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怎麽不饒我?
羅敷氣李卜隱瞞江鄯來接她的事,但也深知李卜現在告訴她不過是為了支開她的借口,他跟薛讓越是這麽瞞著,就越是說明賬務肯定有問題,不說別的,之前虧空是不可能的。
“薛讓讓你想辦法把我弄走的?”她抄著手,老神在在的坐著,看著麵前的飯菜,笑道:“行,我明白了。”
“素婉.……”經過李卜身邊的時候,她刻意停了停:“通知宋鄲,明天一早我們就啟程。”
李卜後撤一步,拱手拜別:“明天臣會護送殿下到小楊林。”
“隨便你。”
素婉不明白羅敷突然的決定所為哪般:“您不是說薛讓必有問題嗎?為什麽忽然又不查了?就這麽放過他了?”
“你沒聽見李卜剛剛怎麽說嗎?要打仗了,隻要我想見薛讓他就總有借口推辭,過兩天一打起來,他不用找借口就能避開我,我若是堅持要查賬務,他大可上奏說我擾亂軍務,到時候偷雞不成蝕把米,這不是我們的目的。”
素婉搞不明白:“那我們的目的是什麽?我們來這兒不就是為了查薛讓的嗎?可現在什麽都沒查到就要走了嗎?”
“誰說什麽都沒查到?”
“您查到什麽了?”
“明天你就知道了。”
素婉愈發不解,這兩天自己都在她身邊,幾乎寸步不離,也不曾見她吩咐自己去做什麽,更不可能瞞著她去做什麽,那她是如何得知的?
這個問題無解,素婉想不通,隻好等著明天再一問究竟。
第二天一早,羅敷啟程離開,她要走了,薛讓終於現身了,也不知道是怎麽裝出這麽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來的,對著她連聲道歉:“是臣照顧不周,實在是軍中事務繁忙抽不開身,等臣回京,一定親自向殿下請罪!”
羅敷也沒睬他,上了馬車就讓出發,李卜就在他馬車後麵率兵護送,她上車的時候卻一眼也沒看他。
從潼關到小楊林二十裏路,不消多久就到,江鄯親自下馬迎接,見到李卜,眼中有奔騰怒火。
前段時間京城有臣來訪,鎮南王設宴款待,席間聽說不少京城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其中就有禮佛節李卜對羅敷不軌一事,雖然後來證實是佛香惑人,涉及此事的羅貞也被禁足,整件事看起來他都像是冤枉的,但李卜對羅敷之心已非一兩日,在京時江鄯隱有察覺,但未設想的那麽深,後與三公主羅蕊通過幾次書信,信中詳述李卜對羅敷種種,致使江鄯現在看到李卜就百般不爽。
李卜同樣不爽江鄯,兩人麵對麵站著,一個渾然天成一股子匪然戾氣,一個是強撐起的憤怒,氣勢上就輸了一大截。
“臣把殿下就交給世子了。”
李卜連笑都懶得裝,板著臉麵無表情,唯餘眼神可殺人。
“就不勞煩李大人費心了。”對著車門一拜:“殿下,我們這就啟程了。”
羅敷在車內應了一聲,車輪滾滾駛動,江鄯轉身離開,未走兩步又折返回來,指著李卜,厲聲警告:“我不管你打著什麽主意,但這個主意最好別打在懷意身上,否則我定不饒你!”
“怎麽不饒我?”他從江鄯身上感受到的隻有憤怒,並無半分殺氣,這樣的男人要來做什麽?不頂事,遇上危險連保護人的本事都拿不出,至多喊個兩句,然後張張嘴大家一起嗝屁。
李卜承認他看不起江鄯,文縐縐的惹人煩,還是個病秧子,羅敷是眼睛讓狗啃了才會看上他,若不是怕羅敷再動怒傷了身子,管他人多人少,他總要打他一頓解解氣才成。
他正這麽想著,江鄯便被他漫不經心的態度,渾然不在乎的輕蔑語氣給激怒了,他比李卜矮一些,但也是鉚足了勁給了他一拳,李卜疼不疼不知道,反正打完之後他的手是挺疼的。
周遭一片倒抽氣的聲音,李卜被打的偏過頭去,冷不防他給自己來這麽一下,嘴角居然還破了,他把嘴裏的血吐掉,拇指揩去唇角血絲,不怒反笑。
江鄯放出狠話:“如果你還敢對懷意不敬,我保證,你的下場一定會比今天慘得多!”
這話聽的李卜愈發想笑了。
宋鄲在前頭忙著與江鄯的人交接,沒人注意這邊,王碩同幾個人被江鄯的舉動逗笑,也都故意笑出聲,還出言諷刺:“大人,世子都這麽說了,您還是收斂些吧,免得世子動動手指就把您給滅了。”
江鄯一張臉漲得通紅,尤覺得不解氣,又抓住李卜的領口。
隻是這次李卜沒慣著他,抓住他手腕向後一折,江鄯咬著牙沒叫出聲,李卜又加重幾分力道,江鄯還是咬著牙不肯發出聲音。
這時候終於有人注意到這邊,羅敷聞聲從車上下來,一路小跑過來,不由分說推了李卜一把,抓著他的袖子命令他:“放手!”
