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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大病初愈

  煙雨姑娘閑來無事坐在靠窗的位置聽雨,忽見釵娘神色慌亂的下樓,細問釵娘身邊丫鬟得知那日的公子病了,釵娘冒雨出去請大夫前來看病!

  病了嗎?果真是如她那日所言自己是身體孱弱之人呢。


  恍惚中隻覺得一雙溫熱的手拂過額頭,而後便是涼爽的觸感,猶如幹涸的河床忽遇甘霖,渾身上下都舒展開來,似有水滴劃過鬢角蜿蜒而下落在了的耳廓裏,惹得她偏頭將耳朵藏在了軟枕裏。


  煙雨將帕子浸了敷在她的額頭,望她緋紅的臉蛋,想起白日裏她那癡情少年郎的做派,不由得輕笑一聲遂拿起帕子仔細的拭擦著她手心。


  屋外狂風暴雨,屋內燭光搖曳,隻見一雙手不停,額間的方帕更替有序!


  沒過多久,釵娘便領著一白須飄飄的老者急匆匆趕來。


  煙雨拿起虞洛兮額間的方帕,讓了位置給老者。


  轉身端起水盆遞給身邊的丫鬟,又要了一壺熱水。


  老者手指切在虞洛兮手腕,一手捋著花白的胡須,片刻之後開口:“這姑娘無礙,隻是身子弱,待老夫開些退熱溫補的方子吃上兩日便可!”


  釵娘隨老者前去取藥,吩咐丫鬟燃上火爐好生照料,又望了望桌旁的煙雨張嘴欲要講些什麽,思量片刻後隻留下一句“有勞”。


  虞洛兮一直昏昏沉沉的睡著,總是夢著兒時的畫麵,摘果子的,挖野菜的,偷向日葵的,燒番薯的,伸手想要觸摸卻又化作雲煙,而後又是出現各種畫麵,周而複始,惹得她勞累極了。


  這一夜,她偶爾會幽幽睜眼要水喝,偶爾會嗤笑一聲,偶爾會眉頭緊鎖的叫聲阿婆,然後有些傷心的嘟嘟囔囔一大串聽不懂的話語。


  熬了大半夜,煙雨眼睛已有些泛紅,雖有些勞累,但對她的過往越發的感興趣!


  次日旁晚,雨停了,床榻上的人也煽動著睫毛逐漸轉醒。


  當渾身的酸痛感瞬間襲來,想要起身的念頭瞬間消弭。


  她望向伏在桌上憩的人,一時間有些恍惚。


  向來陪在她身邊的人都是那個風風火火的身影,今日換了個人,倒是讓她心裏有些許尷尬,雖於這煙雨姑娘有過一麵之緣,但終歸不是太熟,多多少少還是有些過意不去的,透過從她臉上的疲憊神態和眼下隱隱的浮青便不難想到昨日定是勞累辛苦了一整夜。


  “你可算是醒了,怎樣,身子可還有不適?”煙雨揉了揉惺忪的雙眼,搖著婀娜的身姿走來伸手探向她的額頭。


  本盯著煙雨看得出神,沒料想她會陡然蘇醒,一時間眼神躲閃不去正視她關切的眼光。


  “有些乏力,其他尚可,昨日,昨日多謝姑娘照拂!”被這突如其來的關心弄得有些尷尬,有些狼狽的側頭躲閃她的觸碰。


  煙雨無視她的躲閃,徑直的觸上她的額頭,燒已然退了,看她依然精神懨懨,便自顧出門而去,在歸來時懷裏多了一把瑤琴。


  見她盯著自己懷裏的瑤琴饒有興致:“這是我母親在世時,父親請了最好的工匠琴師為她打造的!剛好我興起,你那日過會不遠萬裏的來聽,如今也不需要你跋山涉水了,老實躺著便好!”她手指輕觸琴身,當所有的過往煙消雲散,也這剩下它能慰藉她無處置放的情感。


  玉指輕撥,箏鳴聲宣泄而出,迎麵撫來。


  她不懂樂器,隻覺得琴音透明如珠,輕清鬆脆,如風中鈴鐸,時而明亮鏗鏘,如玉石相碰,時而尖脆纖細,如夜鶯吟唱婉轉動人,她聽得入神,她彈得忘我!

