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逼宮背後
第二百六十章 逼宮背後
“……‘湘暮曲’、‘重煙舞’,當著滿朝文武,清和殿上太子妃可真是出盡了風頭,你是不想活了,又或者根本就是故意,嗬嗬,不然你怎麽能說出那樣的話,‘不管出了什麽事,總有殿下為我擔著,我隻要做我想做的事情便成’,嗬嗬……”
霧吟的聲音略響在寂靜空曠的荷風軒當中,她重複著那一日,若瑤對皇後說過的話語。
若瑤沒有開口解釋什麽,即便那些話並非順從本心隻是刻意,卻畢竟是她曾經說過的。
“……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像先皇後,隻要皇上信了,那麽你便是了,即便是不全信,你也不可能再活著,你本就是罪臣之女,失了皇嗣,一條命原本就是殿下死死護著的,現在又加了或許是忤逆先皇後這個罪名,滿朝文武都看著,皇上如何能容你?皇後娘娘又如何肯放過這個機會?”
案上那一盞暈黃的燈盞明明滅滅,王安憶閉了閉眼,卻不再出聲阻止霧吟,他向來平和的眼中隱著很深的情緒,他和霧吟一樣,也是在為他的殿下不值的吧。
“……後來賜死的那一道聖旨下來,我其實是鬆了一口氣的,不管是以一種什麽樣的方式,終於是結束了……可是,我錯了,殿下竟然為了你,下令逼宮!在他最艱難的歲月裏,也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走這一步,不是我們沒有這個能耐,而是因為殿下曾經答應過夫人,永遠也不要去憎恨他的父親,要嚐試原諒和愛……所以那麽多年了,他寧願隱忍著,不惜自傷,不惜留給世人一個浪蕩王孫的形象以求自保,也沒有走到逼宮這一步,卻偏偏是如今,卻偏偏是他已經名正言順的當上監國太子了,過不了多久便可以堂堂正正的問鼎這萬裏河山的如今,就因為你,就因為你!”
霧吟的情緒越來越激動,語速也越來越快,不自覺的帶上了尖銳:“你知不知道親手逼死自己的親生父親是什麽樣的感受?雖然殿下本意隻是要逼皇上退位,但皇上本就病體沉珂,如何能經得起這樣的刺激,他就死在殿下麵前……這樣的結局殿下不是沒有料到,可他依然選擇了逼宮,就因為你!但你可曾有半分體諒過他?你又想過沒有,此刻在紫荊宮中守靈的他會是什麽樣的心情?!他愧對的不僅僅是他的父皇,還有對他母親守了那麽多年的承諾!”
若瑤的胸口,沉悶的疼著,雙手也無意識的按在心口處,可是,依舊是抵不過那一陣陣窒息的壓抑。
王安憶看了看若瑤,默然片刻,嗓音暗啞的開了口:“好了,霧吟,現在再說這些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
“怎麽會沒有意義?”霧吟打斷了他,一雙眼睛因著怒意和深恨,閃亮如天上星,再尋不到半分昔日沉穩清持的模樣,“我就是要告訴她,讓她知道,殿下為了她做到什麽樣的地步!我就是要她知道,她根本就不配殿下這樣待她!她以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嗬嗬,真是笑話,若不是殿下,她連命都沒有了,還談何委屈?而即便是有,那也是她自己給自己找的!”
