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奪回
江若弗回到江家,門房少有的主動給她請安,而且恭敬十分,諂媚的笑都要咧到耳後根,
“見過七小姐。”
江若弗進門,一路走來,眾人一路請安,從所未有的禮遇。
江伯啟聽聞江若弗回來,他忙起身去接。
“若弗,丞相和丞相夫人怎麽說?”
江若弗坐下,小廝馬上奉茶。
江若弗溫聲道,
“丞相延請了太醫為我診治,說我受了寒氣,需要靜養一段時間。”
她不算說謊,畢竟丞相大人確實為了她讓人去把太醫追回來。
隻是換了個說法而已。
江伯啟聞言,喜出望外。
丞相大人竟然為若弗請了太醫來診治,這顯然是極為重視若弗啊。
江伯啟殷勤地關切道,
“既然太醫囑咐你好好休息,那便讓府醫日日給你請脈,注意你的飲食。”
江若弗放下了茶杯,歎了一口氣,美眸低垂,
“隻怕府醫不夠,太醫說我此次受寒若是不注意的話,會落下病根,而丞相夫人也告訴我,若是有什麽難處,盡管去尋她。府醫醫術濁淺,怕是不能令女兒後顧無憂。”
聞言,江伯啟忙道,
“這點小事怎麽好去麻煩丞相夫人,既然如此,那為父便再聘幾位醫術高明的府醫為你診治。”
“若弗,你看這樣可夠?”
江伯啟的視線炙熱。
江若弗點頭,起身道,
“那便多謝父親了。”
“若是沒什麽事情的話,女兒先回去了。”
“若弗告退。”
江伯啟臉色格外的和煦,
“那便快些回去休息吧,想必這一來一回,你也勞累了。”
江若弗轉身離開。
回到院子裏,卻見院子裏多了一些下人。
小玉正指揮著下人把院子弄幹淨。
院子裏還擺上了一些花草。
江若弗站住了腳步,疑惑道,
“這些人是哪來的?”
小玉迎上來,
“這些都是大夫人送過來的,說是您之前過得清苦,身邊也沒有什麽伺候的人,所以特地送了些伺候人過來。”
“還送了好些衣裳首飾來呢。那送東西的人一副巴結的樣子,看了都叫人覺得惡心。”
江若弗聞言,步入內堂,
“那昨夜送回來的那些首飾呢?”
江若弗掃視一周,桌上隻剩下今日早上送來的那些東西,而昨夜從江抱荷那兒拿來的那些首飾全部都不見了。
小玉聞言看過去,才意識到,
“我怎麽記得剛剛大夫人來送東西的時候還在的,那些首飾怎麽一會兒就都不見了?”
江若弗心裏跟明鏡兒似的,自然不可能猜不到是誰拿走了那些首飾,
“你去讓大夫人把那些首飾都送回來,就說丞相夫人這次見我,特地提了一句,說我穿著素淨,還問我為什麽不穿戴她送的衣裳首飾,那些首飾反倒戴在了我的姐妹頭上,是否是姐妹們欺負了我。”
“我也不好怎麽回答,隻是說下次見麵的時候一定會戴給她看。”
小玉不解道,
“這樣說能有用嗎?”
江若弗把那些首飾盒子全都“啪”地關上,語氣平緩,
“隻要你去說,她一定會將東西都送回來,記得多提一句,丞相夫人特地問了我,為何不帶那支紫玉簪子?”
小玉道是。
主院內,小玉將江若弗說的話,全部都轉述了一遍。
朱氏的麵色愈發陰沉。
就在小玉以為朱氏要發火的時候,朱氏卻突然笑了,那笑倒有幾分猙獰。
“既然七姑娘要,自然是得把這些東西還回去,七姑娘把這些東西借給我們抱荷用了這許多日,抱荷也是十分感激了,何必勞動大駕再去和丞相夫人再說什麽。”
“來人,讓四小姐把東西拿出來。”
臥房裏。
江抱荷死死抱住了那首飾盒子,周圍的奴才全都跪下了,苦口相勸,
“四小姐,您就把這首飾讓出去吧,是首飾重要還是命重要啊?”
“現在七小姐都這麽說了,若是您不將那首飾還回去,七小姐將您平日裏對她的欺淩都告訴丞相夫人,若令丞相夫人動了怒,再加上這一次又是您親手將陳公子推下湖去的,丞相夫人若是要追究起來,您可怎麽當得起這責任啊!”
江抱荷死死地抱住那首飾盒,咬緊牙關,
“她江若弗是什麽東西,一個娼妓之子!竟然也來和我搶,就算這些東西送給了她,她也沒有這個命用!”
朱氏看著江抱荷這樣子,她狠下心,
“把四小姐扒開,將首飾盒拿出來,今日必須把首飾盒拿出去。”
下人們聞言,蜂擁而上,將江抱荷的手掰開。
江抱荷尖叫,
“你們放開我,你們都放開我!”
