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大臭呆呆的看大劉和於文說話。大劉把腦袋一甩一甩的,嘴裏左一個嗨球,右一個嗨球,使勁睺著嗓子,對於文說:“不是我說呢,就憑他們廠那幾個人,還想和咱們比?開球啥玩笑呢———沒問題,咱們比下去他們,那就是綿綿的。”
“問題是,人家鋼廠,他們可是專門煉鋼的,別小看他們。”於文考慮問題時,總是站在那想半天,有時候不吭不哈能盯著電爐看一兩個小時。他不關心其他事,男子裏都是電爐。
大劉依然滿臉不服氣,說:“我知道,他們廠大多數是俺們鐵建回來的一幫家夥,”大臭在一旁插話:“是的呢,俺們一起的好幾個都分到鋼廠了。嗨,奈球家夥都是些球混混。太了解他們了。”
大劉讚同大臭的這句話,馬上說:“就是。那幾個家夥,我還不知道?太了解他們了。”
郭國柱和幾個年輕工人也圍過來。大臭越發有了興致,高興地說:“就是。俺們在鐵建的時候,有一次,俺們一塊的康窩窩———現在就在鋼廠呢。得攬了個女的,……”
大劉一聽,這他媽的大臭,又跑調了。就趕緊打斷大臭:“咱們幹咱們的,先不管他們。”轉身對大家說,“昨天剛聽段長說的,今天上午,一會兒,鋼廠的人要來,交流一下。實際上,誰不知道呢,就是看看咱們的水平咋樣。”
大臭好奇到:“幾點來呢?”
沒人搭理大臭。大劉忽然問:“車師傅今天不上班?”
郭國柱清清說:“好像是調班了。”
大臭一臉壞笑:“是不是又是小賴呢?嗬嗬嗬嗬。”
大劉不笑,猛一轉身,對郭國柱說:”你去叫一下高車上的人,趕緊裝爐,九點多可能鋼廠的就來了。”
郭國柱這時候已經看見嶽紅楓過來了。就遠遠的對紅楓一招手。紅楓知道是用車,直接上了高車鐵梯。
大劉和於文說:“走走走,咱倆去找找段長,”又扭頭看著郭國柱說一句,“你給看得點啊。”
段長不在辦公室,有人說段長去車間辦公室了。
大劉和於文急匆匆地往車間辦公室走,於文有點趕不上。一進車間辦公室,他倆不由地說,謔,今天辦公室咋這麽多人了。
賈主席和馬書記這邊,正坐著兩個像是保衛科的人。再探頭看看主任辦公室,那麵也坐著幾個不認識的人,偶爾聽到幾句,好像說采煤機搖臂怎麽,技術組的人也在。大劉探頭看見了段長。段長欠著身子出來,說:“等一會。等爐子化開了。”
“不是說,鋼廠的要來麽?啥時候??”大劉問。
“一陣陣就要來,化上了哇?”
“化上了。”
“鋼廠的來,主要是想交流一下技術,聽說他們也要上一個新設備呢,跟咱們學學。”
“跟咱們學?”
“就是呀,所以咱們需要拿出最好的水平來,一會廠裏生產處的也要來,你們可是要鬧好啊。於文,技術上,你多看得點,關鍵時候就露他兩手。”
“嗷,嗷。”於文木納地答應著。
更不能容忍的是,這個南方鋼廠的一些煉鋼工,骨子裏透著清高。張嘴就是:你們北京也有煉鋼?!開爐有幾天了啦?!你們領頭的是八級工?!表情語言充滿了輕視。
那天,正趕上他們對口交流的爐台煉一種軸承鋼,這可是當時國際上電爐冶煉特殊鋼難度最高的標誌。工藝複雜不說,看炭花也最不容易把握。
爐台上的南方工友們本來就對北方來的戴著頂級煉鋼工“帽子”的工匠不服氣,便在冶煉的第一個關鍵當口兒,舀出了一勺鋼水,對北方爐長開了口:“這鋼種我們煉得少,看不準,請八級老師傅一錘定音,我們也跟著學習學習。”話裏話外都透著不服氣的味道。
看有熱鬧,呼啦來了一群人,裏裏外外圍了幾層。早就憋著一肚子氣的北京工友,可找到了機會,豈能放過。個個湊近爐長,小聲鼓動:“別客氣了,給他們露一手兒!”
過了一個小時,爐前湧進來一幫人。段長熱情地介紹情況。
來人中,有幾個人背著手,仰頭望廠房頂,皺眉咧嘴,互相咬耳朵,意思是,好家夥,看著破爛廠房,解放前的建築。就這,還能煉出好鋼?一臉輕蔑。
張段長介紹完情況,見差不多該舀樣了,就對大劉說,“可以了哇?舀樣哇,於文。”
大劉回身看看,對郭國柱說:“你來。”
郭國柱穩穩地把爐門提起來,拿起來一根長柄勺子,熟練地探進爐子,舀出一勺鋼水,倒進鋼模裏。
於文馬上過去,看一眼,扯扯嘴角,露出微笑。他看見鋼勺內,鋼水已結了膜,過了火候,便讓郭國柱從工具架上重新拿了一把新鋼勺。他自己從爐內舀出了一勺鋼水。沒往鋼模裏倒。他扒開鋼勺裏的渣液,對著迸出的鋼花仔細地看了幾秒鍾,隨即說了個數。聲調不高,但周圍的人都聽見了。
鋼廠的幾個人,互相交換一下眼神,臉上都顯露出吃驚的樣子。內行裏的人都知道,這是看看炭花。煉鋼的看炭花標準,與車工車軸是一個道理。都有個正負公差。不超過範圍都算合格。看炭花成分,能判斷出百分之正負零點一、二就是頂尖高手。而於文報出的卻是沒有公差的絕對數。隻聽其中有個人問道:“師傅,你肯定就這個數?”
“嗷,就這個。”於文似乎懶得說。
頓時,鋼廠的同行,嘴裏嘖嘖起來。張段長一臉掩飾不住的一種的自豪,佯裝著平淡,說:“等等,快送化驗室,等等再說。”大劉讓人倒模子裏,送化驗室,扭頭:“等等再說?“
“不,等化驗結果,再說。”
隨後的化驗室報告結果,含碳量與爐長於文的判斷分毫不差。
可是,鋼廠的人裏,有人小聲嘟囔一句:“不是瞎貓碰上了死老鼠哇?”
大劉不幹了,大聲嚷道:“這還有個昏人了?”
鋼廠帶隊的人馬上笑道:“開玩笑開玩笑!”又歎口氣,“嗨,幾級工?不會是八級工吧?”
郭國柱一直站在旁邊,全神貫注地聽著,眼巴巴地望著於文,心裏熱乎乎的。他扭頭看看張段長,忽然,冒出一個想法,他想主動找車間領導,想把那天看到車師傅從高車組出來,之後一直沒有離開爐前,甚至在融化期間一直在爐前和大家閑聊的事,說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