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下場
張靈骨說:“底家沒入修仙界之前是做鏢局的,第一代堡主底風一次走鏢的時候被璞銀山的百鬼劫道,同伴全都被殺害了,他受了重傷倒在雪地裏一天一夜卻僥幸被一位路過的修士給救了,這位修士是一位隱世的高人,不但救了他的性命還傳了一把烏啼刀和一套月落刀法給他,底風帶著族中十八位兄弟殺上璞銀山,力斬百鬼一戰成名。”
萬仙宗三十六門的典故都記在一本叫惜往日的書裏,三十六門的新弟子都要熟讀,乃是必考的一門課業。
“當年把烏啼刀給底風的人。”敲鑼人伸出一根指頭指向汪林海:“就是他。”
張靈骨和羽瞳聞言齊齊轉頭看向汪林海。
汪林海很坦然的麵對他們的目光:“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不記得就能算了?”敲鑼人冷笑一聲。
張靈骨聽到身後傳來聲響,他剛一回頭就看到地裂開,袁半仙怪異的肋骨從地下伸出來,像一個籠子似的困住了汪林海,汪林海往肋骨縫隙撞過去卻沒能撞出來。
“汪大爺!”
張靈骨喊了一聲手中妖骨劍變作妖骨鞭打向骨籠,妖骨鞭打在骨籠上,而羽瞳在同一時間也動了,她和張靈骨背麵相對,雙手結印一小團烏雲在敲鑼人頭上聚攏,一點雷光從雲中劈了下來。
張靈骨看骨籠有往地下沉的趨勢,忙用妖骨鞭纏住骨籠收緊,上麵裹著的黑色粘液此時變作無數的小刺將妖骨鞭擋在外麵,內側長出來的則是較長的刺,這些刺傳入汪林海的身體,讓他皺著眉頭發出一陣隱忍的悶哼聲。
這是什麽東西,竟然能傷到鬼魂?
敲鑼人躲開了羽瞳倉促招來的雷光,看著被劈焦的樹,他嘖嘖兩聲:“羽曄有你這樣的女兒……”
羽瞳剛瞪圓了眼睛,就聽到他繼續說:“可真夠倒黴的。”
她一聽立刻雙手快速的結印,招來一塊更大的雲:“你有本事就給我站在原地不要動。”
“我又不是傻的。”敲鑼人化作一陣黑霧消失在原地,然後瞬間出現在骨籠的上方,他看著張靈骨說:“他已經死過一次了,我也殺不了他了,你別急,他對我還有用呢。”
骨籠縮小,上麵的黑刺穿透了汪林海的魂體,雖然讓他感覺到久違的痛楚,他卻咬緊牙關沒有出聲。
張靈骨和汪林海相處多年亦師亦友,見他這麽痛苦隱忍的樣子,隻好鬆開妖骨劍:“你想怎麽樣?”
“我現在隻想把故事講完,畢竟我是個慈祥的老行屍,最喜歡給小朋友講故事了。”敲鑼人的紙麵具上出現一個笑臉。
隻是這個笑詭異僵硬的比哭還難看。
羽瞳將烏雲懸在敲鑼人頭頂,但汪林海完全被製住了,她這個雷也不敢劈下去,要是敲鑼人在雷劈下來的時候跑了,這雷劈到骨籠中那個鬼魂大叔身上,隻怕大叔就灰飛煙滅了。
敲鑼人說:“我們都是從千山下來的,從小一塊長大,我不會讓他魂飛魄散的,現在,我們開始講故事吧。”
骨籠上的刺縮回去一些,汪林海痛苦的表情也消失了,卻一動也不能動,那些尖刺緊緊的挨著他,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卻能讓他這個鬼感覺到萬分的痛楚。
“故事得從四千多年前開始,當時有兩位驚才絕豔的高手,他們不光修為精深還都喜歡煉器,嗯,他們的名字你們在修仙史上根本找不到,一是因為他們並沒有殺過什麽魔滅過什麽妖,二是有人刻意將他們的些許痕跡給抹去了。”敲鑼人說:“他們兩個互相知道對方的名氣和本事,年輕氣盛又被人攛掇一番就約著要比一場,他們選在了冬天一個寒風凜冽的日子,找了一座人跡罕至的雪山。”
羽瞳一聽到不世高手和決鬥兩個詞被這個故事給吸引住了:“然後呢?”
“兩人請了七位當時在修仙界名氣雖然不太大,卻以正直忠耿出名的修士作見證,你來我往打了好幾個月卻不分伯仲。”敲鑼人幹脆盤腿在骨籠上坐下:“一般的故事到這個時候會讓決鬥的雙方惺惺相惜成為莫逆之交從此一起攜手做出更厲害的法器,可這兩位俱是心高氣傲不肯服輸的,於是兩人約定一年之後做出新的法器以後再比過,如此往複十來年……”
羽瞳忙問:“他們終於決出了勝負?”