  在這悠揚的琴聲中,她似乎是壓抑了許久,想要找人傾訴一番,哪怕一次也好,這樣她覺得自己還能繼續負重前行。


  一曲盡,她幽幽的開口講述起她從不曾提起的過往。


  她自便熟讀四書五經,精於琴棋書畫,父母甚是欣慰,將來必要為著掌上明珠覓一才貌無雙的郎君,隻可惜,一道聖旨,家族沒落,父親多年好友竭盡全力也隻能保她不充為官妓,無處可去隻能在這醉鄉樓撫琴賣笑苟延殘喘!


  一弱女子身負血海深仇,日日夢魘纏身,暗暗發誓必要手刃那在子耳畔顛倒黑白惹她一家老陰陽相隔之人,卻不知這刀子究竟該橫於誰的脖頸。


  年年歲歲,歲歲年年,那種深深得無力感時時刻刻的侵蝕著她。


  虞洛兮聽她雲淡風輕得,甚至用有些嘲諷得口吻講述著那些血淋淋得往事,心裏泛起疼惜。她和她如此相似,又相差甚遠,她眾生之中煢煢孑立踽踽獨行,而自己至少於著人世間還有幾人冷暖相伴。


  遙遙得望著她,不禁感慨,若不曾發生變故,此般才華和相貌,求親之人怕是門檻都踏壞了吧,哪會落得如此淒涼。


  她費力得起身:“過去的,便要它留在昨日吧,我幫你要回契約,高水遠,哪裏都容得下你,何苦非要拘自己在過往編織的牢籠裏!”


  她不答話,她亦不再相勸,顫顫巍巍的撐著身子就這麽僵持著,不肯退讓!

  終是她敗下陣來扶她回去躺好!悠揚的琴聲繼而響起,仿佛她什麽都不曾講過曾經,她也從未起身言語!

  接下來的幾日,虞泊崖意外的沒有出現在她眼前,隻知每日都是早出晚歸,也不知忙些什麽,倒是煙雨每日都會為她撫琴解悶,那日的話題,兩人誰都沒有再提。


  不提起,並不代表她忘了。


  連著數日,陌塵都流連忘返於醉鄉樓,每日都要沿著走廊走上幾圈再回雅間,點四五個姑娘陪著喝酒。


  偶爾也會問起那日的公子可曾再出現過。


  眾人皆不知,他悻然。


  果真是如她當日所言,有緣江湖再見!

  氣逐漸轉暖,虞洛兮在屋裏呆的悶悶的。


  煙雨怕她煩悶,便帶她去後院找一僻靜的地方的喝茶,也隻是喝茶,兩人誰也不曾開口講話,猶如熟識多年的老友,非但不覺得尷尬反而覺著異常的舒適自在。


  陽光灑再身上,暖融融的,愜意非常。


  忽而有丫鬟快步跑來“虞姑娘,有人尋你!”


  虞洛兮望向丫鬟後方匆忙起身,滿臉堆笑,奉承極了。


  “葵婆你怎麽來了,快快坐下莫要累著了!”她乖巧懂事的用衣袖拂了佛石凳扶著老者坐下。


  葵婆冷冷的剜她一眼,見她一臉諂媚又是倒茶又是揉肩終是沒有發作:“你當老身願意奔波?前幾日大雨,月兮放心不下又難以抽身才委托我來。”


  虞洛兮趕忙接話:“是是是,讓月兮和葵婆憂心了,實在該罰!今日起我就要泊涯去買它個百十斤的山參,日日當飯吃,待我健壯如牛,便馱著葵婆遊曆千山萬水看盡世間繁華!”手殷勤的又錘又捏。


  煙雨抬手以衣袖掩唇,將那明晃晃的笑容遮了去。


  葵婆聽她這麽臉色稍微有些緩和,指著石凳要她坐下。


  “討喜的話你的可海了去了,老身我一個字都不信,我已是黃土半掩之人,你莫讓我白發人送黑發人即可,自己的身子,你自己心裏有數,平日裏胡鬧便也罷了,最少還有月兮在,你這次一意孤行,吃些苦頭也是不虧,權當讓你長些記性!”一手握著她的手腕,脈象雖然不夠強勁,倒也平和,心裏便也鬆懈了許多!


  “葵婆的是,確實不虧,實該長些記性”洛兮的頭急急的點著!!

  聽她隻是有些發熱,現已褪去,已然無礙,留下些藥草便要離去,既不要她送,亦不留下用膳,隻是撇過眼瞄了一眼煙雨,意味不明,卻也不曾言語,便拄著拐杖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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