“賤婢!”
“賤婢,把東西還給我!”
江抱荷手腳並用地去推那些下人,
“你們這些賤人,與江若弗蛇鼠一窩,都聯合起來算計我。”
“放開我,放手!”
江抱荷和眾奴仆爭著那盒子,她身上還有傷,卻不管不顧地去搶那盒子。
“你們這些賤婢,把首飾還給我。”
首飾盒子猛地翻落在地,裏麵的首飾咕嚕嚕的滾出來。
朱氏忙俯身去撿。
眾人也去撿,而江抱荷翻下床鋪,跪在地上去搶那些首飾,眼淚流出來,她哽咽著喊,
“這是首飾都是我的,都是我的,不準動!”
“不準碰我的首飾!”
“還給我!還給我!”
江抱荷死死抓住自己搶到的一件首飾,還要伸手去搶別人手裏的,自己手裏的那一件,卻又被別人拿走。
下人們趕緊把那些首飾拿走。
她瘋狂地大喊,
“還給我,那都是我的!”
江抱荷驟然痛哭,大喊道,
“還給我…那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朱氏忙抱住江抱荷,
“別哭了,別哭,不過就是幾件首飾沒了,娘以後還能給你買更好的。”
“你還前途無量,沒必要為了這幾件首飾這麽撕破臉,往後你青雲直上,這樣的破首飾,縱使是旁人跪送給你,隻怕你也看不上。”
“別哭了,抱荷,別哭了。”
朱氏拍著江抱荷的背,江抱荷嗚咽道,
“可是那些首飾都是丞相夫人送給我的,娘,你不是說了嗎?丞相夫人送這樣的首飾,就是有意於我,整個江家除了嫡女,有誰有資格嫁給丞相府?”
“可是現在,這些都要拱手送給江若弗,難不成連我看上的夫婿也要拱手相讓嗎!”
朱氏拍著她的背,輕聲安慰道,
“不會的不會的,娘一定會幫著你的,她不可能搶走你的夫婿。”
朱氏眸中狠厲與鄙夷一閃而過,
“她沒有資格和你爭,也絕對沒可能和你爭。”
江若弗拿走的,她一定讓江若弗十倍百倍地還回來。
娼妓之女,沒有資格與抱荷平起平坐。
首飾送到江若弗那裏,江若弗打開看了,卻道,
“那支紫玉簪子呢?”
“難不成大夫人是聽不懂我的話嗎?”
主院來的下人忙道,
“紫玉簪子暫時沒能找到,還請七小姐耐心等一會兒,待尋到了,一定會馬上送過來給您的。”
江若弗淡淡道,
“罷了,既然找不到,那就送給四姐姐好了,想必四姐姐也是真心喜歡那紫玉簪子,所以才藏起來不讓你們送來,在我這兒,就當作是我送給四姐姐的。”
江若弗起身,
“隻是我能送給四姐,丞相夫人那兒,卻怕是見不得這些醃臢手段的。”
下人忙跪道,
“奴才該死!奴才一定讓四小姐交出那紫玉簪子,一定不讓七小姐久等,這不過是件小事,還請七小姐千萬不要鬧大到丞相夫人那裏去。大夫人也吩咐盡力尋找,想必定能很快找到的。”
小玉冷哼一聲,輕蔑道,
“嘴上是這麽說,就不知道你們走了之後會怎麽做的,或者拿些假的來欺騙我們家小姐,或是告訴我們家小姐簪子實在找不到,總之你們是有大把的理由來搪塞我們小姐。”
主院的下人忙奉迎地笑,
“怎麽會呢,小玉姐姐說笑了。”
小玉翻了個白眼,
“誰知你們會不會這麽做?主院都是些人麵獸心的,當麵一套背後一套,對誰都是不一樣,眼下我們小姐有用才來求我們小姐,你們早做什麽去了?看見四小姐和大夫人欺辱我們小姐的時候,你們這些下人們可曾有一個阻攔過的!”
小玉越說越生氣,
“往後等我們家小姐沒用了,估計你們大夫人又要算計著要報仇了。”
江若弗淡淡道,
“小玉,夠了。”
小玉還想說,江若弗卻拉住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下人們誠惶誠恐,誰不知道如今七小姐得勢,就連老爺和她說話都溫聲細語的,生怕七小姐慪氣,到丞相府上去把事情抖摟抖摟,再清算一遍。
七小姐,這哪裏是救了陳公子的命,這是要了他們這些下人的命啊。
江若弗垂眸,清麗柔和的麵容不見一分強硬與狠厲,
“我也不催著四姐姐,十日之內若是能將紫玉簪子還回來,一切既往不咎,我在丞相夫人那兒為四姐姐開解的好話,也就全當是真的,往後我也不會當著丞相夫人的麵戳穿。”
江若弗這般說辭表情,乍然間還讓下人覺得這個七小姐,還是和從前那個膿包一般,畏畏縮縮,不敢應事。
下人心裏鄙夷,卻恭敬地連聲應是。
江若弗狀若無意道,
“斂春和苑柳怎麽樣了,該不會對我懷恨在心吧?”
