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歸來去兮早
說到活死人,有些事就得好好聊聊了,離開了屋脊高原,黑龍號就直接回了牛基尼兒島。
得確定活死人的安排,還得舉行了一個多邊的會議,將人共體的“賞善罰惡令”定下來。
這兩件事其實是二而一的事情,最終都跟龍門計劃息息相關。
首先不管是活死人還是戰後的罪犯,都得有一個去處,這個地方原來討論過,人共體將開僻一個能級與當前維度相近的新的維度。
新的維度也不是隨便瞎選的,得經過大量周密的規劃和運算。
所以說幫著鍵盤俠戰士升級還是很有意義的,至少,現在再也沒有當初想要安置活死人時算力捉襟見肘的情形了。
時間過去了不少,但效果卻早已經超出了梅哲仁的意料,他也沒有想到人類在眾誌成城的情況下發展能有這麽快。
現在能打開修煉門徑的人口已經破五萬,完成頭腦風暴開啟與仿生體結聯的人數也超過了五千,是兩個月前梅哲仁估計的整整五倍。
所以說有沒有奇跡,隻看人們想不想去創造它。
現在奇跡有了,創造出奇跡的人還得想辦法給他們一個好歸宿,這也是賞善罰惡令被提出來的主旨。
老萊格走進了費弗提萬基地的底層,打開了生物反應堆的大門,入眼盡是活死人的單元管。
他將臉容又調整回了梅哲仁的原本形態,量子雲裏便傳來了活死人的整體意誌:“你來啦,好久不見,還是這一副麵孔更親切些。”
梅哲仁有些意外,然後發現仿生機器人新安裝的圖像傳感器,又笑了起來。
他不太願意進來這裏,自從鍵盤俠的數量突破了空天艦戰備值班的需求後,都是鍵盤俠戰士遠程挪移過來輪流值守生物反應堆。
一方麵是為了給他們相應的鍛煉,另一方麵也是給戰士們一個思想靈魂上的洗禮,因而不缺人手分擔,梅哲仁倒來得少了。
不是梅哲仁討厭跟活死人打交道,而是每一次看到他們,梅哲仁心情都很沉重,因為自己還沒有辦法讓他們解脫,做不對以一個笑容來麵對他們。
整天給活死人一副愁眉苦臉,不是梅哲仁的作風,也不是他能拿得出手的禮物。
今天不一樣,他要帶著活死人的整體意誌去歡加人共體的全體參議會,所以他覺得是時候再跟他們見一麵了。
活死人們還是老樣子,唯一的變化就是他們的臉上的表情變得安詳了。
“人共體要舉行全體參議會,有一個席位是留給你們的。”
梅哲仁將消息發了過去,他馬上就感覺得整體意識沸騰了:“我們將離開黑暗的地底麵對世人,那麽是不是意味著決戰要來了,我們將會得到解脫?”
“對,馬上就要決戰,人類也有了新的場域能量來源,是時候解決大家的去留問題了,所有的條件都具備了。”
梅哲仁第一次從活死人的整體意誌這裏感受到了喜悅之情,不在言表,而在於思維的共鳴。
“做好準備吧,那邊會議已經上線了。”
整體意智突然靜默了,這是思維上的一個深呼吸:“很久沒有重見天日了,大夥有些不適應。”
梅哲仁也深呼吸:“以後不會了,我許大家一個豔陽天!”
同樣的,在遊洲的地下生物反應堆基地,梅遠智也在做同樣的一件事,隻不過他這邊氛圍和情緒跟費弗提萬有些不一樣。
黑哥黑姐們的性情很外露,而他們的思維共鳴出的整體意誌就更強化了這一點。
暗黑軍團的整體意誌已經就他們構築出的虛擬形象問了梅遠智不知幾遍,來來去去就是“這個發型好不好看,這件衣服行不行,啊,臉上忘了渲染油光,有些幹!”
