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能如嬰兒乎
一直以來,梅哲仁都在思考和追尋人類的起源問題,卻渾然忘了每一個人的起源問題。
老輩有話句是這麽說的:下地哭三聲,好醜命生成,說的是個人的命運。
梅哲仁是不相信這個的,即便是他知道了平行世界的存在,他也認為那隻是關於環境的問題,隻要每一個維度都在能量守恒的框架下就沒有命運的存在。
所謂的推演,不是給人算命,而是按照宇宙成因和維度折疊推演一方世界的形成和發展趨勢。
莫辭一直心心念念的那個推演就是這麽一回事,其實梅哲仁也沒理解透,莫辭想弄清楚的還有一重,一個人的命運是不是注定的。
這非常唯心,卻是大多數人都關心的問題,有時候所謂的人定勝天,說的就不是戰勝自然界,而是說挑戰命運的桎梏。
馬姿楠挑起來的這個話題,卻讓梅哲仁想到了每一個生命的誕生,統一場到底給人們定義了什麽。
可以確認統一場一定在人類的嬰兒時期對思維進行了幹預,但什麽時侯開始的、原理如何以及幹預到何種程度卻還沒有答案。
此外,統一場如何處理每一個生命對於統一場本身的影響也是一項很重要的命題,它決定了人與自然這個大框架的關係,後者就是人要與之戰鬥一生的“天”。
梅哲仁進過虛擬時空,道理上講肯定是擾亂了那方世界的線性,可那方世界也並沒有麵臨末日,所以混沌理論依然成立。
然後問題就來了,維度到底定義了什麽樣的範疇,能讓整個世界因應變量的加入而延展,它的邊界在哪裏?
這是一個大命題,關於一個人如何生、如何死、生何來、死何往的人生之迷。
“未知生,焉知死。”
次日一早,等老夥計們起床了,梅哲仁提出了這個疑問,張令引深思之後幫他概括精煉了一下。
而阿隆索也若有所得:“我從何而來,去向何方,我是誰?”
莫辭則激動得失語了,範東明幫他道出了心聲:“這才是真正的見眾生啊。”
大家都紛紛點頭,卻沒應和,而是各自沉思。
此時黑龍號已經來到了馬裏亞納海溝的邊緣,程丹心最豁達,他一臉的輕鬆。
“想那麽多幹嘛,下去看看不就有了嗎?孫悟空不就在這裏生出了求道之心嘛,也是在這裏碰上的無常,還在這裏拿到了定海神針,如果如意金箍棒是生命之尺能度量時間,答案不就是它身上?”
這話沒毛病呀,寫出《西遊記》的人到底是什麽回事,真的是收集民間傳說加工?梅哲仁又掉入了另一個思維陷阱裏。
禍不單行,莫辭也掉了進來,黑龍號下潛後他還找梅哲仁嘀咕了一句:“總覺得那些傳說誌怪很邪門啊,現在都證實了那麽多了,怎麽個章程?”
梅哲仁遲疑不定地緩緩搖頭:“不清楚,我也覺得不對路,好像是故意這麽指向的。”
莫辭也大感其然:“隻能慢慢地找線索了。”
線索陸續有來,空天艦一進入馬裏亞納海溝就發現受力很不平衡,就連冷聚變的輸出受到影響。
應該是東海的“龍威”了,好在黑龍號還能支撐,而且外麵的場域能量罩和真氣罩也沒有大礙,梅哲仁也沒往心裏去。
不就是潛入深淵嘛,人家一個拍科幻片的導演一百多年前就敢下來了,還差咱們?
