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質子王子
沒有女人收到花會不高興的,羅敷佯裝不怎麽受用的收下花,撥弄著上麵的花瓣,對於灣灣說她凶這件事還耿耿於懷:“我真的很凶嗎?”
她從來沒有再灣灣麵前發過火,更沒有板起臉訓斥過人,因為所有人都寵她慣著她,所以羅敷從不在她麵前訓斥任何人,就怕她從小耳濡目染的學會了,長大後會變得過分刁蠻跋扈。
尤其還有李卜這樣的爹,她一點也不懷疑,就算哪天灣灣把天捅個簍子,李卜都能張著眼睛說瞎話無條件維護她。
李卜刮她鼻尖,嗔怪她亂想:“你剛剛還讓我不要跟孩子計較,怎麽現在自己反而計較起來了?你自己的閨女什麽德行不知道?沒我在的時候,她敢這樣跟你說話?小孩子嬌氣任性,不過這些都無傷大雅。”
經過這次出遊,羅珺算是徹底打消了不做皇帝的念頭,一來他被人服侍慣了,要是所有人都不再把他放在第一位他心裏就會覺得失落,好像被人拋棄一樣,他接受不了。
二來,他無法忍受明明自己是皇帝卻始終被李卜壓過一頭的感覺,他要努力,要變強,終有一天要看到李卜完完全全臣服在他腳下。
出遊回去之後,羅珺再不鬧著要出去玩兒,盡管有時仍舊會開小差,但他已在學著努力做好一切了。
日子太太平平眨眼又過去半年,當初潼關因為羅刹之禍死了不少人,這半年經梁越悉心管理,潼關城中已漸複往日繁華,雖然城中女人們回想起當日之禍仍舊心有餘悸,但好在衙門晝夜敞著門,但凡覺得有危險,往衙門跑,視情節嚴重,輕則去牢裏蹲上三年五載,重則當場斃命,因手段嚴謹且給過他們一次機會後更加法不容情,潼關倒也祥和。
隻是梁越總上奏請罪,幾乎三天兩頭來一封信要請辭,以至於李卜現在看見他的折子就頭疼。
沒人比他更了解潼關的情況,他現在也把潼關管治的很好,這時候換人,隻怕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李卜扣了他幾年俸祿以示懲罰,至於請辭的事就一天一天的拖著,後來不耐煩了,幹脆就不理他了。
至於西戎,自從查杜榮死後很是消停了一段時間,前段時間李卜派兵增援潼關駐建防禦工事,西戎國君還以為他要出兵攻打西戎,沒過幾天就送上一封請和書。
少了個主心骨,拿不出能打的人,又想保全自身,那就隻能學古月,主動請和,甘為附庸。
可認慫認的太快,又讓人懷疑,李卜手癢的很,還是決定領兵出征去立立威。
結果他才要帶兵出征的消息傳到西戎國君耳朵裏,人家為表誠意,竟願意主動獻上最寶貝的兒子入京做質子以求兩國和平。
王子的畫像比人更先一步抵達京城,李卜攤開畫像,認真點評:“年紀不大,模樣尚可,像個唱戲的。”
這天下的男人,除了他,無論樣貌生的多好,在他這兒最高也隻能得到一個“尚可”的評論。
王子今年二十出頭,據說是個病秧子,是西戎國君幾個兒子裏最受寵也是最聰明的一個,身為質子實屬無奈,但這是他的責任,他推脫不掉。
王子戎郢抵京那天,芝卉也去見了,這個從今以後跟她處境相同命運相同,本應同病相憐的人也是他的仇人。
當初要是西戎肯如約出兵,古月興許還能與衛國頑戰幾月,她也不至於會落得如此下場。
現在西戎自作自受,她打心眼兒裏高興。
王子果然是個病秧子,開春豔陽高照的天,他還穿著毛襖子,下轎要人扶,走路要人攙,煞白的臉被太陽照上半天也不見有半點紅暈。
西戎甘願為臣,身為王子,見了皇帝跟長公主自然而然要低人一等,做足姿態才能讓人相信西戎是真的願意臣服。
也沒有什麽迎接儀式,來做質子的又不是來和親的,給安排了住處就算完了,至於他今後的一切花銷用度,自然跟芝卉一樣,從古月跟西戎年年上貢中扣,總不見得養著別家人還花自家的錢吧。
不過戎郢一出現就惹得不少宮女芳心大動,雖說是質子,可這位王子生的也實在太好看了吧!
就連對白廉一心一意的素婉也時常在她耳邊念叨,念叨的多了,羅敷在宮裏的時候就忍不住也多看了他兩眼。
真就兩眼,結果還讓李卜逮個正著。
“好看嗎?”
好看也不能承認啊,羅敷搖搖頭:“比起你還差點兒。”
李卜是個不拘一格的狂放作風,因此就很看不慣文人那一套,瑣碎講究,做起事來磨磨唧唧。
戎郢在亭中自己跟自己下棋的做作姿態也就讓他更為厭惡。
看不慣就想找茬兒,李卜提步邁入亭中,看了眼棋盤,不請自坐:“圍棋?”
戎郢不鹹不淡哼了聲,當他不存在似的。
個病秧子還敢無視他!