如意和阿丹是不願摻和這些的,隻有梅遠智和卡琳娜樂此不疲,卡琳娜還給暗黑軍團的整體意誌上了一節禮儀課。
然後梅遠智就不斷地回答諸如“長頭發,略帶點卷曲,散開,不要髒辮”、“不要選淺色的衣服,那樣就隻看見衣服了,也不要選深色的,那樣好像又沒衣服了”、“渲染不要曝光過度,對,我們的膚色並不丟人,別拉下它”之類。
梅遠智和如意以及阿丹脫隊來遊洲,就是為了讓暗黑軍團掌握整體意誌的使用方法。
這差點讓梅遠智的係統陷入死循環。
主要是暗黑軍團這群哥們姐們太能聊了,思維天性發散,如意這種做事從來一板一眼的人受不了了:“想讓他們弄出整體意識和紀律秩序,難如登天。”
如意的這個判斷還被阿丹給否定了:“登天很容易啊,用登天來比喻這個不恰當,他們討論起事情來不是像以前的議會就是像菜市場,也不知要到啥時候才能吵出個結果來。”
最終梅遠智臨機決斷,因為智能係統除了深度學習,也有一招——優勢競爭,通過博弈來得到最終結果,
不是喜歡吵嘛,那就將如何高效吵架的辦法教給他們,最終吵贏的就是最優解。
這一招正中紅心,自從掌握了這個辦法,暗黑軍團的整體意誌很快就出籠了。
而且是經過了充分博弈的結果,大體上都能滿意,所以說信息技術能解決大問題。
當然也會帶來小變化,整體意誌的反應很幹脆,做什麽都是一個字:“走、好、可”,梅遠智都覺得要是配個打響指的背景音,就那啥大話什麽的結局了。
可到了情緒這一端,還是沒逃過唐僧“當當當當”的一麵,那個嘴,那叫一個碎。
行吧,反正這事以後是老爹頭疼的事,最終會是達克妮絲腦門上的大問號,梅遠智也隻能求一個交差了。
而卡琳娜都想到以後達克妮絲的打扮了,就梳一大堆可愛的小髒辮,就不知凱瑟琳知道了會不會跟她打一架。
於是到了人共體的參議會上,謝方軍一打頭就甩出了三張牌:“今天我們歡迎三個方麵的代表首次出席會議,首先是來自草洲的代表團。”
會場頻道裏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遊洲的問題解決後,草洲的地下基地也終於聯係上了,星散的草洲小型生存基地終於浮出了水麵。
由於不受矽基人和複國組織待見,草洲的地下基地雖然過了一段苦日子,可好歹數量眾多,加起來竟然也留下了近兩億的人口,這不得不說是人共體的一個大驚喜。
這個驚喜過後,馬上就又了一個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暗黑軍團代表的出席,讓草洲的代表們以淚洗麵,沒想到親人們還在哪!
隻是暗黑軍團代表老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吐音,除了嗯就是啊,讓人覺得怪怪的。
不過等了解到暗黑軍團的實際情況時,不僅僅草洲的代表,所有的與會代表都失控了,這是怎樣的一種加之於人類身上的苦難,唯其可慶幸的是,人類沒有被這樣的苦難壓倒,反而從苦難中找到了一條出路。
最後露麵的是活死人,謝方軍是這麽介紹的:“請允許我隆重介紹最後這一位代表,將他們放在最後是因為他們馬上要離開我們了,但正是他們給人共體打了一針強心針,讓人共體能夠重新凝聚力量和更新自我,下麵我們歡迎星華籍活死人代表。”
當活死人整體意誌的虛擬麵孔出現在畫麵上時,人們竟然忘了鼓掌,因為這張臉很平凡,有著淺淺的靦腆的笑容,就像隔壁親善無害的大叔,時不時地向你微笑,或者站在路燈下目送著你走過街腳陰影處,當你壓下心跳回眸時,就是這麽一張普普通通的臉。
這是三億活死人的麵容疊加在一起的一張最普通的星華臉,可人們卻從這張臉上看到了滄桑、希望、力量和尊嚴。
謝方軍的嗓音是沙啞的:“星辰國有一個著名的作家留下了一句話,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活死人,就是這樣一群用自己的死亡讓我們活下去活得更好的人。”
與他的話語一同發布的,是活死人和暗黑軍團的資料,這是第一次大麵積公開地發布在人們麵前。
隻有淚水才可以洗去屈辱,隻有意誌才能帶來力量,這一次的人共體參議會,就是一次擺脫屈辱凝聚力量的大會。
向熒惑大規模移民建立後備生產中心、組織訓練武裝暗黑軍團進行決戰、開僻新的維度進行活死人思維體的安置、形成“賞善罰惡令”成為這次會議的主要議題。
本來梅哲仁以為前三項會有些爭議,可事實是全沒有,唯獨最後一項,一直沒有出聲的活死人代表卻攔住了。
“我們是思維體,也知道靈魂受到折磨的滋味,正因為如此,我們才建議更加慎重地執行賞善罰惡令,人類還沒有辦法完全把控自己的思維,如果是受到外力影響犯了錯,建議給這樣的人一些機會,不要直接將他們的思維體置於賞善罰惡令之下,而是允許其進行改造。”
有與會代表提出疑惑:“可以這樣的話會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而賞善罰惡令是對人類社會整體產生效益的。”
活死人的神情一點都沒變:“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正因為其中有利益,我們擔心賞善罰惡令被濫用,要知道,人類社會淪落到現在這樣,也是因為思維體的效能引起了其它維度的貪欲。”
全體代表都陷入了深思,頻道裏沒有一絲雜音,隻有活死人整體意誌平和卻不失鏗鏘的話語聲。
“此外,既然開僻了新的維度,是不是允許大部分的思維體到新維度進行改造,參與社會工作比如科研來將功折罪,而不是投入到聲聚變中,現在還沒有確保聲聚變不損害容器的技術吧?”
