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監國太子
第二百五十七章 監國太子
若瑤仿佛陷入了一場永遠也醒不過來的夢魘，無論她怎樣的掙紮，都沒有用，她掙不開如影隨行的黑暗、疼痛、淒愴和絕望。
“……小聲些，王總管不準我們提廢妃的事情的，大哥也叮囑過我絕不能說出去，可我心裏怪難受的……”
“……現在就隻有我們兩個，不會有旁人知道的，姐，是哥哥從幽州回來以後告訴你的吧，到底怎麽樣了……”
為什麽，為什麽總是有聲音揮之不去，頑強得不肯放過她，她不想再聽下去，真的不想……
而是不是，隻要聽不到，一切就還是可以如從前一般，蓿璉長公主，依舊在幽州，靜靜抱著她愛逾性命的孩子，陪她長大？
“……其實沒有到幽州的，哥哥說幽州那邊似乎有什麽變故，趙將軍當機立斷在路上就動了手的，廢妃倒也沒什麽，橫豎殿下總是不會放過他的，隻是廢長公主怪可憐的，聽哥哥說，她眼看著廢妃和那個小女嬰死了，連一滴眼淚都沒掉，甚至還微微笑了，從客棧的樓上縱身就跳了下去，連趙將軍都沒來得及拉住……”
“……都，都死了？”
“小妹，你可千萬不能再跟旁人提這件事情，你要記得，廢妃就像是外頭傳的那樣葬身客棧的大火當中了，不然不單會害了咱們殿下，就連我們一家難說都活不了，明白了嗎？”
“殿下對我們那麽好，我怎麽會說……”
若瑤在黑暗與寒冷當中沉浮，曾經的信仰，記憶中的美好，瞬間掠過，無聲凋零。
那些明明滅滅的悲喜漸漸遠了，剩下的，隻有血肉分離的疼痛，錐心刻骨一般，永世難忘。
所以，當她真真正正清醒過來的時候，下意識的伸手去護自己的小腹，掌下，卻隻是一片平坦的空空蕩蕩。
所有人看她的眼神裏，都是那麽的小心翼翼，他們或許以為，她會歇斯底裏的哭鬧。
若瑤忽然就明白了蓿璉為什麽在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時，一滴眼淚也沒有掉，反倒是微微笑了。
真正的疼，是哭不出來的，就像是真正的傷，不會流血一樣。
這世上一直有一個詞，在劫難逃。
若瑤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用在自己身上，無論是曾經的淩若瑤，還是如今的淩若瑤。
軒轅亦辰緊緊的擁著她，懷抱當中是壓抑不住的深痛，而他的唇邊，卻偏偏勉力勾出了一個安撫的弧度：“瑤兒，沒關係的，以後我們還會有很多很多的孩子……”
他的話音漸漸頓住，忽而控製不住的加大了手臂的力道，原本就已經那麽緊的擁抱，此刻更像是想要將她揉進他的骨血深處一般，他將臉埋在她的頸項間，聲音裏帶著隱約的顫抖：“我差一點就失去你了……”
若瑤沒有掙開他，隻是安安靜靜的任他抱著，或者是她異樣的沉默終於讓他察覺到不對勁，他略略鬆開她，有些遲疑的開口喚我：“瑤兒……”
若瑤看著他的眼睛，輕輕開口：“殿下知道孩子是怎麽沒了的嗎？”
他的眼中略微遲疑了下，那片刻的怔然讓她明白他縱然有過猜疑，卻並未真正知情。
或許東宮中每個人都不知道，為什麽無緣無故，她會暈倒，會情緒過激到連自己都控製不了，會保護不住腹中的孩子。
又或許他們知道，隻是這些，她已經不想再去理會了。
若瑤看著他強自壓抑下種種沉痛，吻著自己的發心輕道：“我們以後還會有很多孩子的，很多很多，我隻要你沒事……”