李卜打亂棋盤:“我同你下。”
一般柔弱漂亮的人都會不自覺讓人生出一種想要保護他的感覺來,戎郢就屬於這種人,他性子冷淡不愛與人親近,除了自己帶來服侍的下人幾乎不與旁人說話,就像美好的鏡花水月,會給人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可越是這樣他就越是令人癡迷。
李卜破壞了這種安靜的美好,素婉就開始擔心:“國公一會兒不會下不過就動手吧?”
羅敷曲指敲她:“你不是喜歡白廉嗎?這麽快就移情別戀了?”
素婉揉著腦袋辯解:“不是啊,您看,這個戎郢王子總是一副活不長了的樣子,說不定哪天就.……對吧?對這樣的人,其實沒必要太苛刻。”
羅敷倒沒從戎郢身上看出可憐來,反而覺得他孤傲,對於他來說,或許憐憫才是一種侮辱吧。
李卜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甭管什麽,他都能一學就會。
下棋不需要交流,勝負都在指下,戎郢棋逢對手,不知是高興還是著急,臉色漸漸由白轉紅。
他的侍女遞上來一張帕子給他擦汗,並向李卜解釋:“王子一著急就容易出汗,請國公見諒。”
李卜落下一子,揶揄道:“容易出汗是體虛之症,男人哪兒都能虛,但就是體不能虛。”
戎郢被他這麽一調侃,冒汗冒的更厲害了,侍女看了眼李卜,抿唇沒接話,又去端了碗湯出來。
最後勉強戰得個平局,戎郢看著棋盤,想是許久沒人跟他下的這麽痛快過了,臉色看著竟有幾分欣慰。
但他還是不願開口說話,對李卜微一頷首,轉身就走。
這病秧子脾氣還不小。
但今天氣已經出夠了,李卜心裏舒坦了,也就不多跟他計較了。
羅敷看他心滿意足的從亭子裏出來,嘖嘖兩聲:“出氣了?”
“不出氣又能如何?殿下看都看了。”
“我發現你近來越來越小心眼兒了。”
“是嗎?”他嘿嘿笑:“正因為心眼兒小,所以心裏裝了殿下之後就裝不下別人了。”
“不巧,這話昨天灣灣才跟我說過,你們父女倆究竟是誰抄了誰的話?”
李卜佯裝懊悔:“小丫頭居然搶在她老子前麵獻殷勤,誰抄誰還用問嗎?我是她爹,當然是她抄我的了。”
“不急,回去你們倆一對峙就知道了。”
“殿下這算挑撥離間吧?”
“有嗎?”
……
待李卜跟羅敷走遠了,戎郢又去而複返,看著被掀翻的棋盤,還有滾落一地的棋子,表情有些心疼。
侍女幫著撿起來,然後細心把棋子都收進棋盒裏:“王子,一個都沒少,放心吧。”
戎郢點點頭:“下回別帶這副棋盤出來了,這唯一的念想可不能再丟了。”
“王子,您剛剛為什麽不等我收了棋盤再走?”
戎郢撫摸著棋盤,神色遲怔,半晌,口中喃喃:“這副棋盤隻有兩個人下得過我,一個是他,李卜是除了他之外唯一沒有敗下陣來的人。”
侍女道:“都說定國公絕頂聰明,沒想到下棋也這麽厲害。”
戎郢似在懷念什麽,許久,自嘲的笑笑,拿起棋盤離開了。
李卜近來頭疼有所緩解,已不像從前那般三五不時就犯一次了。
但羅敷仍在積極為他尋找根治之法,李卜不想她再折騰,再頭疼便強忍著不在她麵前表現,或者幹脆不回家,等緩好了再回去。
王碩說他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殿下也是為您好,您怎麽不領情呢?”
李卜自己捏著虎口,伏案歎氣:“不是不領情,是家裏都快成了醫館了,你去走一遭,進門就是一股藥味兒,不知道的人還當我得了什麽不治之症了呢!”
“那還不是您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有殿下疼您還不知足?”
“我知足啊,可就是太知足了,所以總像活在夢裏。”
王碩納悶:“這話怎麽說?”
李卜擺擺手:“跟你說你也不懂,這事你把嘴給我捂嚴了,半個字兒也不能漏知不知道?”
王碩點點頭,過了會兒又道:“大人,我隻有有一個名醫,號稱能治各種疑難雜症,據說前年還有人上他那兒去開瓢,死馬當活馬醫,結果人最後愣是活下來了,興許他那兒有藥能治您的病呢?”
李卜疑道:“開瓢?腦袋開瓢還能活?”
“要不明兒我把人找來您問問?”
“又是看病吃藥,不要不要。”
他說不要,但王碩卻當了回事放在了心上,如果真能有法子不吃藥不針灸就能治好他的病,那國公也就不用受罪了。
李卜算著時辰差不多該回去了,回去之前又入宮去替羅敷瞜了眼羅珺的課業,最後扶著腦袋襯著暮色出宮。
途經禦花園,從樹下過,樹上落下一枚果子正好砸在他頭上。
李卜疑心抬頭向上看,樹上掛著一個人,手裏拿著倆果子,嘴裏還叼著一個,正跟他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