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送子觀音圖
羅敷原本也沒指望李卜會幫自己,畢竟他還要踩著薛讓扶搖直上,要是薛讓出事了,他必定也會被影響。
羅敷看了他一眼,心中忽然燃起勝負欲來:“那就試試看,看看是我先查明當年真相還是你先毀滅證據。”
“證據.……”這兩個字從他唇間飄出,他在笑,大概是笑她天真:“那殿下隻管去找好了。”
羅敷覺得還是有證據的,倘若沒有證據,周豐跟周長回又怎麽會被人追殺這麽久?甚至在周豐進宮後的一年還在到處找周長回想殺了他,那說明周豐手裏一定是有證據的。
她回到宮中後問公孫石今天有沒有人來找過周豐,公孫石說沒有,看她對周豐如此重視,又忍不住多了句嘴:“臣鬥膽,不知殿下為何如此看重這個周豐?”
羅敷道:“她……”想了想轉口道:“她對我有用,大用處!”
周豐在公主閣休息了一天,精神明顯好了許多,羅敷道出她身世,她似乎早就知道她能查到,一點兒也不覺得驚訝,睜開眼看著她,不知是誇是諷:“殿下這也快就查到了?”
“這麽說你真的是陳鬆頡的女兒?”
她沒否認:“我們姐弟這麽多年躲躲藏藏,好不容易在宮中活下來,好日子沒過上兩天,隻怕.……”她仰頭歎氣:“又到頭了。”
“當年的卷宗上明確寫著陳鬆頡與涇北馬匪勾結私吞賑災銀,證據確鑿,如果你有證據證明陳鬆頡是被冤枉的,現在就是幫你爹申冤的最好機會。”
“我沒有證據。”她自己都不抱希望,眼中充斥著絕望:“之前是有證據,不過都在周叔手上,但現在周叔死了,證據要麽是被他們銷毀了,就算沒被銷毀現在也不知所蹤了。”
“你怎麽那麽確定周叔已經死了?在你之後周叔還把周長回送進了宮,那時候你在宮裏,你怎麽知道他死了?”
周叔的死對周豐來說應該打擊不小,她方才還好好兒的,提到周叔的死,眼睛立馬紅了,捂著臉,肩膀抽動哽咽出聲:“我親眼所見!我跟出宮采辦的太監出去過一次,出去之後透透去找過周叔,但是卻正好看見他被人殺害,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我親眼看見他死在我麵前!”
羅敷也經曆過失去至親的痛苦,因此很能理解她現在的感受,忍不住伸手去摸她臉頰,歎道:“那你知不知道還有什麽人手裏有證據的?”
“沒用的,案子早就結了,薛讓現在又是皇上最寵信的人,別說沒有證據,就算是有證據又能耐他如何,我早就不抱希望能翻案,現在唯一的心願就是長回能好好兒活著!”
周豐不抱希望,但羅敷卻不想就這麽放棄,她不能眼睜睜看著薛讓一日日壯大下去,眼下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倘若就這麽放棄了她才是不甘心。
李卜知道羅敷是叼著骨頭就絕不輕易鬆口的性子,一開始不清楚周豐身份的時候他還想過,以羅敷的性子,多半會心軟拉周豐放出宮去,給她一條生路,如果真是這樣,那他也樂得幫忙。
但事情查到現在,眼看就要牽扯出後麵的另一樁陳年舊案,他不能再縱容羅敷查下去,回去薛貴妃問起這件事,他便索性也不再隱瞞,周豐留著是個禍害,早知道在掖庭局就縱容孫庭使行刑殺了她才省心。
陳鬆頡的案子當年轟動一時,被他用石頭調包的五十萬兩白銀時至今日都沒有找到,至於內情,別人不清楚,薛貴妃卻再清楚不過了。
如果周豐真的是陳鬆頡的女兒的話,那她手上說不定就會有方麵的證據,這個證據一旦拿出來,羅敷一定不遺餘力咬死薛讓,畢竟五十萬兩白銀,不管放在何時都足以致人死地。
薛貴妃忙叫人把這件事告訴給了薛讓,又吩咐李卜,盯緊羅敷,絕不能讓她查出什麽來,還有周豐跟周長回,這兩個人也不能留,不管用什麽手段,這兩個人都必須死。
羅敷料到了薛貴妃一定會有所動作,這件事她誰都信不過,所以要親自出去查,但她走了,周豐跟周長回的安全怕無法保證,身邊她最信得過的就是素婉了,於是把素婉留下,千叮嚀萬囑咐,她不回來誰都不能帶走周豐姐弟,她們倆的吃喝也都在公主閣的小灶中解決,有多仔細要多仔細。
公孫石也在她走之前跟她保證,絕不會讓任何人帶走周豐姐弟。
羅敷這次走身邊就隻帶了一個何魏。
按著周豐說的,她最後一次見周叔就是他被殺,羅敷是想,周叔知道自己被人跟蹤追殺,那份能讓陳鬆頡沉冤昭雪的證據他絕不可能帶在身上,一定是藏在了什麽地方。
她決定去周叔被殺的地方看看,興許能找到什麽遺漏的細節。
薛讓得知羅敷要複查當年陳鬆頡的案子,恨得直咬牙:“這女人做什麽不好偏要與我作對!”
