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蕭風的夢魘
詭師出世,天下亂起?
可若真如此,有些奇師詭師整日裏行走江湖,天下豈會容它?
不過是有一些規矩而已。
規矩內行事,各方勢力之人相安無事。
可若有誰觸犯那些規矩,天下便真的亂起了。
這是少數人所知的江湖。
可這才是真正的江湖。
第二天,天色才蒙蒙亮,蕭風幾人便已各自洗漱整理完畢,先後在一樓大廳聚首。
蕭風最早下來,麵色依舊溫和平靜,似乎昨夜什麽也沒發生,隻是眉宇間淡淡倦意卻是難以掩飾的。
神偷老人仍舊是一臉玩世不恭,也不必蕭風招呼便自個兒入了座。
剩餘之人卻都是頂著熊貓眼結伴下了樓的,便是蕭風肩頭的滾絮也一副病蔫蔫的模樣。
若要挑出些不同來,其餘之人皆心不在焉,唯安穆琳眼眸含笑,眉飛色舞算一個。
蕭風見此不由有些好笑,“你們昨晚幹什麽了?怎麽都這副模樣?”
蕭天清湊到蕭風麵前,神色很是古怪,“公子,您有沒有覺得這客棧很奇怪?”
“嗯?”蕭風微微挑眉。
“我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做了一晚上噩夢,醒又醒不過來,可真把我嚇死了。”蕭天清拍拍胸脯,心有餘悸道。
“這跟客棧有什麽關係?”蕭風奇怪看他。
“怎麽沒關係,於叔他們也都做了夢,哪有這麽巧的事?”蕭天清連忙辯解,又轉頭看向於逸幾人。
安穆琳連忙點點頭。
於逸與張冉各想各的心事,不搭理他。
神偷老人則笑嘻嘻湊熱鬧,“對呀,對呀!”
“是嗎?”蕭風微笑了下,“那你夢到了什麽?”
“我夢到我跟……”蕭天清張口想說,可一下子又噎住,眼睛四下瞟了瞟,湊到蕭風耳邊小聲跟蕭風嘀咕。
安穆琳可憐巴巴看蕭天清,顯然是好奇至極的。
蕭天清卻是很防她,說兩句便抬頭看她一眼,看得她甚是迷茫。
蕭風聽了會兒卻笑眯起了眼,“這算什麽噩夢?是大喜事吧。聽沒聽說過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哪有。”蕭天清不服氣道,“那麽可怕件事,我怎麽可能去想。”
蕭風笑著搖了搖頭,“你有時間就去同風晴聊聊。”
“她?”蕭天清立即蔫下去,很小聲很小聲嘀咕,“兩個母老虎,咋不讓我去死?”
蕭風沒好氣看他一眼,不再理會他,轉頭看向安穆琳。
安穆琳在旁邊聽得迷迷糊糊,一頭霧水,見此連忙問,“公子,蕭哥哥跟您說的什麽啊?”
蕭天清挑了挑眉頭,倒是不害怕。
自家公子可從來都不是大嘴巴的人。
隻是卻聽蕭風漫不經心說,“也沒什麽,隻是跟喜歡的姑娘成親了。”
蕭天清一下子瞪大了眼。
安穆琳聞言卻怔了下,咯咯直笑,“我恰巧反過來,我夢到蕭哥哥不見了,但醒來蕭哥哥還在。”
蕭天清恍然大悟。難怪這小丫頭一大早就去死命敲自己房門,原來是怕自己跑了啊。
蕭風微微淺笑,忽然轉頭看了眼於逸,“於叔?”
“少爺!”於逸回過神來,竟罕見有幾分慌亂。
其他人都沒在意,蕭風卻眉頭一皺,“於叔,有些事少想少猜。你若陷進去了,到時候我也沒法子幫你,便真隻能靠你自己了。”
“是,少爺!”於逸心中陡然一驚,如被當頭棒喝,肅然點點頭。
神偷老人玩味看了蕭風一眼,這小家夥心倒是夠細。
蕭風將幾人都掃了遍,微微皺眉。
看來昨夜的香將幾人心裏最怕的事都勾出來了。
他闔上雙眸,腦海中不自覺浮現一片血紅,似火,卻更似屍山血海。
微微歎了口氣,蕭風睜開眸子,有些無奈,“算了,今日先不走了。”
幾人一怔。
蕭風無奈說,“我怕你們趕路不看路,把馬車帶溝裏去。今日才二十,不差這一天時間。
幾人便沒什麽異議了。
幾人又聊了番,吃過早飯,便準備再補一覺。
神偷老人卻是一點不困,本來想拉著蕭風再聊會兒,隻是蕭風打了個大大哈欠,搶先一步衝眾人打了個招呼,便施施然上了樓。
隨後,幾人也先後回了房間。
神偷老人無聊撇撇嘴,打了個哈欠,慢悠悠走出客棧,自個兒去找樂子了。
……
紅日,是血的顏色。
紅海,是無邊無盡的血海。
入眼的一切皆是一片殷紅。
紅得刺目,紅得令人心寒。
空氣,天空也是淡淡紅色,似塗了層血。
蕭風看著遠處那巨大的掙紮在地平線上的血日,倒不恐懼,隻是無奈。
這些,他夢到過多少次了?
低頭看了看腳下,毫無疑問是一片枯骨。
似一座白骨山。
而他正踩在白骨山上。
深深吸了口氣,即使一切並非現實,鼻尖也有濃重腥氣回蕩。
他微微皺起眉頭,依記憶踩骨骸而下。
白骨山下是血海,真真正正的血海,不知深淺。
血中倒映著少年的身影,一身白衣,隻是在血海中已是一片殷紅。
蕭風微微闔目又睜開,歎了口氣,輕聲說,“出來吧,我不想躲了。”
“嗬嗬嗬嗬,是嗎?你真不躲了?不對,你還是不願接受我,你還是要躲的,不是嗎?你騙不了我,你騙不了自己.……”四周忽然回蕩起稚氣聲音,是那般熟悉。
可蕭風沒笑,更不曾說話。
四周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刺耳。
可蕭風卻不在乎。
這是夢,即使再真實也是夢。
他輕聲說,“你知道我為何不突破先天的。”
四周笑聲陡然消失,緊接著那笑聲變成憤怒,甚至憤恨,“為什麽.……我也是你,你為什麽不承認我?為這天下.……這天下與你何幹?你信天下人卻不信自己?你有什麽權利不承認我.……憑什麽.……”
隨一陣怒吼,血海中突兀出現一白色座椅。
白如骨,慘白慘白。
座椅上坐了個少年,一身黑衣,蒼白熟悉的麵容,與白衣少年一般無二。
隻是眼神那般冷血無情,似乎沒有半分情感。
蕭風平靜看他,輕聲說,“你不是我,我從不會這般瘋狂。”
他強調說,“永遠不會!”
“你……”黑衣少年麵色猙獰,轉瞬間又笑了起來,雪白的牙齒閃著寒光,宛如惡魔的獠牙,“可我就是你啊,你不會.……你怎麽可能不會?你總有一天會如我這般……因為我是你啊……”
笑聲愈發肆意,愈來愈大,即使蕭風極力忽視,腦袋也開始痛,如將要炸開的痛,比碧寒發作時還要痛。
生不如死。
蕭風皺起眉頭,緩緩蜷曲起身子,感覺眼前一陣陣發黑,想嘔吐可又吐不出來,連牙齒都在打顫。
他緊緊咬住下唇,神色卻不猙獰,斷斷續續說,“我不喜歡你……很討厭你……所以你永遠成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