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誰入生死局
第一百三十六章 誰入生死局
櫻月麵色一變,倏然站了起來,再顧不得禮數,匆匆對若瑤福了一福便退了下去。
若瑤心內亦是疑惑,想了片刻,對芊語道:“你留在這裏,我去殿下那裏看看。”
“可是殿下他……還沒有從宮裏回來。”
“無妨。”
雖然隻是猜測,可若瑤總是覺得這次的事情非比尋常,縱然軍情緊急,可朝中並非無人可用!更何況亦辰他是唯一的皇子,這平亂的差使無論怎麽想,也是不該會落到他身上的。
縱然心底並未完全對昨夜種種釋然,但她自懂得該如何取舍得失,向來不會在不恰當的時間裏對不恰當的事情揪住不放。
雖則情意未深,卻注定唇齒相依,唇亡,齒寒。
她既嫁入東宮,無論前路如何,再與他脫不了幹係,更不可能抽身事外。既然如此,是福總好過是禍,即便真的是禍,也要盡早,防患於未然。
一路行至文淵閣,由於若瑤在東宮頗得眾人心意,再加上太子的恩寵,守衛從來都是依著她的性情,隻恭敬的行禮,並不通報。
於是若瑤一路暢通無阻的行至主殿,卻聽得紫苑嬌俏的嗓音雖是嗔怪,卻隱隱含憂:“說什麽聖命難為,旁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麽?殿下是什麽樣的人,但凡是你不想做的事情,又有誰能勉強得了?若你真是不願意去那西部,必能尋個絕好的說辭去與皇上推脫了,如今卻說什麽聖命難為,紫苑可不信。”
“紫苑,殿下剛回府上,你就擾得他不得安寧。”霧吟清持的聲音裏亦是帶著淡淡的焦慮。
紫苑沒有理會她,依舊對著亦辰開口道:“殿下決意要去,紫苑自然阻攔不得,隻求殿下帶我一塊,我可以女伴男裝混入軍中做一名不起眼的小卒,絕不會叫人發現給殿下添麻煩的。這一路上,殿下也有個人可以知暖知熱的,要知道我比起軍醫可不差!”
亦辰大笑起來:“雖然紫苑扮做小卒的樣子倒是讓孤有幾分期待,不過西部邊僻淒苦,孤可不舍得讓你去受這個罪。”
紫苑急急道:“隻要能跟著殿下,就沒什麽可以算做是苦的……”
她的話沒說完,便被亦辰淡淡帶笑的聲音打斷:“既然你也知道孤是什麽樣的人,何不安心留在府中等孤得勝歸來,到時候孤必然多向父皇要幾樣上好的藥材給你可好?”
他雖是笑著,語氣清淡,卻已經帶上幾分不欲再說的意味。
紫苑撇撇嘴,終究無法拂他的意,悶聲不響的不再多說什麽。
亦辰見了她這樣子,不禁又笑起來:“你又不懂行軍打仗的事情,跟去又能如何?”
紫苑半是賭氣半是憂心,依舊一聲不吭。
若瑤本就不欲再繼續這個樣子聽下去,恰尋了這個機會,暗自平穩了下自己的情緒,方微微笑著推門進去:“殿下在即墨煙雨齋所受的傷已經不打緊了,即便不是這樣,非得有人跟去照料,那也該我去,不是嗎?”
霧吟和紫苑見她進來,忙上前行禮,而亦辰懶懶倚在貴妃椅上,絲毫不見訝異的微笑道:“瑤兒怎麽來了?”
若瑤很好的壓下驟見他時心中不合時宜湧起的淺淺尖銳,依舊溫言微笑:“殿下今日便要出征,我自當過來看看。皇上一早便讓殿下前去商議,為的可是此事?”
他微微點了下頭,複又笑到:“隻可惜,最後改了時日,依羌族不成氣候的莽撞樣子,我明日去也不遲!”
若瑤垂眸尋思片刻,還是語音平靜的問出了心中所想:“殿下既稱病靜養,朝中也並非無人,為何皇上還是欽點了殿下出征平亂?”
他勾起唇角,眼中卻是冷淡如常:“因為有人已經按捺不住了。”
若瑤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殿下的意思是,淩昀?”
亦辰眼中略帶讚許神色,尚未開口,便看到王總管匆匆從門外進來,於是止住話語,隻靜靜的等他回報。
王安憶看了若瑤一眼,再看亦辰,得他微微頷首首肯,方才開口道:“殿下的猜測並沒有錯,雖然不知道淩昀那邊究竟是怎麽說動皇上的,但從剛才傳回的消息看,確是相府無疑。”
亦辰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笑得異常疏離冷漠:“原本就不必他費心遊說。”
淩昀?真的是他嗎?依著他的性子本不該這樣遊說啊!
若瑤靜靜看了他片刻,開口問道:“殿下既然知道此行有異,何不尋個借口推脫了?”
他笑著搖頭:“推脫?我求之不得。現如今我怕的不是他動,而是,他不動。”
若瑤低頭思索片刻,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現如今天下安定,而皇上聖體卻日益衰弱,若是群臣衷心,安分循矩,素無過失,那麽極有可能直至聖上駕崩,都能安穩高據各自寶位。
而若要局勢大變,非重罪不能行。暫且不論虛實,單憑要落下這重罪的影,若相府那邊沒有任何動作,即便東宮再懂得相時而動捕風捉影,也猶如無米之炊,絕無可能。
也因此,他說,不怕淩昀動,就怕,他不動。
心念微轉,若瑤微覺有些寒意,麵上卻是異常冷靜的問道:“所以,殿下便逼他動。從前更改婚約,三番五次打壓淑妃,鎮住殷家……為的就是要讓淩昀驚懼疑心,亂了按兵不動的陣腳,此番故意放出受傷風聲,大約也是殿下早就計劃好了的吧。”
他漫不經心的笑了:“現如今,這普天之下,除非我容許,否則就沒有人能傷得了我。”
冷月微光一樣的眉眼間,帶著疏冷寒漠,和隱隱傲然。
若瑤不再言語,視線緩緩移到他肩膀將愈的傷處,這個位置的傷,無傷根本,卻是能做出血流如注凶險萬狀的樣子。這個位置的傷,最是痛極,若稍有偏差,即便隻是一寸,也會即刻致命。
她曾以為他是靠著運氣,堪堪避過這一劫的。
卻不想,這一切,竟是刻意而為。
他對自己都那麽狠,對旁人還有什麽不舍得?
她不知道該說他太過自信,還是太過瘋狂,不惜拿自己的性命去賭這天下。
這樣深的心機,這樣狠的手段,卻偏偏藏在,這樣一張翩然如玉甚至玩世不恭的麵容之下,這世間,可還有什麽是他做不出的?
軒轅亦辰,是因為恨嗎?是因為那個消失的無影無蹤的生母嗎?你我,本就是相同的。
見她沉默,他亦是不開口,隻淡淡看著她,滿室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