李卜垂手靜立一旁,不知道在想什麽,半晌也沒話說。
薛讓見他失神,以為是在想對策,問他:“你有什麽好主意?”
李卜道:“現在事情的關鍵不是證據,而是那消失的五十萬兩白銀,下官鬥膽問一句,那五十萬兩白銀現在何處?”
薛讓本不想說,也不想承認,但看他表情這麽嚴肅,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不得不坦白道:“城東有一座觀音廟,廟裏最大的送子觀音像下麵有一間密室,錢都在那裏麵。”
薛讓做事謹慎,那觀音廟跟他八竿子打不著,他不說,旁人就算想破頭也不會想到觀音廟跟他有關係,更想不到,五十萬兩白銀,這麽多年居然一直藏在菩薩的坐蓮下麵。
貪汙賑災銀的事古來有之,所以從前朝開始,賑災銀的白銀底部都會刻上編號記錄,一旦賑災銀在市麵流通,就能順藤摸瓜抓到用銀的人。
薛讓知道這一點,所以這些銀子弄回來之後他是想立馬就融了重鑄的,但後來出了周豐跟周長回攜證據出逃的事,他就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找他們姐弟身上,再加上出了這麽大的事,皇帝震怒,各級官員人人自危,皇帝下旨讓自省,正在風頭上,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再後來他便奉命出征去清剿叛軍,這五十萬兩白銀一拖也就拖到了今天。
李卜道:“這些銀子不能再繼續留在那兒了,必須立馬融了重鑄!”
薛讓站起來,連連點頭:“我這就派人去辦!”
周豐跟周長回相繼進宮之後,周叔也在京城安頓了下來,他在四方街的東羅巷找了間宅子,隻是沒想到沒住幾天人就死了,那家的房東現在提起來都覺得晦氣。
“你說他死就死吧,就不能死到別處去?我好心把院子租給他,結果他這一死倒好,都說我這房子死過人不吉利,價錢一壓再壓,但就是沒人敢租,結果從他死後就一直空到了現在。”
房東打開門,正巧院子裏一陣風吹過,涼嗖嗖的引人戰栗。
“你看,多好的院子。”房東搓搓胳膊:“我們自家人現在也不敢進來住了,也許久沒有打掃過了,都挺髒的,您別介意啊!”
院子不大,正好夠一個人住的,羅敷打開門,出來進去的看了幾遍,問房東:“當真從他死後再也沒人進來住過?”
房東拍著胸脯跟她保證:“絕對沒有!都跟您說了,就沒人敢住!”
“還記得他是怎麽死的嗎?”
房東回憶了一下道:“據說是尋仇,我沒親眼見到,之前有個打更的看到了,說是兩個人破門而入,二話不說就捅了他一刀,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倒下了,之後還在屋裏翻騰了一陣,不過最後什麽也沒帶走。”
在屋裏翻騰應該是在找證據,什麽都沒帶走,要不就是沒找到,要不就是已經把證據毀了。
羅敷揮手示意何魏,何魏給了房東一些銀子,說他們還要再看看,把房東打發走了。
“院子就這麽大,能藏東西的地方沒幾處,好好找找,看還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
“是。”
兩人在房間裏仔細翻找,房間內布局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還有一個衣架,屋內陳設都沒動過,也看得出,周叔並沒有花費什麽心思去布置,應該也沒打算長住,可就是這麽個沒有任何點綴的房間,居然在床頭掛了一幅畫。
畫上落了厚厚一層灰,何魏把畫摘下來,撣幹淨了,上麵畫著的居然是一副觀音圖。
何魏怎麽看也沒看出問題,扭頭見羅敷還看得津津有味,問她:“殿下,這幅畫有什麽問題嗎?”
羅敷把畫舉起來:“你去問問房東,這畫是她本就有的,還是周叔後來掛的?”
何魏出去詢問房東,房東對畫的事毫不知情,那就是周叔自己掛的了,在床頭掛觀音,還是送子觀音,這是什麽意思?
“送子觀音.……”她蹙眉沉思:“周叔啊周叔,你到底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