“不會有了，”若瑤搖了搖頭，依舊是靜靜的看著他，“蓿璉長公主已經死了。”
若瑤閉上了眼，不想再去看他眸心深處的種種震痛：“請殿下出去吧，我很累了，什麽解釋也不想聽了。”
若瑤不願意再見到他，漓陌說，她不能再受任何刺激，所以強悍得堅決不許他踏入她房間半步，她不知道這麽做，是不是因為受了離風的囑托，自她醒來後，離風就一直在閉關，她一次也沒見過他。
其實漓陌的話，在東宮當中，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軒轅亦辰本不用聽她的，然而他卻一次也沒硬闖過。
隻是，霧吟總會低低問若瑤，殿下一直沒離開過荷風軒，太子妃要不要見他一麵？
自從子衿出事以後，霧吟便一直在荷風軒服侍她。
若瑤看著她，隻是極淡極淡的搖頭，我不想見他。
直到，那一道詔書公告天下，從此以往，王朝皇太子軒轅亦辰多了一個新的身份，監國太子。
太子加冕儀式的那天，晴空萬裏無雲，若瑤看著蔚藍的天際，卻仿佛看到蓿璉的臉，還有那樣多的鮮血，染紅了湛藍。
“太子妃，霧吟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霧吟輕輕的來到若瑤身邊，開口。
“你是想勸我去參加監國太子的加冕儀式，是不是？”若瑤沒有看她，淡淡問著。
霧吟微微一怔，垂下麵孔，恭順當中帶了一絲企求，她點了點頭，輕道：“太子妃，雖然殿下向皇上稟明，因為太子妃的身子弱，正臥病榻間所以沒有辦法參加儀式，但是這樣的場合，曆朝曆代的太子妃，不管是有什麽樣的理由都從來沒有缺席過的，文武百官都在看著，霧吟實在不願意殿下加冕監國太子的第一天，就成為所有人的笑柄。而霧吟其實最想說的是，如果太子妃肯去，殿下的心裏會好過很多。霧吟不知道為什麽太子妃對殿下有那麽深的誤會，可是霧吟知道，太子妃失去了孩子，殿下不會比你的痛少半分，他……”
“今天的加冕儀式是你們盼了很多年了的吧？”若瑤依舊看著天邊，打斷了她。
霧吟不明所以，沒有說話。
若瑤淡淡笑了笑：“可是對我而言，這場儀式，卻是由無數我所在意的人的鮮血和性命，所鋪就的。”
“太子妃……”霧吟急急開口。
若瑤沒等她說話，隻是徑直轉身進屋：“幫我梳妝吧。”
到了此刻，她反倒是有些遲疑，如同沒有反應過來一樣，站在原地看著若瑤，一動不動。
若瑤淡淡一笑，也不去看她：“你再這麽站下去，儀式可就要完了。”
她猜不出若瑤在想什麽，雖然有著略微驚喜的神色，然而更多的卻是猜疑和警惕，有些小心翼翼的問道：“太子妃是要入宮參加殿下的加冕儀式嗎？太子妃願意原諒殿下了？”
若瑤沒有回答，也並不解釋，隻是淡淡道：“不是姑娘說要我進宮的麽，如果擔心的話，我不去便是了。”
她看了若瑤一會，終是不再多說什麽，喚上畫意一道開始為若瑤梳妝。
“太子妃穿哪身衣服呢？”畫意問。
若瑤的衣服，其實在鳳鸞殿的那場大火當中，大多都已經付諸一炬了，惟有幾件當日相府為自己備作嫁妝的華服，因為總是嫌它們太過張揚貴重，她幾乎沒怎麽穿過，於是讓子衿好生收著放到儲物間裏了，也因此，得以幸免。
若瑤略微想了想，對畫意道：“原來放在鳳鸞殿儲物間裏的那個沉香木箱子，我不知道現在在哪裏，你把裏麵的衣服都拿過來讓我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