他的手往空中一劃,一串火花從他指尖冒出來在空中圈成一麵鏡子,燃燒的火焰形成了鏡麵懸浮在空中。


  閃爍的火焰中可以看到騰淵正在和熊山說話,熊山的猴子已經抓了回來,這會正在熊山懷裏鬧騰。


  少年沒正形的一歪靠在主座的椅背上:“你說五年前把底雲軒散功時辰告訴騰淵的人是誰?”


  萬仙宗裏和底雲軒最為交好的就是熊山了……


  “你是說熊山賣了底雲軒?”烈煊以前從來沒有深思過這個問題,他看向少年:“可萬象門在那件事裏並沒有撈到什麽好處啊。”


  “有些好處是外人看不到的。”少年輕笑一聲,手指轉了轉,鏡中的景象轉到了路觀主那邊。


  路觀主正如他之前說的,在院子裏的涼亭裏念經。


  少年問烈煊:“你拿到的好處別人看到了嗎?”


  “我拿到的算什麽好處?就像是天上的月亮,看得到摸不到。”烈煊往椅背上一靠,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底家的秘密你悟出來了嗎?”


  “你在害怕?”少年笑起來略顯得有些輕佻:“也是,那天晚上你可是親自去了的,當時沒害怕現在又有什麽可怕的呢?”


  烈焰看著火焰映出來的閉目誦經的路觀主:“我在問你話呢,烏啼刀的秘密你悟出來了嗎?”


  “沒有。”少年這次回答得很幹脆:“你那麽心急知道,今天就是血字留書的最後一天,底星河這個底家的繼承人要來見你,你不妨自己問問他,說不定他一高興就什麽都告訴你了。”


  烈煊聽到這句話越發的心煩,他一揮手空中的火焰鏡子消失了:“你說,當年路觀主真的不知道死在囚龍嶺的是不是底星河?”


  “你去問他呀,我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少年伸出自己的右手,每一個指尖上都燃著一小團火焰,將他蒼白的膚色映出一種華麗的色彩:“廣元劍仙閉關有十年了吧?他有沒有可能把千山的秘密告訴路觀主?”


  “騰淵一直向拉路觀主入夥,可姓路的就是千年得道的泥鰍,滑不留手從來不肯給個態度。”烈煊深吸一口氣,這也是梗在他心頭的一根刺,姓路的到底知道多少?


  “人總有自己的求而不得,你們拉攏不了他,不是因為他無欲則剛,而是你們給的東西不對,不是他想要的。”少年歎了口氣收了指尖的火焰:“你啊,也別什麽都聽那個騰淵的,路觀主隻是個得道的泥鰍,姓騰的可是得道的狐狸。”


  他微微彎腰湊向烈煊,壓低了嗓門說:“底星河是不是活著誰也不知道,想想當年姓騰的如何策劃一夜滅了底家堡滿門,你說,這次會不會是姓騰的想要你手裏的東西,特地攢的一個局,你這熾炎門就要大禍臨頭了。”


  烈煊聽得愣了一下,然後用不太自信的語調問少年:“他真的會這麽做?”


  “誰知道呢。”少年拍拍烈煊的肩:“放心,底星河今晚隻要敢來,我必然將他斬在我的刀下。”


  說完他化作一團火焰消失了。


  烈煊站起來走到正廳外,這座正廳是黑石城最高的地方,站在這裏可以俯視半個黑石城,這是他費勁心力趟著血才走到的位置,絕對不會輕易放手的。


  這是一滴雨從空中落下來,打在了烈煊的臉上,漠北很少下雨,就算下雨也一陣就過去了,烈煊站著沒有動。


  而張靈骨和童言到黑石城外的時候,也正好趕上了這場雨,魘兒拿出一個水晶瓶子往地上一丟,一個小院子憑空出現。


  她推門進去煮水泡茶:“殿下請進來歇一會吧。”


  萬仙宗派來的弟子都被迎進了黑石城,而黑石城為了底星河閉門謝客,一些來看熱鬧的散修和小門派的弟子隻能在外麵觀望,看到這麽一座舒適的小院子,忍不住有些眼饞。


  張靈骨心中一動,有了些廣結善緣的心思,他對童言說:“在外麵擺兩張桌子,也送一些茶水出去給大家吧。”


  童言正準備誇張靈骨宅心仁厚,就聽到張靈骨繼續說:“大老遠的來看個熱鬧也挺不容易的。”


  什麽人啊這是,到底是做好事還是埋汰人呢?