黑龍號不但沒退縮,還加大了馬力輸入,硬抵著那個力場前行,有無盡的能量,還怕啥。
一路下潛,當到了馬裏亞納海溝底部的,深度已經超過了一萬五千米。
以前的測試並不準確,至少沒有金睛的掃描來得精準。
也對,那時的設備都粗糙了不少,怎麽可能真實還原。
也許他們找到的就不是真正的“深淵”,被東海“龍宮”的力場幹擾了,結果沒找對地方。
梅哲仁是一直順著引力幹擾源一路前行才找到了這裏,本以為會是像西海那般,結果沒猜對。
這裏有一個像是能量結界一樣的屏蔽層,用金睛掃描的話沒有辦法從整個結構中分離出來,黑龍號靠近了,梅哲仁才從自己的量子場域中感知到。
而現在,那些沉船飛機殘骸什麽的,就都在這個屏蔽層的邊緣,但都被擠壓成團或者撕裂成碎片了。
這個情況還是有些異常,梅哲仁隻能將自己思維場域看到的東西放出來給大夥參考。
幾人都沒有什麽看法,程丹心倒是問了幾個問題:“能量罩能頂住多大的壓力不破碎?電磁環境能擋住嗎?好像還有真氣罩對不對?”
梅哲仁一一作答,伽德萊克還幫換算了一下:“現在就算是我們去撞隕石也大不了是被彈開,還有什麽能阻擋我們的?”
那就往前衝唄,蒙頭狂奔又不是沒試過。
可黑龍號一進入這個屏蔽層就壞菜了,似乎有一股從未理解的力量在產生作用,場域能量罩將崩未崩,就快要頂不住了。
在這股力的作用下,黑龍號也一陣劇烈的抖晃,再不想辦法,好像很快就會散架解體了一般。
還好梅哲仁及時地用真氣將幾個老夥計們懸浮了起來,不然事情就大了。
此時眾人都被顛簸得臉白額青,幾欲暈眩嘔吐。
去了三個控製中心都沒有遇上事,這一回大意了,以為又像往常一般,結果沒想到一頭撞到了鐵板上。
一直這樣也不是個事,危急關頭梅哲仁來了急智,他想到了弦,因為真氣能用,他的量子場域也能感知到弦。
他一咬牙加大了真氣的遠程傳輸量,堪堪將黑龍號裹住,然後就整艘空天艦掛到了弦上。
這一招還真有效,一連通上弦,外麵的力場動蕩就全消失了,黑龍號又恢複了平穩。
隻是再也不能用動力前進,隻能順著弦往下慢慢晃悠。
路子選對了,行程還可以繼續,隻是黑龍號就離開了水體,在真空通道中慢慢飄行。
還好黑龍號上有空氣循環係統,不然幾人老夥計能生生憋死。
死裏逃生,程丹心喘勻了氣定住了心跳,這才呸呸兩聲:“真就不能有定勢思維,分分鍾上大當。”
有驚無險,這幫家夥的樂觀主義精神又上頭了,莫辭還來了段細節描寫:“這就叫天翻地覆如墜雲霧,也好,過一把開戰鬥機的癮。”
伽德萊克傻笑著:“這可不像戰鬥機,而是像宇宙飛船失事,外太空事故大約就是這個樣,我們不是撞上了隕石,而是碰上了一顆行星的引力圈。”
阿隆索也來了樂趣,自娛自樂:“剛才我呼喚了三聲聖主,沒有得到回應,說明殿下的等級已經超過了聖主了。”
按說資深的神棍不該這麽開玩笑,但隨著越來越多的神秘麵紗被揭開,信仰、科技、神話正在融合,阿隆索發現自己的三觀也在重塑。
範東明則一語定之:“我們現在就是走在通往神聖的道路上。”
隻有張令引依然保持著冷靜且言簡意賅:“弦?”
