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誅殺
第三百四十五章 誅殺
一陣夜雨,幾分清香之氣,禦花園中柳樹垂條,百花嬌滴,陽光穿透樹葉,在潮濕的地上灑下幾許零星點點,初夏已至.……
雲瀾一襲碧綠長裙,微施脂粉,發髻也梳得格外別致,使得她看起來精神不少,也遮掩了昨夜不眠的蒼白與疲累。
她扶著沐遙在‘唚心宮’的後花園中散步,一路說笑,直至走到無人的‘皎月台’附近.……
雲瀾望著周遭的建築,目光停留在與後花園中隻有一條小路境幽相隔之地,而後小聲在沐遙耳邊,道:“小姐,這條路與後宮相通,直連皇上的‘禦書房’,昨日黃昏之時,奴婢跟著瑤月姐姐一直走到這裏,而後便見她四處張望,匆忙的進了‘禦書房’.……”
沐遙一怔,而後擰起秀眉望向那條鵝卵石鋪設的那條林陰小道,垂下長睫,抿唇道:“她倒是膽子不小,也不怕驚動了禦林軍與其他嬪妃,一個被打入冷宮的貴妃若是突然出現在皇上的‘禦書房’中……也不知陳文倩與蘇宛如知道之後會如何?”
雲瀾輕笑起來,但是神色之中依舊藏不住無力,柔聲道:“皇上這幾日忙與處理後宮與百官發生的事,如今又正直大婚在即,紫玉國前來道賀,幾件事情攏到一起,皇上根本抽不開身,不如奴婢現在就扶小姐去‘禦書房’看看,就算皇上突然駕到,也怪罪不了小姐什麽。”
沐遙點首,卻握住雲瀾的手,轉首望著她疲倦的神色,輕笑道:“我自己去便可,你先去休息吧……”
雲瀾睜大雙眼,隨即搖頭,張口想說什麽,但卻又被沐遙打斷:“趙傳突然失蹤,太後與賢妃必然有所警覺,怕是今日會鬧出點事端來,到時,我還需要你去教花美人做些事……”
雲瀾垂下眼瞼,想了少許後,才勉強的點了點首,卻依舊不放心的道:“小姐,您有孕在身,要是碰上幾個不講理的嬪妃,奴婢怕.……”
而後想了想,卻又禁聲,望了一眼沐遙無所謂的神色,隻能低首道:“那奴婢回去休息了,小姐有事時可吩咐侍女通知奴婢一聲。”
沐遙輕點首,卻不多言,微微抬首望了一眼前方深幽的小徑,素手輕撫著自己的小腹,而後抬步上前,絲毫不猶豫的走向通向‘禦書房’的方向……
……
趙傳失蹤,‘鸞舞宮’與‘思暮宮’都掀起了不小的波瀾,太後心焦氣躁的四處派人尋找,但將整個皇宮都翻過一遍,卻依舊找不到趙公公的任何蹤跡。
趙傳雖隻是一個太監,但卻跟隨太後三載有餘,一直以來都少言寡語,忠心伺候,對於太後的指令更是唯命是從,如今竟連聲招呼都沒打,就這樣在這深幽的後宮中消失不見,又豈能不讓他人懷疑?
太後出動後宮中的所有禦林軍,所謂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因而便下令,除卻尚在禁足期間皇貴妃的‘鳳棲宮’與早已搜查過的‘鸞舞宮’之外,其他各宮殿必須都要搜索,特別是前幾日內淹死那幾名草莽大漢的水井之中,一時間,後宮內外人心惶惶,但忙碌半日之後,卻依舊還是未能找到任何線索。
反倒是又鬧出了花美人病重,求見太後哭訴遭受賢妃毆打威脅之事,一時間,更讓這幾乎風雨飄搖的後宮染上了一層陰霾,更使得太後在‘鸞舞宮’中大發雷霆……
‘鸞舞宮’內,德妃、昭儀均已入坐,惟獨賢妃尚未到場,並且,連同如同告禦狀一般的花美人,也被太後賜坐昭儀身旁,少許,隻見‘思暮宮’的侍女青容匆匆奔走而來,跪拜在大殿之上,麵色雖冷靜,但卻依舊帶著幾分惶恐的叩拜道:“奴婢參見太後娘娘千歲,德妃娘娘、昭儀娘娘萬福金安……”
太後麵色煞白,帶著金護甲的手啪的一聲拍在禦案之上,中指上那諾大的翡翠寶石閃爍其華,卻更顯陰霾,怒道:“賢妃為何現在還不來?”
