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故人歎
第三百零一章 故人歎
海棠樹下，兩人相依偎，心隔城牆，卻似沉醉……
沐遙凝望軒轅亦辰的雙眸，卻依舊尋不得半點蛛絲馬跡，溫婉一笑，但卻不言不語，素手撫上他的麵容，眸光微微暗淡，而後依偎在他的肩膀上，輕聲歎息。
軒轅亦辰輕摟沐遙的腰身，雙眸幽然望向遠處，但卻不知在看什麽，少許，眸光回轉到懷中人兒的身上，滿含寵溺的撫著沐遙長垂青絲，冰冷的薄唇印在那一點朱砂的額頭之上。
微風冷清，朝恩殿旁，一明素潔長裙的女子緊揪絲帕，嬌軀顫抖的躲在暗角，不貝齒緊咬上下唇，摻出絲絲血跡，轉首，緊閉雙眸，但卻無法阻止內心的巨痛，身滑落，輕聲哽咽。
她的亦辰，她的沐遙，他們怎能如此……
忽而，瑤月漸漸止住哭泣，想到了軒轅亦辰前些日子的承諾，抿唇，微顫的身子走回偏殿佛堂，她該相信他，至少這三年，他每個月圓之夜都會靜守冷宮，與她遙遙相望……
想到曾經過往，瑤月心頭的芥蒂稍稍減少，南宮氏乃孫氏的仇敵，亦辰曾答應過自己要除去南宮氏為孫氏昭雪，亦辰從來都不曾騙過自己，而今他又不知南宮嫣真實身份，必然隻是逢場作戲。
瑤月蹲坐在佛堂之內，望著那數丈之高的金身佛像，心頭漸漸安定，而後跪拜佛堂前，雙手合十，卻不知道該祈禱什麽.……
寢殿內，沐遙在桌台之上鋪上宣紙，輕攏長袖為軒轅亦辰磨墨，眸光卻一直凝睇身旁人，抿唇含羞，取下一支毛筆遞與他，依偎而坐，耳語輕柔，道：“聽說皇上精通音律，可是臣妾卻從未有福耳聞……”
軒轅亦辰輕笑，轉而望向沐遙那一臉期待，傾身，在她臉頰上輕吻，低沉的聲音滿含寵溺：“瑤兒想聽什麽？”
說著，斂下笑顏，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竟執筆在宣紙上寫道：“但凡少年，情不知所起，以為繁華是盡頭。拍遍闌幹，而今識盡愁滋味。往日俱往矣.……”
沐遙望著那宣紙上的有力的黑色字體，眸光一閃，素手輕輕一握，但卻輕笑起來，佯裝氣惱的道：“皇上想起故人了？”
‘但凡年少，情不知所起，以為繁華是盡頭’想必是在寫瑤月吧，沐遙心頭的鬱結似乎有些鬆動，瑤月，身為帝王或許有太多無奈，但他並未負心於你，身在皇宮紅牆綠瓦之中，得此夫君，已是三生有幸。
軒轅亦辰轉首望著沐遙的神情，那雙深如夜色的眸子似要將她看得透徹一般，然，在沐遙察覺之時，他卻轉首望著自己寫下的字跡，仿若沉入了某種難解的沉思.……
許久，直到耳邊琴音擾亂思緒，軒轅亦辰才緩緩回神，卻見沐遙已經坐在了前殿的琴旁，素手輕撥弦，似哀似怨的琴音徐徐傳來……
沐遙指按琴弦，半斂雙眸，長睫微微顫動，白皙修長的指尖在琴弦上輕浮流動，啟唇輕唱：
你走時霜葉正紅，落葉飄在空中。
你走後我收集著落葉，每片裏有我的相思重重。
當大雪紛飛的冬季，我的心也不曾冰封。
多少次呼喚你的名字，多少次望斷長空。
也曾怪天怪地怪你不守信用，為什麽聚也匆匆，別也匆匆……
從此辜負了秋月春風，千言萬語如何訴情濃。
經過了多少風霜，經過了多少盼望，我們終於相對。
我怎能不感激上蒼，結束了流浪和飄蕩。
我願用最深情的愛，撫平你所有的滄桑，收拾你所有的悲傷，千言萬語如何訴情濃.……
聽沐遙唱到此處，軒轅亦辰的神色陡然一凜，大手瞬間握成拳，霍然起身，而那桌台之上的硯台墨汁竟啪的一聲掉落地上，黑色的墨汁沾染了明黃色的龍袍，一點點慢慢擴散，化為暈圈。
沐遙指上的琴弦隨聲而斷，砰的一聲劃破指尖，沾染著血跡垂落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冷風浮動，微微顫動。
沐遙望著指尖的那一抹猩紅，但卻覺得心頭微微刺痛，素手撫上了衣襟，輕揪著自己胸前的衣裳，而後起身，抬首望著軒轅亦辰那凝重冷冽的神色，走上前，卻見他麵無表情的與她擦肩而過。
成功了麽？
沐遙背對著大殿門口，聽著他急促的腳步聲漸漸遠走，而後是那從風中傳來的隻字片語：“朕還有事，不陪愛妃了.……”
有事？
沐遙眼中的晶瑩液體似再隱忍不住的落下，素手漸漸成拳，手中的絲帕已成嫣紅，他去冷宮了，因為她剛才那首歌，冷笑，卻無法抑製眼中的淚水，伸手輕撫，她為何而哭？
？“南宮嫣……”大殿前出現了一個消瘦嬌小的身影，那輕柔的聲音帶著點點的不安。
沐遙並未回頭，隻是深吸一口氣，道：“還不快回冷宮，皇上已經去找你了。”
說罷，舉步踏進寢殿，反手關門，將自己的身子依靠在門上，閉上雙眸。
瑤月聽了沐遙的話甚是詫異，但在回神之時才愕然清醒，欣喜與悲傷在心頭難解難分，握住絲帕的手卻微微顫抖，抿唇，眸含淚光，輕顫的聲音低聲道：“南宮嫣……謝謝.……”
而後轉身，提裙向‘關雎宮’外的那條小路上跑去……
寢殿內，沐遙依在門上，雙眸微微睜開，望著桌台之上，那散落滿地的紙張與黑色墨跡，微步上前，望著那被墨水汙損的有力字體，心頭如窒息一般沉悶，巨痛難當。
但凡少年，情不知所起，以為繁華是盡頭。拍遍闌幹，而今識盡愁滋味。往日俱往矣.……
素手輕顫，執起那張紙，而後轉身扔進了火爐之中，一陣火焰飄起，漸漸化成飛灰，片片焰紅飛舞，最後隻剩下一室的煙霧。
心動了，是麽？
沐遙緊揪著心口的衣裳，狠狠的錘了自己一拳，而後淚光婆娑，痛極反笑，沒想到自己一個如此絕情自私的人，竟也會喜歡上一個無情且琢磨不透的帝王，竟也會嫉妒自己的前生。
嗬.……
沐遙轉身環顧房間的陳設，最後目光卻還是停留在床榻之上，指尖摩挲他曾入睡的地方，那種翻滾的刺痛如同穿透掌心直射心裏。
瑤月，留住他，就看你了.……
沐遙緊閉雙眸，疲倦的依偎在床沿，望著手指上凝固的血跡，嘴角卻扯起了一抹空靈的淺笑，她原本就沒有機會做一個好人，如今卻又要壞得人神共憤，素手抓起了床單，既然走到了這一步，那麽就壞得天誅地滅吧……
可是，眼角卻依舊淌下一滴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