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棒打鴛鴦
第日一早,明夢去找羅敷,羅敷讓素婉進去拿點銀子來給她,讓她不至於出去之後陷入沒錢的窘境,給她點銀子,至少在她找她生計之前能幫她撐過一陣。
“殿下!”明夢一見她就跪下了:“殿下的大恩大德奴一輩子都記著!”
羅敷看她進來時麵如死灰,一點不開心的樣子還以為她不願意走呢,聽了這句話心又放下,讓素婉扶她起來:“不必這樣,本宮救你是存著私心的,我們長得這樣像,我實在沒辦法眼睜睜看著你再留在這兒。”
明夢對她磕了兩個頭:“可奴不想走。”
“不想走?”這地方對她來說就是龍潭虎穴,現在能出去了,為什麽又不想走了呢?
羅敷把她拉起來:“是不是昨天晚上李卜回去之後跟你說了什麽?你放心,有本宮給你做主,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把你怎麽著,一會兒本宮讓人送你出去,不用擔心他事後報複。”
“不是,不關李大人的事,是奴自己不想走。”
“你自己不想走?這是為什麽?”羅敷徹底搞不明白了,難道是在這兒苦久了,被消磨了意誌,已經慢慢接受了這樣的生活,連離開謀生的想法都被吞噬了嗎?
明夢兩手顫抖著拉開衣服,她身上除了些鞭刑留下的疤痕,再就是一個個赫然矚目的青紫痕跡了。
羅敷縱然毫無經驗,但也不至於傻到連這是什麽都不知道,她隻看了一眼就轉過頭去,明夢還沒怎麽著,她先臉熱起來。
明夢係好衣服:“奴已經是李大人的人了,都說女人的貞潔大過天,奴家裏人都死了,現在隻剩下李大人了,奴哪兒都不想去,隻想留在李大人身邊伺候他,還望殿下成全!”
羅敷回到自己座位上,看著明夢,一時說不出話來。
賬外士兵偏在此刻高聲道:“殿下,李大人求見。”
她手握成拳,砸在桌子上,茶水被震翻,滾燙的水溢出來,素婉忙拿出帕子幫她擦,可擦的再及時,還是被燙紅了一片。
素婉著急忙慌跑出去:“奴婢去找點冰來。”
出賬看到李卜,翻個白眼重重哼一聲,跺跺腳跑了。
羅敷用帕子纏著手,過了許久,才緩緩開口:“讓他進來吧。”
李卜打賬進來,沒料到在這兒見到明夢,還以為她昨天晚上離開之後就走了,沒想到還在。
“既然.……”她把帕子摘了,手放在冰涼的桌麵上,借此來緩解被燙傷的疼痛,一塊地方很快被暖熱了,她又換了個地方,跟著長長歎口氣,尾音顫抖:“既然你不想走,想繼續留下來伺候李卜,那本宮也不好做棒打鴛鴦的事,你決定好了,就隨你吧,想留下就留下吧。”
明夢叩頭謝恩,轉頭恰好對上李卜的視線,立馬心虛的低下頭退了出去。
李卜對“棒打鴛鴦”四個字深為不解:“殿下昨天還說要放人,怎麽過了一晚上就改變主意了,又不放人了?你們都說什麽了?”
“沒說什麽,你也不是很想讓她走,正好她也不想走,我要是硬把她送出去不是拆散了你們嗎?本宮的臉麵跟你李大人的喜好比起來算什麽?根本不值一提。”
她越是忍著,心頭那股火就越是拱的凶,非但無法壓製,被他這麽一氣,喉嚨癢的直想吐,一陣陣腥甜的滋味兒湧上來,迫使她不得不按住胸口遏製這種感覺。
難怪昨晚到後來他答應這麽痛快,原來是打了主意回去就把生米煮成熟飯,用貞潔來留住一個女人,真是虧他想得出來,也虧他七尺男兒漢做的出來!
這個天氣想找冰不難,素婉鑿了整整一盆冰回去,冰盆放在桌上,羅敷把手放進去,另隻手指著門口:“你出去等著吧,一會兒本宮再叫你。”
李卜不退反進,眼中焦急未加半分掩飾:“殿下的手怎麽了?”
“我沒事,你出去!”那股火被她忍了又忍,鬱結之氣都堵在胸口,上不通下不順,氣血凝結,猛的一咳,竟咳出了一口血來。
溫熱的血瞬間洇透地毯,還有一部分濺在了他衣服上。
素婉驚聲尖叫:“殿下!殿下您怎麽了?”
羅敷扶著胸口,覺得喘氣都難,說話也有氣無力:“沒事,先扶我回去.……”
“愣著幹什麽?還不去叫軍醫!”李卜握住羅敷伸向素婉的手,把她抱起來,放回到床上,一麵幫她拍背順氣,一麵催促素婉:“快去叫軍醫!”