而後微眯鳳眼,不等青容辯解,便道:“既然賢妃不願來見哀家,那麽哀家就讓德妃以後宮之法懲罰了.……”
青容一驚,抬眼望了一眼坐在陳文倩身旁的花美人,眸光露凶,卻楚楚可憐的向太後求饒,道:“太後饒命,賢妃娘娘身體欠安,又聞花美人誣陷,因而一病不起,所以才不能前來見駕,還請太後娘娘饒恕.……”
花美人臉色頓時煞白,在看到青容那陰霾的眸光之時,嚇得雙腿發軟,腦中突然想起那日蘇宛如發下的狠話,哭道:“太後娘娘,賤妾沒有誣陷賢妃娘娘,賢妃昨日掌摑賤妾,且要將賤妾的妹妹從‘唚心宮’中調出,趕出宮廷,逼迫她嫁給一個叫花子,且還發話讓我們姐妹二人不得好死.……”
青容倒吸了一口氣,卻神色冷靜的道:“花美人說這話可有證據?身為後宮嬪妃,可知誣陷正妃是犯杖刑,可要拉到‘仗刑局’打扳子的.……”
“住口……”一直沉默不語的德妃突然喝道,而後擰眉道:“你隻是賢妃陪嫁進宮的一個小丫頭,現在竟然敢在太後麵前威脅皇上的四品美人,更何況這個美人乃是太後欽點,你眼中可還有主奴之分?來人,將這個丫頭拉下去杖責一百大板,以示我後宮律法.……”
德妃的話音一落,守在‘鸞舞宮’殿前的兩名侍衛便走進大殿,將驚恐萬狀的青容擒住,剛想往外拖去,卻又聽陳文倩低道:“慢著……”
而後轉首望向太後,低首道:“太後容稟,臣妾數日之前查到了關於那幾名宮外死屍的一些證據,也正好與賢妃娘娘有關,不如先將這個奴婢關押,等臣妾手上的這事水落石初之時一並發落.……”
太後的眉宇一動,發束上的金釵玉墜伶仃作響,疑惑道:“文倩是說,賢妃還與前段時日裏那樁‘井投屍案’也有關聯?”
陳文倩抿唇一笑,低柔道:“正是,因而臣妾懇請太後莫要打草驚蛇,若是隻是將這個奴婢打了一頓之後,放回‘思暮宮’,隻怕夜長夢多……”
而後轉首望向一旁的青蘭,冷聲道:“青蘭,去將本宮的錦盒取來.……”
青蘭福身道:“奴婢遵命……”
而後踩著碎步匆匆奔向殿外,向‘承乾宮’的方向跑去……
……
宮殿內,德妃有些隱怒的瞥了陳文倩幾眼,她怎麽也沒有想到原來陳文倩早已找到證據,卻一直都未曾在她麵前提過,如今事到如此才將證據拿出,於是臉色略白的道:“昭儀妹妹不愧為皇上心尖上的人物,沒想到這麽快就找到了證據,且還能藏了這麽多天,倘若不是今日花美人前來喊冤,不知妹妹還要藏幾日啊?”
說著,將頭扭向一旁,有些嫉妒的咬緊牙關。
陳文倩挑眉一笑,卻是溫婉道:“德妃姐姐說哪裏的話,臣妾之所以一直隱忍不說,隻是還沒找到確實的證據,若是冒昧告之娘娘您,怕是此事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了.……”
“你……”德妃猛的站起身,胸膛起伏,剛想說什麽,卻聽太後怒斥道:“好了,像什麽話,如今後宮已經夠亂了,你們還在爭什麽.……”
德妃立刻禁聲,而陳文倩的麵色也有些泛紅,就在氣氛僵硬尷尬之時,突聞殿外一聲尖銳的唱音:“皇上駕道——”
眾人皆是一驚,德妃、陳昭儀以及花美人忙站起身,匆匆的走下石階,跪拜在地,在那抹明黃色踏進大殿之時,齊身叩首道:“臣妾、賤妾,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軒轅亦辰站在大殿中央,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個女人,走向陳文倩,勾身將她扶起,低沉道:“朕聽說文倩找到了‘井投屍案’的線索,可有此事?”