這句話不用說就是問的梅哲仁,他隻能老老實實地答了個“還沒有”,然後又進行了完整的陳述:“一旦損壞就是不可逆的湮滅。”
活死人的臉變得有些深肅了:“人類深受其害,難道人類要學習那些對人類施虐的仇敵嗎?人類應該有這樣的胸懷來接納人類本身的懺悔,我們不能貶低了自己。”
張令引這時代表聯合法庭提出了新的見解:“聲聚變並不需要那麽多的思維體,像老萊格這樣的反人類反社會分子對他進行處罰我們並沒有意見,我們隻是希望把執行賞善罰惡令的標準提高。”
張維南則代表科研機構給了出路:“我了補充一點,對於新維度來說,因為可以盡可能地減少外界對思維體的影響,將一些有過錯的思維體投入到那邊進行勞動改造,得到的成果與支出的能量來對比的話,是有效益的。”
程丹心一直跟著全程,也思考了最久,他提醒代表們:“在新維度也可以對思維體進行監控,投放到新維度後,如果證明其思維體本身不具備改造的價值,我們是可以回收的,到時再執行賞善罰惡令也不遲。”
有了緩衝,他的意見得到了大多數人的附議,通訊器上的認可度都快沒頂了,但程丹心還有炮要放。
“而在這個基礎上,我建議再討論一條,正常人類正常死亡後的思維體,我們也應當加以收集,在征求其完整思維的意見後進行處置,比如投放到新維度,又或者等人類社會的資料足夠覆蓋時,能讓思維體重新進行輪回。”
這個意見有些石破天驚,但程丹心的話還沒有完,他伸出了一個手指。
“但必須確認一條,輪回的思維體不可繼承原來的身份、財富、名譽、地位,以免造成社會的不公平,必須以一個全新的身份投入社會。”
這條建議讓會場炸了鍋,不提大家還不知道,但技術上這一點已經成立了,梅哲仁就是這個特例的開頭,隻不過梅哲仁並非死亡,還沒有顯示出對社會秩序的破壞,可這個問題是人類遲早要麵對的。
資源的分配必須公平,不能永遠地把持在少數人手裏,不然人類社會總會失去發展前進的動力,進入內卷。
誰又能保證在水藍建議實驗基地的那些造物主們,又或者安基尼帝國這些鬣狗不是因此而喪失的發展潛力。
也許他們眼湛湛地盯著水藍,就是為了用水藍的思維體來延緩他們的末日也不定。
水藍人類的思維體有其特殊性,人類現在已經發現了它的價值,不可能棄之不用,那是傻的。
可該怎麽用才能用得好用得有效率,這就是一篇大文章了。
由此而引申出來的社會、法律、道德、倫理問題,可是一個海量的工程。
程丹心以一段話終結了討論:“就像是遺體捐獻之於科學研究,思維體已經證明對人類整體有著巨大的影響,它已經脫離了個人權益而具有了極其複雜的社會性,歸來去兮,人難免一死,所以這個問題就像後事一樣,早準備早好,我們不必急著在今天達成共識,但大家要有這樣的覺悟,這件事會影響到人類的未來前景。”
會議隻得暫停,程丹心拋出來的建議沒有辦法馬上做表決,還需要大夥進行更多的勾通和醞釀,不然輕而易舉地下決定是對人類前途命運的不尊重。
但已經達成的決議並不受影響,梅哲仁又將幾個弟子集中了起來,要演算新維度的坐標了,又是一項大工程。
暗黑軍團的整體意誌和活死人的整體意誌會全程圍觀,後者事關他們本身,而前者既可以嚐試著跟梅哲仁配合,也可以當成一次預演。
暗黑軍團也不是萬年鐵杆莊稼,他們也遲早會有像活死人那樣的一天。
隻不過按暗合作用的新陳代謝,他們會比普通人慢,大約有兩百五十年的肌體衰退期,這是暗能量的惰性決定的。
人固有一死,誰也無法例外。
這也讓從來沒有這方麵意識的裏貝克和黃哲宇等年輕人心有戚戚,裏貝克還嘰嘰喳喳地不斷詢問。
“老師,那我們的肌體生存周期滿了之後,仿生體那邊怎麽算?”
梅哲仁回答得輕鬆:“所以老程才提出這麽個預案啊,到時候聽人共體的決斷就行了,那是全體人類的共同意誌。”
“我還以為我結聯了仿生體之後從此長生不老了呢!”
“怎麽可能,血族最多也就比我們多個幾百年,因為你們身上的暗能量比較懶。”
阿丹隨口插話可讓裏貝克著急了:“那老師你呢?真氣的修煉能解決這個問題嗎?”
梅哲仁搖搖頭:“一樣不行,真氣修煉者的存活周期還不如血族呢。”
見門推不開,裏貝克又想把窗戶打開:“那我向遠智哥那樣,成為一個純量子生命呢?”
梅遠智立馬堵上了他的嘴:“想什麽呢,我也有生物頻譜的,一樣會受到這條法令的約束。”
他是向著裏貝克說,可梅遠智同時也看了一眼如意:“所以有**還能留下後代,不然等你百年了,你就不是你了。”
裏貝克歇菜了,哀聲歎氣:“要是一直活著就好了。”
阿丹也不知道是為了逗他玩還是認真的:“有辦法啊,跨維啊,不斷向著高維度進軍,就像那些神仙聖靈一樣。”
裏貝克頓時眼神閃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