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知道這些不算稀奇
李卜提出的條件不過分,無非就是讓羅敷陪他一天
這個陪是正正經經的陪,京郊有一處花林,這個時令,裏麵的花都爭奇鬥豔競相開放,李卜是邀請她去賞花。
羅敷思慮一番後答應了。
薛讓邀請羅敷在泰平樓當然不止是吃飯這麽簡單,他先到了,安排好酒菜,靜待羅敷的到來。
羅敷故意遲了一個時辰才到,薛讓不是那麽好脾氣的人,一個時辰足夠他衝人發幾回火,再差人去催問幾趟的了。
整個泰平樓今日都被薛讓給包了下來,掌櫃跑堂跟廚子上上下下幾十號人都伺候著他一個,他一生氣,其餘人都戰戰兢兢不得安生,不過好在,在這位爺把酒樓拆了之前羅敷終於趕到。
她出來是沒有特意更換衣裙,臉上未施粉黛,隻淺淺抿了個唇色,不過饒是如此,她整個人看上去也還是精神通透的,臉上的表情不像是去赴宴,倒像是去赴戰場。
薛讓已經灌了一肚子涼茶,見人還沒來,正打算下樓,一開門,見羅敷站在門口,怒意凝固在臉上,片刻換了張笑臉,側身迎她進去:“殿下終於來了,臣已經在此恭候多時,還以為您不會來了呢。”
羅敷盈盈邁步進去,薛讓又很有眼色的上前幫她拉開椅子,她款款落座,用打趣的語氣揶揄他:“本宮還以為將軍早就等的不耐煩了呢。”
薛讓強壓下心頭的不快道:“怎麽會呢?讓臣等殿下,便是等上一天一夜臣都等得。”
“是嗎?我看將軍信中寫的,還以為將軍請本宮來是算賬的呢,字字誅心,搞得本宮來的路上心裏一直惶惶不安的。”
薛讓坐在羅敷身側,側身麵對她,身子前傾,兩人之間的距離也被瞬間拉近。
羅敷抵觸的向旁邊挪了挪,薛讓不依不饒的緊跟過去:“怎麽會呢?臣愛慕殿下,疼愛殿下還來不及呢,怎麽會找殿下算賬呢?”
“將軍也是守禮之人,男女有別,還是別靠的太近比較好。”
薛讓朗笑出聲:“殿下肯賞臉前來不就證明您對我也沒有那麽討厭嗎?現在親近.親近,日後相處起來也不至於生分不是。”
“薛讓,本宮已經在父皇麵前很明確的拒絕過你了,你為什麽想娶我大家心知肚明都不用裝樣兒,無非就是怕我嫁給江鄯之後身後有鎮南王府支持與羅睿爭奪太子之位不利而已,我想過你會用什麽手段,但我萬萬沒有想到,你竟然無所不用其極到如此惡心的地步。”
薛讓揚聲叫掌櫃上菜,指尖輕扣桌麵,漸漸收斂起笑意:“我記得我出征之前,殿下還沒有勇氣敢這麽跟我說話,但現在都敢麵對麵與我對峙,老實說,從前的五殿下我的確看不上,但如今……似乎也挺有趣的。”
“你叫我來隻是為了說這些?”
“當然不是。”掌櫃讓人把酒菜端上來,親自給她斟了一杯:“我知道殿下喜歡世子,我也承認我一開始跟陛下說想要求娶殿下是另有目的,但今日見到殿下,我忽然就改變主意了,而我自認也沒有比世子差什麽,殿下何不給我個機會呢?”
薛讓舉杯向羅敷,羅敷盯著酒杯許久不動,片刻後站起來:“本宮要去淨手,酒容後再喝,將軍能等得吧?”
薛讓放下酒杯:“當然等得,來人,去準備水給殿下淨手。”
掌櫃下去準備涼水給羅敷淨手,出了門,羅敷心裏鬆口氣,麵對著薛讓時她心裏還是沒底,到了樓下的小廳裏,她把人都趕出去:“本宮還要整理一下發髻,你們不用伺候了,都出去吧。”
素婉上前:“殿下,奴婢幫您吧。”
羅敷把她也攔在外麵:“不用,你在外麵等我。”
她關上門,淨了手,走到桌前,對著銅鏡整理發髻,低頭再抬頭間看到銅鏡中驀然多出來的人影,撫著胸口歎氣:“你什麽時候藏在這兒的?”