  魘兒蹲在泥爐邊捂著嘴笑:“是,殿下。”


  白狼跟在張靈骨身後走進屋裏,屋中擺設一應俱全,軟榻,屏風,桌椅,床幔,還有一個書架上麵放了幾本閑書。


  童言能在囚龍嶺混成一個合格的吉祥物,那嘴甜會說話也是天長日久練出來的,很快就和一眾來看熱鬧的修士們打成了一片。


  過了一會童言走進來:“漠北的雨來得快去的也快,看天也這也快停了,可這太陽也要落山了,你說底星河到底什麽時候來啊?”


  張靈骨往窗外看去,雨淅淅瀝瀝的下著,這一片已經沒什麽雨了,倒是前麵黑石城上空還壓著一些烏雲:“老童,你有沒有覺得那片雲有點不太對。”


  童言順著張靈骨的話看向黑石城上空的雲,看了看沒看出來什麽不對:“你的意思是這雲是底星河招來的?他招朵雲做什麽?難道下雨淋死熾炎門上下嗎?”


  張靈骨也答不上來,他幹脆從窗戶飛出去,童言立刻跟了出來:“別在往前了,黑石城現在看著平靜,裏頭劍拔弩張的,你一過去把你當底星河給用火燒死怎麽辦?”


  這個時候一輛驢車滴溜溜的跑了過來,車上的宋老九一看天上的雲就懊惱的大喊:“哎呀,我來遲了!”


  童言落下去笑嘻嘻的打招呼:“喲,九哥,好久不見啊。”


  他往驢車撐著的小紅傘下躲雨:“底星河什麽時候來啊?大家可都等著看呢,再不來這天都該黑了啊,到時候我們還看什麽呀?”


  宋老九歎了口氣:“別看了,黑石城現在隻怕已經沒活人了。”


  他的小驢車太醒目引得那些看熱鬧的湊了過來,聽到這句話眾人頓時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


  “宋老九,你說這話有什麽意思啊?”


  “我的眼珠子可沒離開過那邊,根本沒看到過有人進去。”


  “宋老九,你別嚇唬人,是想把我們支走你自己看熱鬧吧?”


  童言看了一眼在半空中的張靈骨,張靈骨一轉頭直接飛向了黑石城。


  熾炎門的弟子得了烈煊的命令,一個個都嚴陣以待的在四處巡視,看到天落下來雨滴,都忍不住像烈煊一樣抬頭去看,就那麽一眼,所有看過雨的人都陷入了瘋狂之中,突然和身邊的人互相廝殺起來。


  烈煊看到雨滴後眼睛也直了,他身外騰起一片火焰,就在他要出手的時候,一道銀光從正廳裏亮起,打向烈煊的後腦勺直接將烈煊給打暈了。


  少年麵帶譏諷的從正廳中走出來:“這麽容易就著了道,果然是個傻的。”


  他看著淅淅瀝瀝落下來的雨輕蔑的說:“底星河,你就這點本事?”


  騰淵和路觀主也立刻發現了這雨不對勁,他們隻來得及打暈身邊的親信弟子,等他們安頓好自己的弟子,熾炎門的弟子已經亂作一團,兩人在城中穿梭,出手打暈所有見到的熾炎門弟子。


  路觀主問騰淵:“熊門主呢?”


  “沒看到,不會也著了道吧?”騰淵苦笑一下:“我剛剛其實也差點被迷住了,還好多年的苦修總算有點用,劍都出鞘了一半才醒悟過來是假的。”


  路觀主的語氣仿佛是隨口問問:“哦,那騰劍主看到的幻象是什麽?”


  騰淵避開飛過來的一個火球,幹笑了兩聲:“不值一提,我們還是趕緊救人吧,底星河這招也太狠了,自相殘殺啊,這是要滅熾炎門滿門嗎?”


  熾炎門擅長玩火,廝殺的弟子放出來的火將半個黑石城都點燃了,滾滾濃煙飄上半空,外麵的人卻被這雨水給障了眼看不到。


  張靈骨飛到黑石城附近,他正打算進去看看,耳邊傳來了魘兒的聲音:“殿下,這是很厲害的障眼法,你請速速退回來吧。”


  天空中的雲層突然散開,夕陽的餘暉中有一條通體雪白的螭踩著空中的水霧飛過來,而螭背上站著一個白衣少年,手裏握著的一把折扇扇骨是珠貝製成的,在陽光下反射出五彩光華,反倒是讓他的臉看不太清楚。


  張靈骨當年和底星河也不過一麵之緣,他正在仔細分辨這少年的麵目,一個人從他身邊踩著葫蘆疾馳而過:“他不是底星河。”


  又來一個熟人,懸壺宮司徒卿。


  他話音未落就看到一條火龍從黑石城還算完好的正廳冒出來,直直衝向半空中的螭,氣勢洶洶的像是要將螭連同少年一起燒成飛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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