陳文倩起身,心頭卻一陣泛涼,她低首望著帝王的龍靴,而後才抿唇道:“回皇上的話,臣妾的確找到了一些線索,但是卻事關賢妃,因而……等會請皇上過目……”
軒轅亦辰點首,而後道了一聲平身之後,便走向太後,低首道:“兒臣給母後請安……”
太後原本緊擰眉宇的眼中緩和,她起身走向石階,握住帝王的手,樂嗬嗬的道:“皇上多禮了,近些日子,嫣兒兒的身子可還好?皇上可要多注意嫣兒的飲食啊,哀家聽侍女說,嫣兒吃得不多,補藥也要雲瀾那丫頭逼著才肯喝,你瞧瞧這脾氣,簡直跟個孩兒一樣.……”
說著,太後的臉色露出疼寵的神色。
軒轅亦辰低沉一笑,安撫太後道:“母後放心,宸妃雖然有時調皮,但卻也十分乖巧,太醫開得那些藥極苦,她有抗拒也是理所當然,不過為了皇兒,也都喝下了.……”
太後聽聞帝王的話,心頭更是欣慰,慈愛麵容露出,道:“甚好……甚好.……”
太後反差的情緒以及帝王寵溺的話語,讓站在大殿中央的幾名女子不禁心頭泛酸,個個低首,玉手緊揪絲帕,嬌容失色,特別是陳文倩,她聽了皇上與太後的對話,隻覺胃中一陣泛苦,卻隻能若無其事的吞咽下去,思及那日皇上駕臨‘承乾宮’的事,心裏更是糾結。
那日帝王匆匆駕到,她歡天喜地的在殿前迎接,卻不想帝王卻一臉心不在焉,劍眉緊攏,下了三盤棋,盤盤皆輸,之後便道了一聲早些休息匆匆而去,甚至連一句寬慰的話都沒有……
心頭更顯苦澀,陳文倩輕咬下唇,卻聞太後恢複之前的嚴肅,道:“皇上,這個賢妃現在是越來越沒規矩,昨日竟在‘瓊香宮’中掌摑花美人,還威脅花美人要將其妹轟出宮廷,賜嫁市井乞丐,今日哀家召見她來與花美人對質,她竟派了一個奴婢過來.……”
軒轅亦辰扶著太後入坐太妃椅,劍眉一動,似有些不可思意的道:“母後此言當真?”
說著,冷清幽深的雙眸瞥了一眼花美人垂看地麵的麵容,半依在椅上,神色帶著幾分懶散。
花美人的頭低垂著,連動都不敢動,而陳文倩與淩蔓清也並未打算為她說話,大殿內的氣氛有些壓抑,直到青蘭氣喘籲籲的從殿外跑進之時才得以緩和。
青蘭手執錦盒,提裙走進大殿,在見到階台上那一抹明黃之時先是一怔,而後慌忙下跪,心頭鼓動,音帶顫抖的道:“奴婢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而後抬首有些慌張的望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側的昭儀,將錦盒遞上,低聲道:“娘娘要的東西,奴婢拿來了!”
陳文倩伸手接過,玉指撥開了盒上的銅鎖,有些不自然的打開,而後碎步向前,遞到皇帝與太後的身前,抿了抿唇,輕道:“太後、皇上,這就是臣妾在‘思暮宮’附近找到了東西,據臣妾拚湊,這乃是嬪妃所持的‘聖祖家訓’內的破碎紙屑.……”
太後驚訝的望著那個紅木黃稠錦盒,望向皇帝,遲疑的道:“這……這莫非是宸妃所丟的那本祖訓?”
