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重回世間
第二百五十一章 重回世間
子衿用了“畏罪自盡”四個字，而不是“暴毖”，或者“離奇死亡”，若瑤一直揪著的心，終於慢慢的放了下來，雖然並沒有，也不可能完全落定。
若瑤看著子衿傷心欲絕的樣子，卻什麽也不能說，什麽也不能做，連一句安慰的話都不能有，隻能陪著她默默流淚。
起身出了荷風軒想要去找軒轅亦辰，他卻並不在東宮中，霧吟靜靜的看了若瑤良久，方才一字一句開了口：“殿下出東宮去了，臨行前交代，如果太子妃過來，就請太子妃回去等著，什麽也不要做——其實霧吟以為，太子妃是什麽也用不著擔心的，因為即便是天塌下來，也有殿下幫你頂著，霧吟隻求太子妃能夠體諒，殿下也是人，他也會疼，也會累的。”
這是她第一次，直視若瑤的眼睛和她說話，沒有了以往低眉斂容的恭順。
若瑤閉了閉眼，沒有說話。
那天夜裏，在鳳鸞殿偏殿，軒轅亦辰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記得，她不是不懂，他或許是愛她的。
可是，這樣的愛，她已經無力再去麵對。
若瑤想她永遠也學不來他的心狠無情，對人對己。
或許她能夠明白，甚至試著去理解，卻沒有辦法心無芥蒂的接受，當一切沒有發生過。
就像是，他可以眼睜睜的看著曾經的自己，從他眼前縱身跳下，而她卻無論如何不能看著影被問斬一樣。
那一段曾經，並不是她不記得，就不存在的。
就如同，以愛為名，並不是所有的傷害就會被抹殺一樣。
若瑤不知道自己還會遇到什麽，也不知道他還會怎麽做，她並沒有他想象當中那樣堅強。
她已經太累了，而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情，並不是有愛就可以的。
回到荷風軒，或許是見若瑤麵色不太好，子衿強自忍住哭泣，反過來勸她道：“小姐，你不要傷心了，影少爺最心疼小姐了，他如果知道，不會願意看到你這個樣子的，子衿服侍你躺一躺好不好？你不為了自己打算，也要想想肚子裏的孩子啊！”
若瑤伸出手臂抱住她，她的子衿總是全心全意的給自己溫暖的子衿。可是她卻沒有辦法告訴子衿實情，至少現在不行，在影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之前，她根本就不敢去冒任何一絲的風險。
等在荷風軒內，不是不心焦的，然而若瑤想起了軒轅亦辰的話，並不敢有任何動作。
一直到夜深了，若瑤才再見到他，他的眉心棲著一抹疲倦，手中拿了一頂鬥篷。
這個時辰，除了子衿死活不肯離開她房間以外，下人們都已經睡下了。
若瑤一下子站了起來，忽而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或許太急了，強自定了定神，開口對子衿說道：“子衿，你先下去睡吧，我有話想要和殿下說。”
或許是親眼看見軒轅亦辰衝進火場去救自己的緣故，她聽若瑤這樣一說，又轉眼看了看軒轅亦辰，乖巧的點頭出去了，幫他們帶上了門。
“殿下……”
若瑤剛開口，便被他的動作止住了聲音，他伸手將鬥篷披到她身上，親手替我她好，出口的話語卻是極淡：“淩影不會聽我的安排，所以我來接你一起去。”
若瑤一直懸著的心，到了此時，才終於安定。
她看著他眼底淡淡的青色，卻終究隻是微垂羽睫，輕聲開口：“謝殿下。”
他沒有做聲，隻是深深看若瑤，半晌，唇邊勾出一個淡淡的弧度，似是自嘲又似蒼涼，聲音卻淡漠得不帶任何一絲多餘的情緒。
“不用，是我自己願意。”他說。
不等她有任何反應，他已經轉身大步向門外走去，若瑤看著他的背影，壓抑下自己種種複雜心緒，跟上了他的腳步。
他在庭院中站住，將手伸給了若瑤，她暗暗做了個深呼吸，把自己的手交到他的手心。
他微一用力，將她帶到懷中，輕托住她的腰，開口：“閉上眼睛，不要怕。”
其實若瑤並不怕，影曾經這樣帶她出府過，然而仍舊依言輕輕閉上了眼，隻聽得到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
待到他喚她睜眼的時候，他們已經身處在了一個狹小昏暗的房間當中，若瑤一眼便看到了榻上躺著的影，什麽也顧不得了，立時奔了過去。
自他去了漠北，這是若瑤第一次見他。
他瘦了很多，或許正是因為這樣，昔日明朗俊逸的麵容上麵，少了幾分柔和與意氣風發，多了許多棱角分明的冷厲與疲憊。
若瑤忍不住伸手，心疼的撫上他消瘦的麵頰，雖然已經漸漸回溫，但那依舊異於常人的冰冷，卻仍是讓她的心止不住的輕顫了下。
從此以後，這個世間，將再也沒有淩影的存在。
屋內並沒有其他人，若瑤坐在塌邊等影蘇醒，而軒轅亦辰靜靜的站在她身後，不發一言。
當沉睡中的影慢慢睜開眼睛的時候，若瑤握著他的手，幾乎是連呼吸都摒著了。
“彼岸生香”，若瑤雖然聽離風說過它的藥效，卻從未見過，更是第一次使用。
用在自己至親之人的身上，她沒有辦法不懸著心。
他眸中渙散的光影慢慢聚攏了起來，若瑤在他眼裏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他定定看著她，眨了一下眼，又眨了一下，表情有些怔然。
若瑤深吸了一口氣，止住不斷上湧的淚意，放柔了聲音，對他開口道：“你覺得怎麽樣了？有沒有什麽地方不舒服？舒展一下身體試試——”
她的話沒有能夠說完，他忽然起身一把摟住了她，然而畢竟因為藥力剛過的緣故，他方才的動作又太急，一時無力，重又重重的跌回了到塌間，而若瑤也被他的手臂帶著，整個人倒在了他身上。
他沒有放開她，反倒是加大了臂上的力道，緊緊的摟住了她，聲音裏聽來，竟然含著一絲緊繃和顫抖：“淩若瑤，我們一起離開這裏。”
他摟著若瑤的手臂是那樣的緊，緊到甚至讓她感覺到微微的疼，她閉上眼，無聲歎息。
正欲開口說些什麽，卻忽然聽到身後軒轅亦辰的聲音冷淡傳來，一字一句，清晰無比：“你覺得可能嗎？”
我感覺到，影的身體，在那一刻，驟然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