“殿下.……”李卜心口怦怦直跳,握緊了她就不敢撒手。
她剛剛那一口血吐的真把他嚇得不輕,到現在他還沒從方才的驚惶中回過神來。
羅敷努力想把手從他手心裏抽出來,怎奈她現在沒有力氣,根本抽不動。最後幹脆破罐子破摔,隨他了,就是心中不平,張嘴也是不饒人:“放開我……”
李卜用袖子幫她擦幹嘴角殘存的血跡,非但沒有鬆開手,為了防止她掙紮還與她十指相扣,另一隻手扣住她手腕,卻是在幫她搭脈。
習武之人大都會些醫術,他雖不精通,但大概還是能號出來的,不過他畢竟比不上軍醫,自己心裏有數不算,究竟怎麽說還得等軍醫的答案。
“一個明夢就把殿下氣成這樣,值當嗎?”
羅敷瞪著他,瞪了一會兒,偏過頭去:“你當本宮是氣她?她哪兒有你能耐大……你也不用現在在我麵前做樣子,你心裏有當本宮是公主過嗎?你的一舉一動又可曾對本宮有過半點尊敬!”
她一激動又咳起來,李卜曲膝半跪在地上,幫她拍背順氣,不敢再氣她,聲音變得柔和又卑微:“殿下在臣心裏始終都是第一位的,是臣放在心尖上的人,臣又怎麽敢對殿下不尊敬,您說什麽,一句話,臣馬不停蹄去辦,您讓臣放了明夢,臣也照辦了,殿下究竟為何生臣的氣?”
“照辦?”她笑著搖頭,咳嗽了幾回,嗓音開始變得沙啞,手指指向他胸口:“你心裏怎麽想的?明著好好好,說什麽你都答應,可實際上你就沒打算照做,我怎麽忘了,你從來都是這樣,什麽事都得順你的意,不順意了,千方百計也要掰回來。”
她說著說著眼睛也紅起來,有一小滴晶瑩的淚順著眼角滑落進鬢間:“你留著明夢不就是為了打我的臉,把她當成我,那感覺就好像是我臣服在你腳下,隻有這樣你才滿足,隻有這樣才能填補上一點你心裏的缺漏是不是?現在好了,本宮成了所有人眼裏的笑話,你——李卜,又是贏家。”
李卜無辜又覺得她這幅控訴告狀的樣子可愛,想笑又怕她動怒,隻好忍著:“不是殿下讓明夢留下來的嗎?怎麽又成了是臣的錯?”
還沒問出個所以然來,素婉已經帶著軍醫趕回來,羅敷不想看見他,閉上眼睛,手一鬆,他也不得不暫退出去。
軍醫檢查過後說是水土不服,加上心情不鬱,兩衝下來,吐血是正常的,吐完了,上通下順,再喝兩副藥調理調理就好了。
李卜把心放回肚子裏,見羅敷還是不願意見他,這次再不敢衝撞,思來想去根結還是明夢,隻能回去找她問問清楚。
明夢就料到李卜一定會回來找她,但是羅敷會因此被氣到吐血卻是她意料之外的,因此看見李卜黑臉,連走過去問一句的勇氣都沒有。
“你都跟殿下說什麽了?”李卜坐下,給自己倒杯熱茶,倒好了又沒了想喝的心情,杯子扔出去,正好砸在櫃子上,碎在明夢腳下。
明夢一激靈,腿一軟,坐在地上:“沒……沒說什麽,我隻是跟殿下說想留下來伺候大人,說.……說我已是殿下的人了!”
最後一句話才是最要命的,不然為什麽羅敷會忽然同意她留下來?一個跟模樣相像的章台人,留下已是對她的辱沒,而今還說成了他的人,這麽看來吐血都是輕的了。
一開始沒想那麽多,僅是因為可憐留下她,這是他的錯,既然是錯就不能一錯再錯。
“現在收拾東西,馬上給我滾!”
“大人!”明夢哭著求他:“反正殿下都已經信了,她都讓我留下來了,我已經沒地方去了,您就別趕我走了好不好!”
“我還當你是個有骨氣的,怎麽?骨頭被人抽掉了?我現在跟你好好說你最好也好好聽著,別逼我動手!”
王碩已在門口糾結了半天,好不容易能到賬中聲音靜了下去,才抓著空開口:“大人,有信到。”
“進來。”
王碩掀賬進去,把信交給李卜,看著明夢,惋惜的歎氣,昨天晚上他可是親眼看見她去了章台營,至於去做什麽,他昨天以為是想開了,沒想到是想不開,非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送。
李卜打開信,一頁一頁看完,信紙團成一團奮力扔出去:“消息傳的可真夠快的,屁股還沒坐熱就來搶人,虎父生出個狗兒子,他鼻子還挺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