陳文倩微微點首,而後抬首望向帝王的神色,但帝王卻隻是瞥了那幾片紙屑,麵容依舊懶散,似同波瀾不驚一般,讓陳文倩的心不免緊了一下,趕忙又道:“皇上,太後,臣妾追查之時,發現這些紙屑最後一張正好灑落在‘思暮宮’的大殿門口,因而臣妾斷定,此事必與賢妃娘娘有幹係.……”
德妃與花美人震驚的望著陳文倩的錦盒,雖然她們也曾聽聞宸妃夜半遇刺之事是賢妃買凶所為,卻不想此事竟是真的,一時之間竟難以接受,二人傻傻的站在原地。
而太後則是睜大了眼,心頭如同有一股怒氣囤積一般,壓抑得喘不過氣來,她激動的道:“這個賢妃竟大逆不道如此地步,枉顧哀家以前那樣疼寵她,本以為她賢良淑德,卻不想暗地裏做出如此敗壞皇室門風之事,皇上,這次您可不能袒護賢妃,哀家必須處置她……”
眾人屏息,雙眸刷刷的齊望向帝王,但帝王卻隻是望向太後,刀斧雕刻一般的俊美側麵帶著幾分清冷,而後向太後點了點首,道:“朕已將後宮執法大權交給德妃與文倩,那麽就依太後的意思吧……”
太後欣慰的點了點頭,而後望向陳文倩,道:“文倩,你現在就帶著禦前侍衛去將‘思暮宮’包圍,無論如何都要給哀家搜出證據來……”
而後想了想,望了一眼站在殿外的李容,有些沉凝的道:“李容,如今趙傳失蹤,你就先代替他的位置,給哀家到‘思暮宮’去傳旨,無論賢妃病地有多重,都給哀家抬過來……”
李容進殿,低下首,卻是沒有半分欣喜,且帶著幾分沉重的弓身道:“奴才遵命,奴才這就去宣太後娘娘的口俞.……”
說著,便執著拂塵匆匆離開……
……
‘思暮宮’中,賢妃坐在寢殿中來回踱步,青容已經去了將近一個時辰,如今竟還未歸,令她的心頭不免有些忐忑,她移步到窗前,望著窗外的花園景色,而後煩躁的走到案邊將茶水杯啪的一聲掃過地上,望著那瓷碗化做碎片四處滾落,拋灑的滿地都是。
宮殿外,一名藍衣宮女匆匆推開寢殿門,賢妃轉身一望,忙急燥的問道:“可有請到皇上?”
她在太後宣旨讓她前往‘鸞舞宮’之時,就派人去請皇上。
小宮女神色膽怯的低首,結巴的輕顫道:“奴婢回娘娘的話,奴婢去了‘唚心宮’求見皇上,但是禦前侍女卻告訴奴婢,皇上不在‘唚心宮’內,於是奴婢便到處打聽,卻沒想到在半路看到皇上去了‘鸞舞宮’.……”
賢妃怔住,胸膛起伏不定,她猛的一甩手,隻聽啪的一聲,小宮女已經摔倒在地,並且左臉上添了一道五指印,賢妃指著她的鼻子,怒道:“你這個該死的奴才,為什麽不攔聖駕?你想害死本宮對不對?”
說著上前又是一腳.……
“奴婢沒有啊!啊……娘娘饒命啊,奴婢不敢截聖駕……”小宮女捂著肩頭不住的跪地磕頭,但是頭發卻被蘇宛如一把拽住,怒道:“你們都巴不得本宮死是嗎?你們當本宮是什麽?”
說著,她猛的扯著宮女的頭發向牆上撞去,隻聽砰砰的兩聲,小宮女就連哭訴都來不及,就已昏死過去……
“要本宮死?你們做夢.……”蘇宛如發瘋一般的將書櫃砸毀,挽起的長發已經散落,她胡亂的扯著掛在牆壁上的同心結,那是新婚之時帝王賞賜的,青蔥的玉手扣在花紋上,眼淚卻不住的掉落,但口中卻依舊呢喃道:“我蘇家有‘拈花神功’,你們不能將本宮怎麽樣的,你們不能.……”
‘拈花神功’……
倘若並非‘拈花神功’的話,或許她的父親至今還是一個七品縣令,而她,恐怕早已嫁給了地方上的草莽之夫,又怎會有今日的風光,且能一舉登上四妃寶座,在這後宮之中占有一席之地?
所以,她不能失去這些,即使是父親被貶,但是蘇氏的‘拈花神功’依舊在,得神功者得天下,皇上一定會保護她,一定會……
蘇宛如的臉色漸漸恢複平靜,突聞殿外一片吵雜,她心一凜,忙打開殿門,卻見數十個禦林軍衝進殿內.……
“你們……”賢妃一時沒反應過來,而後卻看到了站在殿外的德妃、陳文倩以及麵帶冷笑的李容之時,這才清醒,怒不可懈道:“你們想幹什麽?”
