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時間還早，還不到中午，郭國柱不知道為什麽，一點也不想回家。此時，他忽然特別想找個人說說話。一刻也不想耽擱。他首先想到了熊二波。他騎著車子，習慣地單腿支在馬路牙子上，思忖一下，下午四點上班，還能來得及。 想好了，就馬上出發。他騎車子很快。一般情況下，他本來騎車子挺慢，可以很穩穩當當的騎很長時間。也可以很快，快到可以追上汽車。當然，那是前幾年。前幾年，一輛自行車，就是每個家庭的最實用的交通工具。去很遠的地方，比如他們在高中時，騎車子去過晉祠。他們院裏一個『插』隊知青，和夥伴們騎車子經常來回百十裏外的清徐鄉下。 他經常用自行車為家裏馱磚頭，馱麻袋，馱桌子大床，都是這個自行車。所以，對於他來說，用最快的速度，跑一趟二營盤，就猶如去街上買了趟菜，或借了個打氣筒。 中午的街道，陽光懶洋洋地曬在路邊槐樹上。槐樹，是這座老工業城市的標誌，在有的季節裏，這些槐樹總是綠的遲，灰的早。給人印象，槐樹似乎挺懶的。可是，無論春夏秋冬，生活在這裏的人們，從來沒在意過槐樹是否變綠抑或變枯。有槐樹陪伴就好。就像家裏的老爺爺老『奶』『奶』，他們是否在變老，是否變得一年比一年失去光澤，失去能力，家人從來沒去注意過，從來沒流『露』過嫌棄。反倒是，如果哪一天，一個老人突然離去，家人會覺得天塌了，家裏空了。幸虧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有簇擁在電線杆之間的槐樹，否則，郭國柱會孤懵死的。 當他騎車到了二營盤十字路口時，才想，今天熊二波這家夥別不在單位吧。我『操』，大中午的，都下班了，熊二波可能回家了。他沒記住熊二波家的住址。他期盼熊二波在單位，哪怕是正好沒回家，或者正好晚回家了。他這麽期待著，在醫『藥』公司大門口下了車子。 他正探頭探腦往醫『藥』公司大門內了望，傳達室的窗戶嘩啦一聲拉開，一老頭探出頭，虎視眈眈地問：“唉唉，找誰？” 郭國柱愣住，諾諾地應道：“我？我找一下熊二波。” 老頭頓時鬆弛下來臉麵：“嗷，挺巧，熊二波剛回來，進去了。”說著手一指院裏。 郭國柱抬腿就想往院裏走。 “唉，小夥子，把車子存了。存到門外。”傳達室老頭變得和藹的要命。就像對一個老熟人。與此同時，老頭忽然對著院裏辦公樓樓門喊到：“唉，小熊，正好找你了。”然後轉頭對郭國柱，“說曹『操』曹『操』到，那不，熊二波正好出來了。” 正從樓門出來的熊二波，手裏夾著煙，一眼看見了郭國柱，呀一聲，喊到：“唉，國柱！唉，你咋來了？” 郭國柱嗬嗬地笑，顯得有點淒淒然。他心裏突然有些激動，一股酸楚的說不清的味道，從嗓子眼裏翻上來。直往眼睛裏衝。眼睛開始不自然地使勁眨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