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零九章 帝王【一】
第四百一零九章 帝王【一】
一生一世一雙人……
……
‘禦花園’內,寂寥的‘梅花林’中,一抹明黃身影英挺而立,風起,卷起無數粉色花瓣肆意飛舞,打落在明黃金絲九龍圖騰的龍袍上,一片片孤零零的跌落在灰色的泥土上,沾染了塵埃,緩緩的滾落在樹下,如生命凋零一般的死寂……
海棠樹林後,一名身著褐色丹頂鶴朝服的男子,手執白色拂塵匆匆跑來,在看到那抹映照在夕陽餘輝中,顯得有的刺眼的明黃龍袍時,低下首,望著垂在冷風中的黃色垂穗,低聲道:“皇上,禦林軍來報,南宮將軍三女已坐上八抬喜轎,正往皇宮趕來……”
說著,偷偷的瞥了一眼絲毫不動的明黃身影,又道:“皇上,侍女已將喜袍準備妥當,您看……是否.……”
軒轅亦辰的身子動了一下,但卻是抬步上前,如同欣賞這種凋零的淒美一般,少許,他微微抬首,墨發上的紫金玉冠在夕陽中折射出了刺眼的光芒,垂落在鬢角上的明黃絲帶隨風抖動,劍眉微擰,薄唇微動,低沉的聲音徐徐傳來:“不必,派喜婆出去迎接.……”
王公公愣了一下,卻又像是習已為常一般,低下首,弓著身子道:“奴才領命.……”
說著,低首小步退出了‘梅花林’,在轉身時,擰著眉宇望了一眼‘梅花林’中這紛亂飛舞的落紅,若有所思的頓了一下,但卻又隨即轉身離開.……
“南宮嫣……”軒轅亦辰伸出手,看著風中的一片殘缺的梅花花瓣落在自己的手中,深沉如潭的眸光劃過了一絲冷凝,但卻又隨即消失,他握起拳頭,將那枚花瓣抵在自己的左胸前,在觸碰到那裏帶著絲絲鑽心之痛的地方時,俊美的容顏染上了一種說不出的清冷與孤寂,少許,他轉過身,夕陽斜照在他刀斧雕刻一般的剛毅側容上,清冷的聲音愈發低沉:“但願你當真是朕的解鈴人……”
……
皇宮前,一陣鑼鼓宣天,‘玄武門’前的數千名禦林軍守衛,在大紅錦綢轎跨過正大門之時,炮燭聲響,樂器吹打,百丈紅毯鋪設,三月春,不知從何而來的細碎梅花,頓時在整個皇宮中紛亂飛舞,如凋零的雪花一般,細細沙沙的飄落在紅錦上.……
後宮的嬪妃在聽到這敲打的聲音時,個個從宮殿中走出,卻又不敢多上前幾步,隻能睜著一雙期盼卻又絕望的眸子望著不遠處的四處係著大紅錦綢的地方,眼中透著嫉妒與羨慕,但更多的卻是絕望,一種空洞到無力的絕望.……
這是帝王第六次下重聘,以八抬大轎迎娶帝妃,而前五次,則為皇貴妃陳氏、貴妃孫氏、德妃淩氏、賢妃蘇氏以及充容陳氏,皆為重臣之女,位居二品之上,而今日,迎娶的女子更是德妃的幹妹妹,鎮國將軍南宮賀的三女兒,帝都傳聞中的第一才女,但,這個才女卻是個奇醜無比的女子……
新娘子下轎,喜婆笑臉盈盈的上前迎接,這一切,都入了每一個後宮嬪妃的眼中,在夕陽的餘光內,化做了血色彌漫.……
……
‘唚心宮’中,軒轅亦辰站在‘長生殿’內的窗沿前,眸光深幽的望著無人的後花園中,薄唇帶著幾許冷意,把玩著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在聽到身後的殿門吱呀響起之時,深吸了一口氣,負手道:“如何?”
王公公小步上前,執著拂塵的手緊了緊,低聲道:“奴才已經按照皇上的旨意宣了南宮氏為一品宸妃,賜住‘關雎宮’.……”
說著,王公公的眸光暗了一下,不禁又上前兩步,小聲道:“皇上,奴才聽華瓊來報,說是貴妃娘娘在冷宮中感染了風寒,怕是拖不了多久了,皇上是否要去看看?”
