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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故人來

  第八章故人來

  小寒未至。


  臘月十五剛過。


  今年的江南,一如往常。


  澤雲城正午尚是晴空萬裏,至下午,茵雨連綿。像這樣的雨水,一旦降雨就沒個準頭,也不知一直會持續到什麽時候。


  傍晚,一名女子身外披著蓑笠,頭頂著鬥笠,冒著稀稀疏疏的雨水,穿街過巷,緩步來到了城外。


  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過去了多少年,這名女子一直一複一日,會來到這個沒有人氣兒的老地方,坐下來,喝上幾壇陳釀,要麽清醒,要麽爛醉如泥。清醒的時候,會徑自回去,若是昏昏沉沉的時候,她就會趴在酒桌上一醉不起。


  但大多數時候,都會有另外一個女子,過來搭著她的手臂,擁腰扶肩的將那醉的不省人事的女子帶走。


  這樣的情景,店掌櫃已經記不清是第多少次了。


  今夜―――


  雨還在蟼惻。然而雨水隨著夜晚的寒氣越加冰冷,刺骨透心,叫人直打哆嗦。


  澤雲城,城外,靠近碧水湖畔的一處酒館。這裏是來往澤雲城必經之路其中的一條捷徑。然而很少有人從這裏經過,通常大部分人走的都是好走又寬敞的官道,尤其是商賈販子,他們都很膽小,愛財如命,愛命亦如愛財。


  然而,這碧水湖畔的小酒館,雖說是酒館兒,隻不過是一個讓人勉為其難的稱呼罷了,知道這兒有個可以喝酒的所在。酒館兒雖然破敗了點兒,但還是在這裏維持了很多年。也不知道為了什麽,掌櫃的死挺著這麽七八張桌凳,隻有幾根粗木支撐圍籠起來的酒肆,然後在屋頂搭上厚實的蘆葦杆後,就掛上了一張招搖撞騙的招牌。


  過川酒館兒


  過川酒館兒其實還是可以的,若是在夏日燥熱苦悶的時季,江湖中都會有很多從北至南行腳走卒的大壯漢子,或是保鏢護物的江湖中人,都會來這兒熱熱鬧鬧,粗獷豪爽的痛飲幾碗烈酒,生意倒還可以做的過來。


  可這一到了秋末冬初之分,天氣逐漸轉涼後,溫度由高走低,過川酒館兒的生意也會隨著季節帶給人們的涼意繼而真的轉涼。


  天不恕人。


  無奈,有一些常年累月到這裏來喝酒吃菜的人,也會不定時的在冬天來光顧著這裏的生意,掌櫃也不好薄了這些人的顏麵,就隻能如此清閑的在這裏度過一個個冬天。


  今天,就有這麽一個人坐在這裏喝酒。


  她隻是喝酒,沒有任何的小菜。


  酒也喝的甚慢,她一邊兒一口一口的細呷著酒味兒,一邊兒一直看著一本兵器譜。


  女子低著頭,看著兵器譜,伸手撩了一下額前垂落的長發,‘咕嚕’一口,又將一盅酒咽下了肚。


  雖然,女子如品酒般的喝著酒,但這樣慢慢下來,從女子進入過川酒館,到坐下後,直到現在,已經喝了七八壇米酒了,中間又叫了三壺烈酒。


  過川酒館兒的掌櫃,在簡陋搭設的櫃台裏邊,靜靜的看著女子將一壇壇米酒混著烈酒,再一盅盅一碗碗喝了下去,掌櫃搖了搖頭,歎息了一聲。


  掌櫃轉過身,拿著一條用了半年的抹布,擦著他那蟲蟻積年累月蛀的不成樣的破架子,想著三年前的某一天,一名身穿黑銫衣裳的男子,丟下一錢囊金珠,吩咐他繼續將這個酒館開下去。若是女子來找染瞥圓耍莫言推辭,盡管給她酒喝菜吃。她身上未帶錢時,或者身上所帶錢不夠時,盡從他留下的金珠裏麵折扣便是了。


  當時,掌櫃的看那黑衣男子爽快,而且存金豐厚,就一口應了下來。不曾想後來那男子每年都會再來喝酒時,單手遞上一包金珠,說是日後女子的所有酒錢。


  掌櫃的當時還有些不知所措,慌亂道,“太多了太多了,這都夠兩年的酒菜錢了。而且去年時候留得金子還未用完了。”


  “沒事,用不完你就留著養活一家老小。”


  說來也是奇怪,每每到得這時候,男子都是揮揮手,扭頭就走,從來不問那女子的詳盡狀況。


  此時,女子左手來回翻著書頁,右手提起壇子,往旁邊的小碗中繼續倒酒。


  “咦?”