下人忙辯解道,
“怎麽可能!七小姐您教訓得是,他們二人也知道錯了,現在正閉門自省,且兩人現在都躺在床上養病,連床都下不了,您就放心吧。”
江若弗摩挲著自己的衣袖,
“那就好。”
過了半日,為江若弗請的幾位大夫也來了。
隻是到了江若弗那兒,她卻沒有讓大夫給她診脈,而是讓大夫給江懷隱看看。
好幾個大夫輪流給江懷隱看過了。
隻是搖搖頭,
“並未看出什麽病症來,就從脈象來看。這癡傻之症,也隻怕是無回天之力。”
江若弗追問道,
“那他可五髒鬱結?”
大夫們爭先恐後道,
“這倒並不是什麽大問題,可能是平日裏驚嚇過度,隻要注意點,不要嚇著他就行了。”
“這病症倒也不難治,開點安神的方子就好了。”
“平日裏小姐可以與公子多做做遊戲,讓他開心些,公子雖然是小兒的意識,但是也能感覺到開心難過,隻要悉心照顧好便是。”
江若弗扶額,小玉把大夫送走。
“小姐,原來你向老爺要大夫是為了診治公子。”
江若弗歎氣道,
“哥哥當年有多聰明,想必你也是知道的,當年發生了什麽事情,能令哥哥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姨娘不說,我也猜不著,但我也希望能夠將哥哥治好。”
江若弗神色複雜。
小玉道,
“其實公子現在這樣也挺好的,咱們的日子過得並不好,公子這樣也可以少擔憂一些咱們的事。”
江若弗沒有回答。
她寧願他要受苦,也不希望他一世隻當個癡兒。
半夜裏,清暉苑院子裏悉悉索索。
翌日清晨,江若弗看見掃院子的人裏有幾個小廝。
她道,
“怎麽竟讓小廝來掃?昨日那些丫鬟呢?”
小玉道,
“那些個丫鬟偷懶,一天到晚在樹底下釣駱駝,我給管家提了一句,於是管家就調派了這些人來,那些小廝們隻是早上來掃掃地,掃完就走。絕對擾不到咱們。”
江若弗了然,隻是看了一眼就把窗子打下來。隻是她握著窗子的手卻緊了三分。
明雲羅安靜地坐在桌旁,拿著繡棚,
“不是什麽大事,就算了吧,今日杜嬤嬤傳你們去上課,還是上課要緊。”
——
杜嬤嬤給每個人發了針線。
要眾人將自己當場看見的一樣東西繡下來,繡在帕子上麵。
江茉引看著那白布撓頭。
而江蘭潛則是輕笑一聲,胸有成竹地繡起來。
江抱荷一身的傷,卻堅持著一定要來上課,可是來了課堂也不認真上,隻是死死地盯著江若弗,眼睛都要瞪出血來了。
江若弗隻當做沒看見。
江若弗今日把發簾全部都梳上去了,杜嬤嬤多看了一眼,卻也沒說什麽。
揚琴卻是好不驚訝,頻頻看過來。
這是…七小姐?
江若弗隻當感受不到那視線,低頭專心繡著。
江蘭潛第一個繡好,將繡好的遞給杜嬤嬤看。
杜嬤嬤露出了讚許的眼光。
“二小姐繡得很好。”
杜嬤嬤將繡品反轉過來,展示給眾人看。
那布帛上繡著的是一盆蘭花。
正是堂上放置的那一盆。
蘭花栩栩如生,針線細密,若非是真的熟練,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一定繡不到這麽精細。
霞粉色的花瓣圍繞著中間黃色的花蕊,支杆纖細而筆直,亭亭玉立。
整整一堂的東西,江蘭潛獨獨選了這一盆蘭花,可謂是取意高潔。
杜嬤嬤讚歎有加。
江茉引也露出了佩服的目光。
“二姐繡得真好,若是我也能繡得這麽漂亮就好了。”
江茉引傻傻的,不知道杜嬤嬤誇江蘭潛的原因,不僅僅是因江蘭潛繡得好,也因為擇了這一盆蘭花,意向清雅。
更是因為江蘭潛名中有蘭,所以取了蘭字是點題,若是四塊帕子交上來,一定第一個就能認出那幅是她的帕子,把特點都凸顯了出來。
杜嬤嬤的題目是繡一塊帕子。尋常人的帕子,最緊要的就是將帕子與別人的區分開。不會錯拿了,而江蘭潛正是將這件最基本也最緊要的要點做到了,杜嬤嬤自然讚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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