王碩在一旁解釋:“殿下,是世子先動手的,你看我們大人,已經挨了一拳,可世子不依不饒還要動手,大人也是不得已才還手的。”
羅敷不看別人,隻看著他,跟他對視,絲毫不落下風:“李卜,你是習武之人,世子打你縱然用了十分力也不及你的一下,你們兩下扯平,馬上放了世子!”
“這就心疼了?”
“我再說一遍,你馬上給我放手!”羅敷急得眼紅,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好像隨時都會掉下來一樣。
李卜看了,更加不忿,猛一使勁,喀嚓聲伴隨著江鄯的一聲慘叫傳進羅敷耳中,她懸而未落的眼淚忽然斷了線,接著就發狠開始動手捶他。
這次不是巴掌了,但是力道絲毫未減,一拳接一拳捶在他胸口,雖帶著無限恨意,卻撓癢癢一般,一點兒都不疼,若是換個情境,她臉上再換種表情就與撒嬌無異了。
李卜任她打了一會兒,最後抓住她兩隻手,扔下江鄯,就把她往前頭馬車裏拽。
宋鄲也趕來了,抽出劍指著李卜:“大膽!還不放開殿下!”
江鄯的侍衛跑過去把江鄯從地上扶起來,趕在隻是脫臼,忍一忍就接回去了,就是少不得要受點罪。
李卜鬆開羅敷,把她交給宋鄲,退後一步,又一拜道:“送殿下至此,臣已不便再往前,就此別過,望殿下一路順風。”
他說的什麽羅敷一句也沒聽進去,過去攙著江鄯,才忍住的眼淚又撲簌簌滾下來,一臉關切模樣:“疼不疼?你怎麽這麽衝動,本來是接我的,可卻把自己給弄傷了,是我對不住你。”
“我沒事,是我太過莽撞了,時候不早了,我們走吧。”
然後兩個人上了一輛馬車。
這一幕刺眼的很,李卜幾乎是克製著想要過去掀翻馬車的衝動才能好好站在這兒,直到馬車從眼前離開,宋鄲的劍指到了眼前他才反應過來。
“李卜,總有一天我要讓你給我兄弟償命!”
他臉上毫無懼色,曲指在劍上彈了下:“那你找錯人了,公孫石不是我殺的。”
“他就死在你龍虎山腳下,不是你殺的還能是誰殺的!”
“有腦子就自己去查,我要是殺他絕不會用這麽卑劣的手段。”
宋鄲冷笑:“你本就是個卑劣的人,你用過的肮髒手段還少嗎?做過的肮髒事還少嗎?”
李卜沒心情跟他爭辯:“你想為公孫石報仇我隨時奉陪,但現在你要做的是護送公主到撫州。”
她離開的方向,他深深看了眼,想象著她此刻的表情,對江鄯是關心難過的,對他卻隻有憎惡,就好像很多年前的那個冬天,她隨安貴妃在城中施粥接濟乞丐,那時候她比自己第一次見她的時候要更大一些,冬日裏穿著一身火紅色的長裙,披著白色的絨毛披風,兩隻小小的手捧起一個大大的饅頭,盡管滿臉不耐煩,但見到上了年紀行動不便瘦骨嶙峋的乞丐還是多拿了一個饅頭過去。
那天下雪,他跟另一個武館的比武輸了比賽,師傅罰他跪在武館門口,什麽時候想明白自己為什麽輸了什麽時候進去。
他才跟人打過架,衣衫襤褸,身上還有傷,筆直的跪在雪地裏,又冷又餓快暈倒的時候,一雙白嫩嫩肉乎乎的小手捧著一個饅頭遞給他,但確實不耐煩甚至有點不願意的:“我娘讓我給你的。”
李卜一眼就認出了她,但距離第一次見麵已經過去了許久,她早就不記得他。
李卜接過她給的饅頭,看她笨拙的蹚雪而行,走遠了又拐回來,解開身上的披風給他,因為舍不得還哭了:“給你,看見有人凍死了我娘又要天天歎氣!”
這次是真的走了,一邊走一邊哭,還回頭看了好幾眼。
自然是看她的披風。
後來那小小的火紅色的身影時常在她夢裏出現,隻不過他師傅眼神不好,那件披風後來被他師傅拿去給狗墊窩了,等他發現,早就被糟蹋的不成樣子了。
印象中她好像從來沒給過他好臉色。
“王碩。”他轉頭往回走,翻身上馬時問了句:“人都安排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