“他們為了贏過對方陷入執念,執念即為心魔,一旦生出心魔變會陷入不死不休的瘋狂。”敲鑼人說:“後來這兩人煉出的法器威力越來越大,可也伴隨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邪氣,前後互鬥了約莫百年兩人終於同歸於盡,可他們留下的法器卻讓作為見證人的七個人犯了難。”
“是不是他們發愁這些法器該怎麽分啊?抓鬮啊,抓到什麽是什麽唄。”羽瞳說。
“這位前輩剛剛說了,後麵煉的法器有邪氣。”張靈骨說:“以我之見,這幾位前輩肯定是既舍不得或者毀不掉這些法器,又不願意看到這些法器流落出去,所以他們不但毀了那兩位煉器師存在過的痕跡,恐怕練自己存在過的痕跡也一起毀了……封了這些法器的山,應該就是千山吧。”
“明櫻的兒子還算腦子能用。”敲鑼人對張靈骨倒是和氣許多:“不錯,他們商量以後決定封住那座雪山,彼此立下血誓世代相守,除非能將這些法器給毀去,否則擅離者必不得好死。”
“修仙界的一千年是個大坎,過得去就羽化成仙,過不去就隕身糜骨,你說是四千多年前的事,你們怎麽可能活到四千年?”羽瞳很是不服氣的問。
“當然活不到,不過,他們可以收徒弟啊。”敲鑼人說:“這七位雖然不是驚才絕豔之輩,可七個人也不是庸才,湊在一起後日夜切磋修煉,竟然讓他們互相進益不少,為了將這些法器毀掉他們也不得不研究這些法器如何使用,可惜傳了三代卻沒能完全將所有法器全都毀了。”
他低下頭去看骨籠中的汪林海:“三千年多過去了,終於傳到了我們這一代,我們七個人每個人一百年拿著鑰匙輪流守門,守門人可以趁著這一百年四處遊曆尋找合適的傳人,他,就是我們這一代第一個出去守門的。”
一個從來沒有離開過雪山的少年,進入到外麵繁華熱鬧的人世竟有些流連忘返,在一百年的最後幾個時辰他匆匆趕回千山,卻在千山門前遇到了身受重傷的底風。
羽瞳不太明白的問:“以大叔的本事不是應該很輕易就打敗了璞銀山的劫匪嗎?為什麽他要將烏啼刀給底風呢?”
“我們絕對不能插手凡世的恩怨,一旦插手後果會很嚴重。”敲鑼人說:“我們當年也是不相信,可事實證明了師父臨死前說的血誓絕對不是擺設。”
他配合著紙麵具上的哭臉繼續說:“當時我們年紀尚輕,千山裏三代師門尋來的典籍法器都讓我們沉迷不已,他加油添醋的說外麵何等的勾心鬥角汙濁不堪,讓我們同意了他將烏啼刀交給底風,由底家人看守千山的大門……我們以為他會和我們一樣安心在山中修行,沒想到他卻偷偷的溜了。”
和山中枯燥的修行比起來,外麵的世界精彩又有趣,以汪林海的本事更是能混得如魚得水,為什麽還要日複一日的苦修呢?
羽瞳小聲對張靈骨說:“聽說妖精變成人以後第一件事就是入世,佛門也講究入世修行,可見不是沒有道理的,我爹也常說,經曆過紅塵萬丈方證正道。”
汪林海板著一張臉:“就算如此又當如何呢?”
“不記得還真是福氣啊。”敲鑼人發出冷嘲的笑聲:“也是,我們幾個當年也不把血誓當一回事,這就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
骨籠中的黑刺突然又冒了出來,驟不及防的疼痛讓汪林海悶哼一聲。
敲鑼人紙麵具上出現一個笑逐顏開的臉:“一百多年前,底雲軒開了千山門,帶了幾個人上千山,說魔道橫行生靈塗炭,求千山不吝出手相救,我們幾個在山上都住成了傻子,從書上看過的那些俠義故事頓時讓我們熱血沸騰,不但自己下山幫忙,還將山上好幾個法器也借給他們除魔。”
張靈骨心中一動,看敲鑼人似乎談興正濃,他趁機發問:“可無咎師叔提過一次,說千山因為我娘才終年冰雪不融,星辰海水枯石爛,可你卻說一切都是汪大爺害得,為什麽你們的說法會不一樣呢?”
“因為百年前開口答應下山相助,並將法器借給他們的就是明櫻。”敲鑼人說:“我們雖然跟隨不同的師父修行,卻也是以師兄妹相稱,千山漫漫近千年的歲月,彼此再沒有更親近的人了,所以她答應下來的事我們也就義無反顧的去做了,而且我們也都到了該找徒弟傳承的時候了,當時也想著下山尋找傳人,也沒把師門訓誡當回事一起下了山。”
所以才有封魔一戰的所向披靡,橫行近百年的魔魘山終於敗了。
羽瞳聽得津津有味:“然後呢?為什麽你會變成這個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