“霧吟!”王安憶出聲喚她。
而霧吟卻根本不去理會,隻是目帶恨意的看著若瑤,她已經壓抑了太久,情緒一旦尋到一個最細微的宣泄口,便擋無可擋,以一種近乎崩潰的方式噴湧而出——
“我不明白你究竟在怨殿下什麽?因為淩家嗎?他們選擇支持殷家,你要殿下怎麽做,引頸等死嗎?殿下那麽多年來苦心經營,我們的人脈早已經遍布朝野,而且大多都是與淩家相左的勢力,在奪權這條路上,淩家的力量對殿下來說雖不是無足輕重,但早有防備,掀不起太多風浪的,可是因為你,他仍是不想與淩家正式衝突,那一次你要回相府,他不顧宮中急詔想要陪你一起回去,隻是為了給你的家人一個提點,告訴他們,他愛的是你,淩蔓清隻是一個幌子!告訴他們,不要因為表麵就放棄你,而去選擇殷家!是你自己堅決不要他同行的!可是,可是即便如此,他仍是讓王叔陪你一道回去,本來東宮總管何須做這樣的事情?還有那頂轎子和禮物的準備,哪一樣殿下沒用心,你的父母若是稍微留神,便能看出殿下對你的重視,隻可惜,他們的心都被權欲蒙住了,一心以為你失寵了,所以急不可耐的投靠了殷家!”
若瑤緊緊的閉上了眼,卻止不住淚水潸然滑落,而王安憶沉沉的聲音,亦是低低響起:“太子妃不要怪霧吟無禮,她說的,都是事實,而太子妃亦是親眼所見,殿下放走了淩影。隻是這之前要做多少疏通要冒多大風險,這之後要承擔多少後患,太子妃是看不見的。太子妃也看不見,你弟弟毫無顧忌的用了本名成為齊越駙馬後,殿下為了確保太子妃無虞,為了避開牽連,費了多少周折。或許有一天,淩影會帶著齊越重兵回來複仇,以殿下的性格,他本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可是為了你,他還是放他走了。太子妃,我們會這樣冒犯,說了這麽許多,隻是想要請你能試著去體諒殿下的苦心。”
“她若是會體諒,又何至於會那麽狠心?”霧吟譏綃而淒涼的笑了起來,“太子妃,我們今天就一次把話都說明白吧?你自個認為的那些委屈,在我看來,其實什麽都不是。”
她站了起來,眼中不自覺的帶上了痛意,看向窗外:“我知道你因為淩蔓清的事情沒少埋怨過殿下,可你想過沒有,如若不是她,被殷家死士挾持至死的人便有可能是你!誠然,殿下接受淩蔓清最大的原因是因為蓿璉長公主,可他本犯不著委屈自己去對著她千恩萬寵。你知不知道,淩蔓清第一次用催情香的時候,他甚至用匕首紮得自己鮮血淋漓來換神誌的清醒,可是,又能怎麽辦呢?為了將她哄抬在明處高位,他隻能忍著。我拿著燃盡的餘香去找樊先生配來解藥,你知道我遞給他的時候我心裏有多恨?他那樣高傲的人,何至於委屈自己到這樣的地步,都是因為你!而你卻沒有半分體諒他,成日給他臉色看,你知不知道他心裏有多痛!可是,可是,即便這樣,他還是……隻要你能安然無恙,嗬嗬……”
若瑤震動得說不出話來,而震動過後,心底卻襲來陣陣鈍痛和蒼涼無力,她看著霧吟,極其緩慢的開口:“從來就沒有人告訴過我這些,而就如姑娘所說,他是為了保護我才設的這個局,除了奪權路上的風險以外,那個一直都察不出來的內奸,是不是也是他會這麽做的原因之一。”
“你!”霧吟麵色劇變。
而若瑤隻是有些麻木的搖頭:“我並沒有要怪誰的意思,他曾經問我有沒有什麽想要問他的,可是我沒問,他也沒說,我們都太驕傲,所以到了如今,已經牽絆成一個解不開的死結,再說什麽都沒有用了。”
“怎麽會沒用?”王安憶突然跪地正色道,“如果太子妃願意對殿下打開心結,就沒有什麽坎是過不去的,無論如何,太子妃依舊是殿下的正妻,若不是琴瑟合鳴,相敬如賓,便隻能兩相折磨,含恨終老,沒有第三種選擇——我相信,太子妃必然會做出對大家都好的選擇。”
若瑤怔怔看著他,尚未完全理清他話中的意思,門外,卻忽然傳來一個清絕冷寂的聲音——
“她什麽都不用選,她會跟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