而後望著衝進寢殿的侍衛,發瘋一般的吼道:“狗奴才,滾出去,全都給本宮滾出去.……”
陳文倩有些愣怔的望著如同發瘋似的賢妃,有一瞬間的疑惑,而後望向站在一旁的德妃,低聲道:“請德妃娘娘下令……”
德妃看著蘇宛如的樣子,不禁有些膽怯,但心頭卻又有幾分得意,她瞥了一眼站一旁的弓著身子的李容,有些傲然的道:“李公公,依本宮看,賢妃這個樣子根本聽不懂太後的口諭,那麽就直接搜查吧,本宮想,賢妃如此賢良淑德,必然也會配合的.……”
李容一怔,有些不可思意的望了德妃一眼,而後眸光瞥向陳文倩,卻見陳文倩也很是驚詫,於是低下首,有些不自然的道:“那奴才就依從娘娘的意思了……”
說罷,便走向寢殿前,尖聲喧道:“禦林軍聽令,開始搜查,搜查時要仔細點,一個地方都不能漏下……”
……
‘思暮宮’頓時鬧翻了天,殿外圍觀的宮女個個麵麵相視,卻不知到底發生何事,直到李公公從侍衛手中接過一本已被撕爛得滿目全非,且已開始泛黃的書冊後,眾人才驚呼起來,一時間宮內沸騰,原本已經平息一段時間的井底拋屍在此時再次被提起,而賢妃也被禁錮.……
一時之間,後宮的種種流言四處渲染,賢妃跟著被太後下令關入天牢,但卻尚未剝去妃位,德妃在太後麵前添油加醋了一般,但陳文倩卻隻字未提,許是因為看到賢妃牆上所掛的那隻已被拉扯變形的紅色同心結之時,心生不忍,許是……沒有想到自己當初唯一的對手,今日竟如此不堪一擊,但是更多的卻是對此事生起了幾許疑惑。
賢妃在入獄之前大罵陳文倩陷害於她,那神色張狂,目光赤紅,如同瘋子一般,而抓拿她的人以及後宮所有的人也都當她是真的瘋了,但惟獨陳文倩此時才嗅出了幾絲不尋常的味道,隻因她看得出賢妃眼中迸裂出的恨意並非虛假。
但是無奈事情已經過去,她自是無力回天,也更不想搭救這自己費了三年心思才除去的人……
回到‘承乾宮’,陳文倩十分疲累,如同打了一場仗一般,她半依在太妃椅上,素手緊捏著絲帕,意識漸漸有些混沌,今日之事進行的太過順利,順利得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那些禦林軍進殿之後,不到半柱香的時間,那本被撕爛的書冊便從枕隙間被找出,因為長時間與絲棉裹在一起,書冊已經開始泛黃,但是上麵的字跡卻清晰可見,當時李公公用那些撿來的破碎紙屑一拚湊,竟正好完整無缺……
當時,她注意到蘇宛如的神色甚至較於她更為驚訝,且疑惑的要看那是什麽書,當時若非德妃一直言語諷刺,激得賢妃失去心智,怒極掌摑,怕是或許她還可以問出些什麽,但是如今……賢妃已經一口咬定是她對其陷害.……
深吸一口氣,思緒有些淩亂,青蘭端上茶水,望著自家主子並不開心的容顏,有些疑惑的嘟囔道:“小姐這是怎麽了?今日拿下了賢妃,往後小姐與奴婢就再無後顧之憂了……”
賢妃是後宮最難打擊的妃子,她擅長的太多,卻沒想到居然這麽容易就被打壓了。
陳文倩搖了搖頭,素手撐起了額頭,有些疲乏的抿了一口茶,道:“事情恐怕沒有那麽簡單,我總是覺得似乎這是有人安排好的圈套,而我們,隻是跳進了別人早已挖好坑而已……”
青蘭一怔,有些錯愕的愣神,少許才緊張道:“小姐的意思是……賢妃是被冤枉的?”
賢妃是何等人物,有誰能嫁禍到她頭上?