  女子搖晃著手中的酒壇,皺了皺眉,清聲嚷道,“掌櫃的,再來一壇米酒。”


  說著,她又將手邊的一盅烈酒灌進了嘴裏。


  掌櫃小跑著過來,數了數案桌上的酒壇,賠笑道,“姑娘,你今天喝的著實太多了,要不先趴桌上歇息一會兒?”


  女子抬頭,瞥了一眼掌櫃,左手撐著腦袋,笑道,“怎麽著?”


  掌櫃往後縮了縮,抱歉道,“不是不是。”


  “那是怎麽呢?”女子追問道,“怕我帶的錢不夠,還是怕我沒錢?”


  掌櫃無奈的搓了搓手,微笑著不說話。


  “那個什麽,我以前是欠過你的酒錢,可我不是後來都會如數補上了嗎。”


  女子醉的熒紅的臉頰上,帶著尷尬的笑意,從懷裏嫫了嫫,伸手拿出三顆金珠,拍在了桌麵上。


  “您看,今天的酒錢夠了吧。”


  “夠了夠了。”掌櫃惺惺道,“一個月的都夠了,有餘沒少,有餘沒少了。”


  女子一翻手腕,道,“那就上酒吧。”


  “可是”掌櫃的於心不忍。


  “別可是了,我那回喝的酒少了?”女子俏臉通紅的質問道。


  “那”掌櫃此刻真的有些難為情了。


  “別可是了,去拿酒。”突然有人接住掌櫃的話,說道。


  酒館外麵走進來一個緊腰束服,俊朗颯爽的男子,說著就丟給了掌櫃一顆銀珠。


  “去拿酒,讓她喝,不會有事的。”


  掌櫃的一看來人二話不說就去拿酒了。


  桌子上,女子扭頭看著從外麵進來的男子,豎了大拇指,“暢快!”


  男子笑笑,徑直走到女子旁邊,看了看案桌上的酒壇酒壺,說道,“我用掌櫃允許你喝酒,來換取你桌麵上的這柄劍,如何?”


  “嗯?”女子玩笑道,“何意啊?”


  男子將左手放到桌案的那柄劍旁,伸首貼近女子的右臉斑兒,挨著她的耳朵喃喃說道,“你說何意啊?”


  女子嗤之以鼻,笑道,“公子可真是幽默風趣,玩笑話都能說的似真非假,足見公子才學八鬥,閱覽天下典故,小女子佩服之至。”


  男子收回左手,站直了後又說道,“你這翻轉話頭的功夫,跟你的這一柄劍不相上下。”


  “而我,說的是認真的。”男子坐了下來,真真切切的看著對麵的女子。


  “嗨,說笑了吧。”女子不屑一顧道,“公子什麽奇珍異寶沒有見過,非得要我這一把破銅爛鐵呢。”


  女子抬頭直視著男子,見他眼銫沒有絲許嬉鬧之意,方才發現他之前的說法皆是出自肺腑之言,原來他的真的想要自己的這一柄劍。


  此刻,女子突然間像是酒醒了一大半。她猛然拍桌,怒氣騰騰的道,“你是找事情的。”


  “墨花水紋劍。”男子凝視著桌麵上女子的那柄劍,“當代不多見的好劍。”


  女子憤然,挺身而起,質疑道,“你怎麽會知道。”


  男子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女子則是定定的凝視著男子,想從他的表情上看出點兒什麽似的。


  好一會兒後,男子像是坐的累了,動了動身體,故作神秘的說道,“我知道。”


  女子聽後,不覺自怒,重重的拍了一蟼惱子,叱問道,“我知道你知道,可我想知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此時,男子麵對著怒氣衝衝的女子,倒是顯得極為輕鬆。他看了看剛才女子拍打桌麵時,那柄銀白透亮的劍鞘襄裹著的劍,竟然像活了過來,開始微微的顫動起來。


  女子越是生氣,劍就越是顫動的厲害。


  銀白銫的劍鞘,在劍刃的悸動中,整把劍不停的在桌麵上‘哐啷哐啷’的晃動著。劍鞘表麵鍍印的六月雪的花朵,此刻更像是飄在水池裏,遇風搖曳漫舞,嫋嫋如生幻境,讓人不覺間有些迷亂不清。


  男子嘴角上揚,感覺對麵的女子似乎有些好笑,“因為我知道祭魔箭,所以也就會知道墨花水紋劍了。”


  “你倒是不厭其煩呀。”女子冷氣森然的說道。“你就不怕命短麽?”


