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煉鋼工段的更衣室,有時候一大早,總有個習慣,就是交接班的班組,都坐在更衣室的鐵櫃子上或者長條凳子上閑聊一會兒。等九點種才出去幹活兒。這時候,有的正吃早點,三組的一個喜歡穿黃尼褲子的年輕工人,拿起烤在爐子上的麻葉,邊吃邊說:“人家不是說麽,鬧肚子鬧得厲害了,麻葉就上蒜,一吃就好了。”另一個好奇說:“麻葉就上蒜?”
黃尼褲子:“嗷,就是呀,你看你不信,不信你到時候試試。”
大臭正好進來,笑到:“哎,鬧肚子,要是害娃娃,吃麻葉就蒜管事不管事?哈哈哈。”
大家笑,紛紛說:“害娃娃?你害娃娃了?”
知道大臭是開玩笑,黃尼褲子慢慢說:“唉,那誰,咱車間高車上的那誰,鬧不好要害娃娃了。”
“誰了?”大家對這個感興趣。
“小賴———別說啊。”黃尼褲子叮囑大家別亂傳。
“嗷,那可是……”,看得出,大家對這個話題,既極感興趣又有所顧忌。還是黃尼褲子顯得自己見多識廣和消息靈通,又說:“俺們宿舍有兩個愛跳舞的後生,經常到俱樂部舞場跳舞。就每回能碰上小賴,跳舞跳得可好呢。”
是了?嗷,呀,就是啊,現在跳舞真叫個流行了。大家興趣盎然,嚷嚷成一片。有的人問黃尼褲子:“你會不會跳了?”
黃尼褲子吃著麻葉,慢騰騰說:“球了,他們叫我去,我沒去,”他有點不屑,但馬上又說,“不過,那舞還真他媽的跳的不錯了。”
“呀,說明你去過?都是跳的啥舞了?”有人好奇十足地追問。
“叫交誼舞哇?反正就是那些,咱也弄不清,反正瞎胡跳就行了嗨。球,誰還管球他啥舞了。”黃尼褲子話裏顯得挺不感興趣的,但突然一下子,他的一句話又把大家逗樂了:“反正是著了急,瞎逼摸揣上一把就算球了,還管球他啥舞了,球了。”
大家一陣哄笑。
郭國柱見武英強進來,笑笑說:“呀,一看見你,我就想起來咧,差點忘了件事,走,趕緊和劉師傅說說去。快走。”他催武英強。武英強一看更衣室裏盡是幾個不慣熟的人———實際上並不是不慣熟,而是沒話說,他馬上說:“馬上就好。”他三不兩下換好工作衣,跟郭國柱出來,問:“和劉師傅說啥呢?”
“讓我打聽呂俊宇的事。”
“打聽見了?”實際上,武英強猜到就是這事。
“嗷,俺們街上的二蛋,叫個啥來,對了,叫王誌勝,問了好幾個人,總算問見了。說句老實話,咱和人家又不熟悉,問了幾個比咱們大一兩歲的人,才問見,想哇一個在東頭,一個在在西頭,而且人家還是插隊的,那幾年就看不見。後來托了俺們院的二民,相跟的一起去見了一下,結果又沒見上,後來二民又問了半天,才問到。現在聽說在鋼廠上班呢。好像也是不咋地去上班。啊呀,要給了咱,好不容易鬧上個好工作,還不趕著好好表現呢,嗨不知道人家咋地想的。”
“也許,人家家裏還是有辦法。”武英強忽然說一句,同時心裏像飄過一片陰雲,沉甸甸地壓過心頭,自己和郭國柱一樣,家裏都沒啥辦法。他脫口而出的這句話,連他自己也暗暗吃了一驚。他覺得自己的確是有點羨慕人家那些有辦法的人。嗨,尤其羨慕那些認識的人。不認識的人,離得八丈遠的人,往往是不會讓自己心裏難受的。“那後來呢?”他問。
“後來肯定是問到了。嗬嗬,不問見,咱們現在哪能這麽輕鬆的去和劉師傅說呢。”
說著,遠遠看見了大劉和張段長正從車間辦公室過來。那兩人邊急匆匆地走,還不住地用手使勁地比劃著,大劉甚至把胳膊都舞到了空中。看見了郭國柱和武英強,大劉把手臂向空中一招,郭國柱趕緊小跑兩步。
“人呢?快叫人去,爐子壞了,要馬上補爐呀!”
郭國柱原地一個急轉身:“呀,又壞了。”想去叫更衣室的人。
“讓他去哇。”張段長示意讓武英強去叫人。
“他們幹甚呢?”大劉氣籲籲地問。
“吃早點。”郭國柱說。
“都他媽幾點了,還磨蹭呢。”大劉知道張段長急於想知道郭國柱打聽的情況,趕緊問郭國柱:“那誰問了哇?”張段長也望著郭國柱。郭國柱趕緊說:“問了問了,我不知道呂俊宇家在哪兒住,正好俺們街上有個人和他認識,就和他相跟的去了一下,嗨,一去,結果他家在三營盤那兒住了,是省軍區休幹所,他老子可能是個老幹部。”
聽到這兒,張段長和大劉都不吭聲了。張段長隻是一個勁地嗷嗷嗷著,不知道該說啥。而且最後還說了一句:“你看看,你看看,嗷。”
大劉更是無言以對,最後隻問了一句:“那咋,他不來上班了?”
郭國柱無奈地說:“不知道麽,人家啥也莫說,隻是說正在調工作了。”
大劉聽到這兒,對張段長說:“我趕緊去和於文說一下,別球著急的補呢,等等再說,等爐涼涼再說。你們先說哇。”說著話,甩開兩條細長腿朝爐前走。張段長一急,突然叫到:“嗨嗨!大劉,就是,可是,不馬上補,人家領導剛才不是說了麽,讓趕快加快了麽———啊呀,這兩天是咋了,任務就老是完不了,就這爐子,快淘汰的東西了,老是要讓多煉多煉,這可咋辦了麽!”隨口叨叨著,又一回頭,對郭國柱淡淡地說一句,“就這哇。”
過後,張段長對大劉說,郭國柱這後生不賴,總是能記得住交代給的事情,而且幹活兒也不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