陳文倩放下茶碗,想起了花美人今日在‘鸞舞宮’內的一番說詞,秀眉漸漸擰起,少許,她輕道:“青蘭可記得今日花美人向太後哭訴的那番話?”
青蘭點首,道:“不就是後宮中有傳聞花如蕭將被皇上欽點為七品禦女麽?以賢妃的性子和後宮女子的性情,聽到這話,自然會生氣,所以賢妃對花美人那樣,也並無不對啊……”
“的確並無不對,隻是……”陳文倩突然停頓下來,素手揉了揉額頭,當日她聽到此事之事,心頭也是一陣難以掩藏的酸楚,所以忽略了此事的真實性,如今想來,卻覺得有些蹊蹺,於是便道:“青蘭,你去查一下此事從何人口中傳出的.……”
青蘭睜大雙眼,想了想,而後有些為難的道:“小姐,這事怕是不好辦,因為當時聽‘鸞舞宮’的宮女說,是無意中聽‘唚心宮’的侍女說的,據說還是親眼看到皇上和花如蕭……呃……奴婢的意思是,皇上讚賞花如蕭才情可佳,知書達禮,所以眾人才猜測是否會成為第二個裴禦女……”
陳文倩的麵色在聽到‘裴禦女’這三個字時,一下子黑了下來,斂下睫,有些動怒的執起案上的茶碗苦咽了一口,而後啪的一聲放下,但臉色卻已經恢複平靜,她抬眼望了一下殿外的黑漆,閉上眼,道:“罷了,就算是個圈套,能夠擊敗蘇宛如,我甘願跳下去……”
……
天色漸暗,月上柳梢,花園中的靜幽小路旁,沐遙一身素潔長裙,款步走在鵝卵石的小路上,少許,她輕折下路邊的一條柳枝,隨意的捏在手中,抬首望向天空中那輪玄月,不禁停住腳步……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沐遙輕吟道,而後竟無奈的一笑,毫無目的的向前走去,白色輕柔的身影顯得零落而飄渺。
金縷鞋碎步伶仃,踩在石上,不禁有些晃悠.……
沒想到,自己想過千般萬般的設想的結果,卻在今日的幾個時辰內全然轉向了另一個不知名的方向,化作了另一個時空,另一對恩怨情仇的宿劫。
佛曰:“欲問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若問來生果,今生做者是。”
此生所承受的一切完全是前世的應得,而來世的一切更是今生所做的點點滴滴形成了未來.……
沐遙手中的柳梢一劃,枝幹刺痛了她的掌心,她抬手望著掌心上那嫣紅,卻茫然無措,什麽叫做‘解鈴之人需盡一生力,承君今世歡,方可解咒’?
難道輪回當真是因果之本,即便跨越千年依舊逃脫不了該還的罪孽?
“需盡一生力,承君今世歡……”沐遙不由自主的呢喃,而後有些混亂的張望著周圍的紅牆綠瓦,素手丟下了柳枝,蹲下身子喘息道,“怎麽會……我怎麽會.……”
她怎麽會是挽月貴妃,為什麽書中會說:“得鳳佩者,乃貴妃轉世”?
為什麽閻王要把這塊玉佩送給她?為什麽.……
一切像是陷進了一場好像早被人設計好的迷局,她從一開始就迷失了方向,剛開始的簡單目的漸漸被模糊,被複雜,而至於今日之時,她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不知道該做何.……
沐遙抱著自己的身子,白紗長裙披散在淡色的鵝卵石路上,月光下,閃爍著晶瑩的光亮,素手緊緊的揪著自己的衣裳,無助的望著前方燈火已經燃起的‘長生殿’,卻怎麽都沒有勇氣上前.……
玉佩會脫落,卻需花一輩子的代價去愛那個人,直到壽終之時方可脫落,到時,若是她能等到,便可拿到龍佩,或者.……沐遙的眸光漸漸冷凝,素手緊緊的抓住自己的衣裳,腦中閃過那上被撕毀的紙張拚湊出了幾個駭人的幾個字:‘殺之,誅挖,可得玉佩.……’
殺之,誅挖……
沐遙有些失神,卻握著拳頭緩緩站起,望著那被一抹明黃色推開的窗子,嘴角凝起了一抹苦澀卻又決絕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