李卜近前來,拿起桌上的發簪遞給她:“酒菜殿下可以放心用。”
他穿著酒樓內跑堂的衣服,都道人靠衣裝馬靠鞍,可他即便穿著跑堂的衣服也自帶著股處變不驚的沉穩,羅敷不想去探究他的話幾分真幾分假,她現在也隻能相信他了。
“你就不怕幫了我,被薛讓知道會對你發難?”她接過發簪插進發間,對著鏡子打量自己,也透過鏡子觀察他神色中細微變化。
“我是頂著風險幫殿下,所以才向殿下索要了一天的時間來陪我,對我而言,買賣劃算,即便被薛讓知道要秋後算賬也值了。”
他可不是這種做事不計後果的人,嘴上這麽說,背地裏必定已經算計好了一切,他做事十拿九穩,不過是借著這個名頭唬她罷了。
羅敷起身,行至門口又回頭對他笑:“說句心裏話,你若是沒有那麽大的野心,身邊有個你這樣的人還真讓人覺得分外可靠呢。”
她打開門走了,李卜舌.尖抵住下顎輕笑出聲,野心?她真的知道他的野心是什麽?
羅敷回到廂房,飲了薛讓敬的酒,她酒量一般,逼著也能多喝幾杯,隻是那辛辣衝鼻的滋味實難忍受,不過兩三杯下肚就喝不下了。
薛讓喋喋不休,無非就是在念叨嫁給他的好處,說與其成為敵人不如成為一家人,嘴上說得好聽極了。
羅敷當然是不信的,於是薛讓就一杯接一杯的給她倒酒,羅敷來者不拒,他也隻能一杯接一杯的陪,薛讓的酒量是極好的,但不知為何今天這酒喝起來居然分外上頭。
最後臉色通紅,整個人的樣子都變了,像一個極度渴水的人,瘋狂的找著能夠解渴的東西,最後竟然把主意打到了羅敷身上。
羅敷迅速站起來躲開了,薛讓撲個空倒在地上,她冷眼睇著薛讓,打開門出去。
他果然是沒安好心,居然在酒裏下藥,還用雙壺,要是事先沒有李卜提醒,說不準她還真的著了他的道。
門外掌櫃詢問裏麵怎麽了,羅敷說他喝醉了,正準備要走,又看樓下一個豔麗姑娘提著裙擺上來,走到羅敷麵前見個禮,說是將軍府的侍女,進去侍候將軍的。
什麽樣的侍女會打扮成這樣?羅敷目光錯過她向樓下看去,李卜靠在樓下的柱子上,抬頭對她笑了下,不用說,麵前的女人一定就是他安排的了。
鬼使神差的,羅敷問了句:“你是自願來服侍將軍的?”
女人唇邊笑意藏不住,連連點頭:“奴是自願來服侍將軍的。”
有時候身不由己就需要不擇手段來達成目的,這個道理她很久之前就明白,但遇到眼下這種情況,還是忍不住多嘴詢問,強人所難的事做起來畢竟還是無法心安理得。
既然是自願的,那就沒得說了,她把姑娘放進去,囑咐掌櫃不要進去打擾,下樓離開。
酒樓後院,方才進去給薛讓送酒的跑堂之一已經被李卜抹了脖子,一刀封喉,安安靜靜躺在地上,他把人丟進後院的井裏,洗淨手,翻牆竄離。
羅敷的馬車才駛了不遠,車內一沉,已經多出來一人。
他殺人了。
羅敷看一眼心中就這樣確定。
他每次殺人過後眼中都有種奇異的神采,亢奮且滿足。
“剛剛那姑娘你從哪兒找來的?”
李卜道:“平康街,這樣的女人一抓一大把,薛將軍名滿京師,多少女人愛慕且心向往之,有機會飛躍枝頭做鳳凰,都搶的頭破血流呢。”
“平康街?”她疑惑道:“是何地?”
李卜坦誠相告:“平康街有一個平康坊,裏麵都是千方百計想要嫁給權貴的女人,坊主教她們琴棋書畫,治人處事,當做大家閨秀培養,一旦她們中有人嫁入勳貴家中,坊主便從她們身上收取紅利,裏麵的姑娘身家清白,找她們再合適不過。”
“你之前還做過這種事?”
李卜笑道:“我們武館就在距離平康坊一街之隔的崇安街上,知道這些不算稀奇。”
“你就不怕那個女人會把你說出去?”
“她這種女人,飛上枝頭後巴不得跟平康坊一刀兩斷,況且我是用殿下的名義去平康坊尋人,即便出了事,也是殿下擔著,與臣無關。”
羅敷暗暗咬牙:“李總領好精明的算計。”
“不敢當。”
羅敷又問:“你是怎麽知道酒裏有藥的?”
他眼中又浮現出嗜血的紅色:“上酒的跑堂是薛讓的人,臣在後廚親眼所見他換了酒壺,壺柄按下就是下了藥的酒,也算他自作自受吧。”
“你把跑堂殺了?”
李卜挑起眉梢瞥她:“留著他回去跟薛讓告密,然後讓薛讓殺了我?”
稍頓,打量她臉色又道:“還是殿下宅心仁厚見不得死人?怪了,臣也不是第一次在殿下麵前殺人,怎麽這次忽然心軟了。”
羅敷側臉看向窗外:“既然不是無辜之人,那隻能怪他自作自受。”
李卜揚唇笑了下,忽的湊近一張臉:“殿下讓臣做的,臣都已經遵照吩咐做了,殿下答應臣的什麽時候才能兌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