不是他高冷,而是他還沒有把惡心勁壓住,能少說一字是一字。
梅哲仁幫他點了幾個穴位壓住了:“對,沒有動力,就這麽飄,但路徑是向下的,估計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到達,這裏是力學結構總控,我忽略了,早該想到的。”
程丹心雖然自責,但他沒往梅哲仁這邊引,而是攬上了身:“誰還能有個前後眼,不怨你,我們不也大大咧咧的以為是來遊覽觀光的嘛。”
聽到觀光莫辭就上心了:“能看到畫麵嗎?真想知道在統一場的通道裏是個什麽狀況。”
梅哲仁如了他的願,投影出來卻是滿屏雪花紋,雷達也被統一場幹擾了。
“沒辦法,現在除了純量子態的真氣,其它的都失效了。”
但這一句話就啟發的莫辭:“所以前後眼一定是量子態的,它不受任何幹擾。”
這家夥還是念念不忘算命推演的事。
不過他說的也有道理,梅哲仁早就推斷出了統一場形成的條件,必須有不受幹擾的觀察條件,才能將統一場給弄出來。
那麽進一步的,要想對維度進行推演,也隻能是量子態才能完成的事情。
也許這就是矽基人做夢都想升級的原因,隻有這樣他們才能掙脫墨矽的魔爪,不然他們去哪兒在哪兒呆還是墨矽說了算。
想到這裏,梅哲仁直接用量子通訊調用了天上的金晶,依然能傳來畫麵,也可以掃描到東海的地質結構,就是黑龍號在導航上消失了。
伽德萊克有話要說:“我更正一下,我理解錯誤了,不是行星引力圈,統一場的引力圈是整個火紅星係的,難怪那些衛星控測器出不去,這個引力可真夠厲害的。”
他的話提醒了梅哲仁,人類向火紅星係外發射的探測器在掙脫引力圈時也失去了電磁通訊。
梅哲仁有心自己用量子場域觀察一下,但又想到自己現在操縱著黑龍號,不能冒這個險。
隻能讓阿隆索試一試了,他能感知到弦了,還真是環環相扣,來得真及時。
梅哲仁提出了要求,阿隆索欣然領命,他還真的也能感受到弦,並且發現弦一直隨著他移動。
阿隆索也沒敢鎖定弦,怕不小心被拖拽了出去,而是直接就放棄了感知,然後將感覺到的狀況告訴了眾人。
“弦是一直隨著我移動的,是不是意味著每個人都有一條專屬的弦?”
他的說法讓剩下的幾人都覺得有些發毛,任誰想到有一條東西整天係在自己身上也會覺得不自然。
梅哲仁卻給他們寬了心:“每個人的思維頻譜都是獨一無二的,不會重複,就像我們的指紋聲紋和基因鏈一樣,從這上麵來理解,也沒有什麽異常感了。”
“所以這些獨特標識,其實都是弦也就是統一場賦予我們的?”
伽德萊克的理解直指核心,也解決了一部分柴火和火星打哪來的問題。
可他這麽一說,梅哲仁剛剛給他們鬆馳的心又被握緊了,這意味著每一個人都是被影響被製造出來的,區別隻是對於載體的理解,以前以為是母胎,現在又多了個統一場。
莫辭倒是又開腦洞了:“能如嬰兒乎?我們於天地就是一個嬰兒,弦就是臍帶,隻不過傳輸的不再是養份,而是思維或者能量,胎的定義在這裏喲,難道這就是後天先天之分別?”
阿隆索也猛然醒悟了:“騎士接收到的莫非就是這些?上次您說模量數據,難道就是通過統一場來傳導的?可為什麽他們感受不到弦呢?”
梅哲仁猜了個答案:“他們沒有量子化,如何能做到,是不是信仰之力的原因讓你實現了量子化的突破?”
程丹心也疑或:“可是老索也沒有辦法結聯仿生體啊。”
梅哲仁還沒有答案,隻能裝作沒聽到了。
他沒辦法解答,但他想到了一點,所謂的推算個體,是不是就指從弦獲得人體信息呢?
思維被堵在這一點上很難受,梅哲仁的好奇也被勾了起來,他通過弦做過定位,也感知過外部的環境溫度,卻沒有試過通過弦來讀取數據。
要不要試試呢?他左看右看,好像最後就隻有馬姿楠最合適,因為她是仿生體,且有許多備份,不怕出問題。
朝馬姿楠招了招手,馬姿楠眼都閃亮了,破天荒哎,老公竟然在這麽嚴肅認真的場合找她幫忙,馬姿楠開心到快要原地爆炸了。
哪怕馬姿楠在頭腦風暴裏收到梅哲仁要拿他來做一個試驗並告訴她有可能會導致一具分體的消亡,她也將頭點得跟雞啄米一般。
女人啊,在愛情麵前就是這麽脆弱,還好,梅哲仁也不算渣。
弦是個什麽東西梅哲仁還真不知道,他將思維波動連接了上去,結果是沒結果,啥也沒發生。
如此就說明弦的能量反應不是波,沒有波動傳導。
然後梅哲仁又試了試讓量子通訊聚焦到弦上,這一次有反應了,可反饋回來的東西就完全是雜音。
但至少說明弦是量子態的,可它為什麽能帶著實物通過空間並完成重組呢?
