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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哭哭啼啼溫孤良

  江若弗拂袖起身,道,

  “想必你已然能理解了。”


  “這首曲子難彈不在其音律,而在其情緒。”


  “你試著多彈幾遍就好了。”


  溫孤良重新坐下撫琴,江若弗就坐在他對麵,垂著眸子悉心教他。


  溫孤良在音韻間抬眸看江若弗。


  明明冷冽而棱角分明的麵容,此刻卻溫和起來,那雙眸子中常有的疏離與冷意似乎淡了。


  之前他來找大哥,大哥給他解答問題時也是言簡意賅,說話不多。


  可是眼前的大哥,卻耐心溫和,之前他還有些忐忑,覺得大哥每次說話都那麽簡潔,是因為不想理他。


  隻是他有問題,就單純替他解決了問題罷了。


  可是他眼前的大哥卻又這般溫和,讓人如沐春風,仿佛之前從沒有過芥蒂,十多年來的疏離皆是一場夢,眼前的親密和睦才是現實。


  溫孤良忽然有些想哭。


  不知道為什麽,就是鼻頭一酸。


  以前小的時候,還不懂事,不懂大哥心中對他的存在有多介意。


  他總是跟在大哥身後,大哥轉身過後,卻並不是停下來看他,而是直接關上門,將他擋在門外。


  被拒之門外得多了,溫孤良自然明白大哥不喜歡自己。


  這麽多年,母妃是這樣,他也是這樣,小心翼翼地守好與大哥之間的距離,沒有逾越過半步,這個距離隔著的不是家人,而是麵和心疏的同一屋簷下的陌生人。


  他一直知道,大哥身份高貴至極,和他不一樣。


  但大哥和他卻都是陳王府的子孫,是血脈相連的兄弟,本不該是這樣的。


  大哥是陳王世子,長公主的唯一子嗣,太後娘娘的唯一外孫。


  不必有官爵就可以隨意上朝旁聽甚至提出異議。


  自小便是。


  太後憐愛,皇帝縱容。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過是隨口說句話也可以引得太後娘娘調遷官員,想要什麽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所有人都想攀附他的大哥。


  他並不嫉妒大哥,那都是大哥應得的,可是他害怕大哥是將他和那些奉迎諂媚的宵小之輩當成了一類人,覺得他的刻意接近是有目的的,覺得他的每一句話都帶著功利計算。


  之前是想也不敢想大哥會對他冷麵教誨,耳提麵命,會帶笑指正,親自教他彈琴。


  溫孤良心中一暖,這麽久以來,哪怕是關係改善也未曾消減的忐忑忽然就消失了。


  大哥是大哥,他會有嚴肅的時候,也會有溫和的時候,皆因大哥把他當做自己人,所以願意讓他看到這些不同的麵。


  之前大哥雖然說話極簡,麵色不見柔和,可也是麵麵俱到地將問題解答了,從不曾遺漏半分,這就已經是大哥的關心了,隻是他不懂,仍舊忐忑不安,覺得大哥那是不耐煩。


  大哥本就是冷淡性子,麵色嚴肅是正常,不僅僅是對他,對任何人都一樣。


  江若弗耐心道,

  “手落的時候用大拇指會比用名指好一些,這個虛罨的音不僅在琴弦,也在琴身,指節敲下去的時候要敲響琴身。”


  溫孤良淚盈於睫。


  江若弗見溫孤良沒有動作,抬頭看,才發現溫孤良竟然哭了。


  江若弗手忙腳亂地從袖子裏翻出一張雪絲帕子給他擦眼淚,


  “怎麽了?”


  “是我說得太難了嗎?”


  溫孤良隻是搖頭,並不說話,眼淚還在往下流。


  江若弗有些苦惱,因為她也沒見過這麽大的小公子還哭鼻子。


  也不知道是哪裏惹到溫孤良了。


  想想第一次和溫孤良說話的時候,溫孤良就獨自在哭,想必是脆弱愛哭一些。


  江若弗隻能給溫孤良擦眼淚,


  “如果教得太難了,其實可以學簡單一些,去掉一些修飾……”


  溫孤良搖頭,紅著眼睛道,

  “不是這個…”


  江若弗犯難了,


  “那是為什麽哭?”


  溫孤良哽咽著道,

  “大哥,你明天還會教我彈琴嗎?”


  江若弗沉思片刻,

  如果是她在這裏自然可以。


  而現在三公子敢直接下學了就跑來世子這裏,顯然是和世子關係緩和了許多。


  若是世子回來了,自然也是會教的吧。


  於是江若弗堅定地點點頭,道,

  “會的。”


  溫孤良抿著嘴擦眼淚,可是眼淚還在不停地冒,溫孤良突然站起來跑出了門,隻留下一句“明天我再來找大哥”,連琴都沒記得帶走。


  溫孤良的書童忙拿起溫孤良的琴,對江若弗行了個禮便匆匆跟了上去。


  江若弗隻感覺莫名其妙,她當真是什麽都不知道,隻見溫孤良突然哭了,又突然跑出去。


  她以手扶額,

  果然,世子的兄弟。


  都和世子一樣高深莫測。


  ——


  江舒雲方才在潭邊見了溫孤齊射出一箭,都沒看清楚溫孤齊是怎麽射的,就隻見那支箭從人群中穿過,竟然穩穩地紮在了草靶紅心裏。


  她此刻跟了上來,便直麵見溫孤齊輕而易舉,麵色不變地拉開那張六石的弓,對著木靶射出一箭。


  箭風疾厲,那尾羽都被風順得往後倒,箭頭紮在靶子上,偏偏還正中紅心。


  江舒雲驚嚇地連嘴都忘記了合上,她上前道,

  “若弗…你射箭原來這麽厲害的嗎?”


  溫孤齊淡淡道,


  “僥幸。”


  “都是亂撞而已。”


  江舒雲咋舌。


  亂撞能撞得這麽準的,恐怕也隻有若弗了。


  次次撞中靶心。


  心下卻覺得是藏私,是江若弗刻意收斂鋒芒。


  之前上辨書課,從來沒有人能說出讓聞人先生這樣激動的觀點。


  若弗雲淡風輕地一張口,經書典故信手拈來,連聞人先生都聽得忘了把舉起的手放下,更別說他們這些同窗們了。


  雖然她並不能全然聽懂,但不妨礙她明白,若弗是真的比他們看見的要厲害。


  明明這樣厲害,考試卻故意考中下遊。


  如果不是這一次不經意的隨口答辯,隻怕也窺不了半分若弗真正的學識水深幾何。


  如今也是,如果不是看見若弗射箭,恐怕她都不知道若弗原來會射箭。


  她還以為若弗多年養在深閨,江府對她又不甚重視,所以會沒有學過。


  卻不想一出手就驚人。


  趁著溫孤齊啟封羽箭,江舒雲拿起溫孤齊放在一邊的弓,想著若弗這麽容易拉開,她應該使使勁兒也能拉開。


  卻沒想她猛地一拉,那弓竟然不動分毫,依舊是原來的樣子。


  而她使出了蠻力來拉,拉得滿麵通紅,卻是依舊不動分毫。


  江舒雲氣餒了,她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把那弓放回原位。


  溫孤齊拿了羽箭,重新拾起那弓,就見不遠處有人已經騎馬追逐打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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