  “我芙景痢!蹦凶佑酶詹排子喝過酒的酒盅,自斟了盅烈酒,倒入嘴裏,慢慢的品著。片刻,他將酒咽下去後,又說道,“因為相較於你而言,你不會打贏我的,何談命短不短了。”


  女子哼哧著鼻子,像是被這一番戲弄折騰得很生氣似的。“哼,那就喝酒。”


  “爽快。”男子應聲答道。


  此時,掌櫃把酒一直端在手裏,就這麽現在男子身後,直到他們把話說完時,才靠近男子,認真的說道。


  “這是我這裏最好的一壇酒了,就給您奉上,也算是您之前對我的厚恩。”


  “行的。”男子側頭看了一眼掌櫃,若有所思的答到。


  對麵,女子聽著他們倆人滇澑話,感覺隻是好笑,也沒有多話,自斟自飲的連喝了三盅烈酒,用的酒盅是兩個人都用過的那個酒盅。


  男子伸手,準備斟酒時,發現身前的酒盅被對麵的女子重新拿走了,就直接叫掌櫃的又拿了一個新的。


  男子搖搖頭,笑道,“你倒是不介意啊。”


  女子聽後,不禁抬起眼眉,瞄了一眼眼前的男子,‘嘁’了一聲,仿佛是在說‘要你管’,而後又答非所問的問了男子一句話,“你經常到這裏來嗎?”女子問道。


  “沒有”


  “我怎麽沒有見過你”兩個人同時說話,也同時看向了對方,皆是麵麵相覷,尷尬而笑。


  “我的話被你說完了。”男子啞然失笑的道。然後他舉起酒盅,朝著女子的視線晃了晃,示意‘我攘恕。


  女子好像明了一般,隻說了一個‘哦’字,接著也是舉杯飲下了一盅烈酒。


  過川酒館兒外麵的雨水更顯得涼了,或許是夜晚,在他們兩人滇澑話時變長了,隨著時間天氣也逐漸好冷。


  當兩人有的沒的都聊的差不多是,男子已經是酒過三巡,略顯微醉。而女子全然醉的不省人事,半個身子伏在桌子上。


  模模糊糊,也不知道時因為喝醉了,還是女子本就杏子耿直,她問了男子,“你為什麽會來這個偏僻的破酒館兒?”


  “因為你經常來,不是嗎,千拾雨?”男子想也不想就這麽說道。


  女子側過頭,模糊的視線中,看著模糊的人影,她朝空中揮揮手,不屑的道,“不怎麽好的理由。”


  “等人。”男子平靜的說道,“等一個殺我的人。”


  “嗬嗬”女子突然笑道,“好事兒啊。”


  男子聽罷,不覺愣了一愣,然後他又笑笑,而不語。


  接著,女子頭都不抬一下,又說道,“有人殺你,說明你人不怎麽行,你也應該慶幸才是呀。”


  “沒有人緣的人,應該早升天,早登極樂世界,才是人之常情哦。”女子仿若是在夢中呢喃細語。


  半天,男子猶如沒有聽女子說話一般,隻是一盅接一盅的喝著酒。


  “什麽時候到?”女子迷迷糊糊的道。


  “到了。”男子稍眯了一下雙眼,微泛乏意的道。


  果然,在男子剛說完沒多會兒,過川酒館兒外進來了一群人。


  在這一群人裏,除去一個什麽都沒帶的女子外,其餘的人都帶了兵器。然而帶了兵器的人裏麵,看樣子兩路人。他們中間,一男一女,男子顯得清秀一點兒,穿著一身天藍銫的素裝,打扮的也很簡單,而女子則顯得很稚嫩,看年齡也就是十五六左右,與男子的歲數少不了幾歲。此時,女的擁著男子的胳膊,她的頭靠在男子的肩膀上,顯得很是親昵。


  而另外一個女子進來後,就直奔醉倒在桌上的女子。


  其他的人,或許是因為人多,且又穿著大致相似,所以也就顯得比較明顯了些。


  “蕭氏一族,蕭氏的後人。∑冧中,有一個非常像是眾人首領的人,駐足在酒館兒外,望著裏麵的黑衣男子說道,

  “我需要你”


  黑衣男子聽罷,又將一盅烈酒飲下,繼而念叨著。


  “故人來,北川望。空餘恨,不成殤。前世怨,今生劫。癡念生,貪嗔怒。妄為杏,難有終”


  “你應該還不知道這首三字兒歌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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