而且明顯可以從弦上感受到振動頻率,要知道,量子態的傳導那是活物的特性,莫非水藍真是個生靈?
這個判斷讓梅哲仁差點失神,附著於統一場的蓋亞都已經讓梅哲仁感到訝了,但蓋亞也僅僅相當於被剝離了生命能量場的人工智能,對於統一場來說她僅僅相當於一段程序罷了。
現在統一場傳出了量子態的跟人一樣的思維振蕩信號,那可讓梅哲仁的混沌量子雲都不穩了,加劇地張唏起來。
但這點恐懼並不能攔住梅哲仁,反而讓他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弄明白它。
而且量子雲的動蕩讓他想到,可以試著將自己的頭腦風暴與弦進行連接,隻要讓量子雲的振蕩頻率與弦調成一致,然後讓頭腦風暴的量子場域跟弦接觸,估計能行。
梅哲仁就真地試了,一點猶豫都不帶,而隨著他的頭腦風暴跟弦的同步接觸,他好像思維裏轟然一聲湧進了海量的數據,要不是量子雲剛剛得到加強,沒準他就崩潰了。
結果很棒,統一場是真的可以進行量子數據連接,水藍並不是生命體,而是個類生體。
也就是水藍並沒有形成自身的生理循環,也沒有產生自身的智慧,但它被改造成了一個模仿生命進行能量循環的結構。
這些是梅哲仁接收到的數據包裏的內容,它包含了整個統一場在一個周期內的數據變化,就像是統一場的日誌記錄。
這份日誌,大到生態圈環境的變化,小到一個生命的誕生,都一一記錄在案。
同時梅哲仁也知道了為什麽通過弦能進行物質或者能量重組了。
統一場包含了蟲洞在內,可以模仿蟲洞的傳導,隻要通過弦的接觸將思維時的量子態數據結構完整的複製過去就成了,至於重組的能量何來,梅哲仁覺得統一場本身就是一個很大的發動機,天體動力引擎。
而所謂的順著弦飄蕩,則是這份數據被統一場讀取了,然後跟著統一場自身運轉,就好像是把離線記憶體的數據讀進動態內存一般。
最有意思的是,梅哲仁還在日誌裏讀到了馬姿楠的數據,索引就是她的思維頻譜,記錄的日期就是她生下梅遠智那天。
為什麽馬姿楠沒有跟梅哲仁一脈相承,她通過梅哲仁的內核生成,卻跟梅哲仁的思維頻譜不一樣,在日誌裏也有了答案。
跟馬姿楠當初生成時進行的智能培訓有關,當初馬姿楠培訓的數據都是她爸的生理數據,比如聲紋和行為識別代碼等。
而梅遠智是直接拷貝的梅哲仁的知識庫,當然就成了梅哲仁的兒子。
日誌裏每一個生命的思維頻譜都標明了來源及組成部分。
梅哲仁可以改行算命了。
但在這之前他還得將別人的思維頻譜拿到,既然馬姿楠這裏試過了沒問題,阿隆索那裏也可以試一試,他也好奇,阿隆索是怎麽樣觸發弦的感知的。
“老索,我需要跟你結聯頭腦風暴,請你放輕鬆。”
梅哲仁也跟著幾個老夥計那樣將阿隆索稱為老索,這個稱呼他本人也沒意見,還覺得親切。
聽到梅哲仁的打算,莫辭就不淡定了,因為頭腦風暴的名額挺珍貴,攀上了梅哲仁,修煉的速度都快了許多。
以莫辭的腦洞,他立馬就有了……關聯想像:“推演是直接從頭腦風暴裏讀取嗎?”
“不,推演是從弦上讀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