軒轅亦辰的眸光在聽到‘貴妃’這兩個字時,猛的沉了一下,但卻依舊深沉的望著後花園中的冷清寂寥,少許,才懶散的開口,道:“隨她去吧,朕……自有主張.……”
王公公微怔,卻是不敢再言的道了一聲‘是’,而後轉身走出了寢殿.……
在殿門關閉的那一刻,軒轅亦辰的眸光閃過一絲落沒與孤寂,垂落鬢角的明黃絲帶被冷風吹拂起來,顯得他更為寂寥與俊美,但,那一刻,這樣的俊美與冷沉,卻被左胸口傳了一陣刺痛遮掩,化成了劍眉間的隱忍與陰鬱,他薄唇緊抿,卻是閉上雙眸,低聲呢喃道:“你究竟要折磨朕到何時.……”
說著,捂著胸口的手驀地握成了拳頭,深沉的眸光中劃過一絲陰鬱與狠決……
……
帝王篇——
如果,洞房那夜,他沒有抱著嘲笑的心思去試探這個他用來解除心痛之疾的女子,或許,他這一生,都不會跌進這個無底的深淵,更不會讓自己在絕望與等待中漸漸迷失了曾經的自己,將以前布置好擒拿她的一切,親手揉碎……
初聞南宮嫣這個名字,他沒有太大的訝意,因為這個名字最多隻會讓他想起亡故在父皇手中的母妃,而今,事過境遷之後再提及這個名字,他唯一的感覺便是嘲笑,因為,他是一個不懂得如何去回憶的人,卻偏偏為了父皇曾經的殘忍毀去了一個女子一生的美貌與前程,而今,他竟再次為了自己,比多年前更為殘忍的扼殺這個女子的一生.……
將一生葬送在他手中的女人不止她一個,所以他從來都不曾為娶她而內疚,在這個皇宮內,每一個深居後宮的女人都擁有著涓涓年華,如花美貌,但是,她們隻能如千古以來所有的後宮嬪妃一樣,在這個紅牆綠瓦中消耗青春,紅顏未老,心卻已空……
三更天,月上柳梢,清冷的照著皇宮中的一切,冰冷如常。
他站在宮殿前冰冷的望著四處係掛的大紅錦綢,眸光悠遠的望向後宮中的闌珊燈火,薄唇抿起了一絲冷笑,而後在王安憶的愣怔中,步上轎輦,伸手撐著額頭,帶著幾分懶散的道:“起駕‘關雎宮’.……”
王安憶怔了怔,有些不敢相信的望著他,但卻在下一刻馬上回神,立刻吩咐一旁的侍衛,尖聲道:“起駕‘關雎宮’.……”
接著,雙手攏著長袖,緊握著拂塵匆匆跟隨在轎輦的一旁,低首碎步走著……
他看了一眼路經的‘禦花園’,紛飛的梅花溢滿了整個後宮,如雪一般飄飄灑灑,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景象,因而不由得微擰起了劍眉,而後卻是如同欣賞一般的輕按著額頭,冷冷的看著,因為這花無論飄落得如何美麗,終究是謝了.……
‘關雎宮’到,王安憶帶著幾分不安的望著他,上前小聲道:“皇上,今夜是否記冊?”
他懶散的瞥了一眼王安憶,他知道王安憶在想什麽,因為他從來都不曾在大婚的第一夜就寵幸嬪妃,更不曾如今日這般會在新婚之夜進入洞房中看望新娘。
唇抿冷笑,他不願意多說,徑自站起身,負手步下車輦,站在空蕩的‘關雎宮’前,抬首掃了一眼周遭的風景,隨即大步踏上石階,走進大殿中……
大殿內極為冷清,駐守的兩名侍女略帶慌張的小聲請安,而他卻置之不理,在王安憶匆匆的上前推開寢殿門之時,他的腳步頓了一下,劍眉微動,想著該如何與她說第一句話,倘若那張符咒無用的話,他又該如何,畢竟,是他拆散了杜王爺與她的一段情緣.……
腳步停滯之時,王安憶提醒了一聲,他驀地回神,卻是有些嘲笑自己的多心,大步踏進大殿中,卻看到了床榻前,落坐在中央的蓋著繡著鴛鴦圖騰紅頭蓋,身著大紅嫁衣的女子。
心情沒有任何波動,她並不是他的第一個新娘,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所以,他帶著幾分懶散的接過了王安憶遞來的挑杆,一步一步的向她走去,在她身前停下腳步之時,挑開了她的紅蓋頭……
在他的記憶中,她該是帶著幾分茫然卻又憂傷的女子,滿身才華卻又深深自卑著自己的容顏,如今,她又是因杜王爺的拋棄而自殺未遂後嫁入宮中,所以,她的眼神要麽是哀莫心死,要麽是帶著恨意,但是,他卻怎麽都沒有想到,他看到的,竟是一雙清澈純淨,卻又無形中透著冷清與聰慧的雙眸……
四目相交的那一刻,或許是因為第一次把握錯了一件事,所以在看到那雙似乎可以輕易令人深陷的清澈眸光時,他怔了一下,反射性的以為這個女子不是南宮嫣,但是在注意到她臉上的那道蜿蜒扭曲的胎記時,他不禁有些自我保護一般的鋒芒必露,冷笑一聲,道:“朕聽聞南宮將軍小女奇醜無比,沒想到隻是多了一道胎記而已……”
說著,將手中的挑杆扔到王安憶手中,負身側立,表現得十分不屑.……
他知道,倘若她真的不是南宮嫣,必然不會認出他,因此他說出這句話來試探,然而,令他再一此失算的竟是,這個女子沒有說半句話,隻是在聽到這樣的諷刺之言後微微斂下了長睫,遮去了那雙清澈純淨的眸光,依舊安靜的坐著,那樣的安靜,仿佛可以讓她周圍的空氣都靜止……
她是他的解鈴人.……
那一刻,他左胸口突然肆意的疼痛起來,像是被什麽牽引了一般,令他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為了進一步的確定南宮嫣真正的性格是否當真如此,他壓抑住這突來的絞痛,突然一甩袖,轉身低沉的道:“移駕‘未央宮’.……”
確定她是否還是南宮嫣的辦法隻有一個,那便是找德妃確定……
不為別的,因為他想確認,南宮嫣的身體裏是否有淩若瑤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