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 樹梢上的白紙
夢峽昨夜下了一場小雨,景致便分外清新,連陽光都似乎比平日明媚了不少。
林楓躺在大竹椅上懶洋洋曬太陽。
在外奔波了三個月,還順便解決了些小嘍囉,可是累死他了,他打算躺著曬一天太陽犒勞自己。
“林楓,我快眼瞎了,幫我看看唄?”一遝信忽然劈頭蓋臉砸了下來。
林楓卻似乎沒有感覺,懶洋洋說,“滾蛋,你擋住了我的陽光。”
洛潛淵撇撇嘴,“憑什麽你不需要看,我不服。”
“因為我太聰明了,需要給你們留些麵子。”林楓大言不慚說。
“那你為什麽不去裏麵?”洛潛淵拆台。
“裏麵沒有陽光。”林楓繼續胡扯,“你怎麽還杵在我麵前,我踹你了?”
“你踹吧。”洛潛淵的聲音不急不緩傳過來。
林楓皺皺眉,一腳踹過去。
踹了個空。
“額,好大一隻烏鴉。”洛潛淵的話緊接著傳來。
林楓睜開眸子,呆了下。
一隻龐大黑鳥遮住了大半陽光,且越遮越多。
林楓一下子跳了起來,“蕭美人兒回來了。”
話音剛落,一聲嘹亮的唳鳴響徹了整個峽穀。
……
“小風啊,你可回來了,我想死你了。”洛潛淵一副見了親人的模樣看蕭風。
他三個月就夠了,三年,這小家夥是怎麽熬過來的啊。
“李姨回來了嗎?”蕭風將於子琪放下,微笑問。
“回來了,喏,來了。”林楓微微皺眉看蕭風,聞言朝茅廬那裏努了努嘴。
“失陪。”蕭風點了點頭,往茅廬方向而去。
於子琪亦步亦趨跟去。
“有沒有覺得不太對勁?”洛潛淵湊到林楓身邊,看著兩個孩子的背影驚奇問。
這少年什麽時候待人這般冷淡過了?
“是很不對勁。”林楓轉身往竹椅方向去了,“你的任務,拿走。”
洛潛淵歎了口氣,“你不能幫我?”
“去找諸葛離,或者林浩然。”林楓往竹椅上一躺,闔上了眸子。
“他們太笨。”洛潛淵無奈道。
“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我看好你們。”林楓閉著眼睛說。
洛潛淵再次將書信劈頭蓋臉砸了下去。
……
茅廬裏出來的不僅李露,還有於逸和李奎。
“樓主。”
“樓主。”
“少爺。”
“李姨,帶子琪去休息。”蕭風看了眼於子琪,摸了摸他腦袋。
李露看了眼於逸與李奎,點點頭,拉著於子琪往茅廬後去了。
茅廬後是一片竹林。
竹林裏有一棟竹樓。
“那三個呢?”蕭風看向李奎。
李奎知道蕭風問的什麽,回答道,“風晴跟著邱毅去了無憂島,天月去了清溪,天清去了北倉原。”
“什麽時候?”蕭風點了下頭,又問。
“三天前。”李奎回答。
“哦。”蕭風應了聲,往茅廬內去了。
李奎看了眼於逸。
於逸搖搖頭。
李奎歎了口氣。
茅廬外間是十幾個年輕人,都是蕭風這三年請出來的,同洛潛淵一樣負責情報分析分類,然後由李奎,李露傳到內間。
江湖嘛,也不能隻是老前輩的舞台,有些風光還是要讓後輩們知道的,不用很多,幾個人就可。
諸葛離與林浩然也在其中。
諸葛離衝蕭風點了點頭。
林浩然和其他年輕人則衝蕭風欠身,“樓主!”
蕭風點點頭,往內間而去。
年輕人們便繼續低頭看信。
內間是幾個老前輩,包括箴言與醉春風。
蕭風衝一眾人躬身一禮。
所有人也同樣回了一禮。
這裏,他們是平輩。
蕭風沒說什麽,轉身離去。
他進來隻是打聲招呼,他來了,沒有其他意思。
這是對他們的尊重。
走出茅廬,外麵天色仍是極好。
他笑了笑,“辰星。”
“殿下。”辰星從茅廬頂上跳下來。
“感覺怎麽樣?”蕭風回頭微笑。
“很閑。”辰星一本正經說,不自覺勾起嘴角,“不過還不錯。”
“不想走了?”蕭風挑了挑眉。
“沒有。”辰星連忙說。
“逗你的。”蕭風又笑起來,“收拾收拾回血都一趟,那裏還有你一個任務。”
辰星怔了下,肅然道,“必不讓殿下失望。”
蕭風點點頭,眉頭忽然皺了一下,一拂衣袖。
林楓不自覺鬆開了蕭風手腕,再一抬頭,蕭風已經與他拉開了不少距離,冷淡看了他一眼。
“你去吧。”蕭風看向辰星,說了聲。
辰星點點頭離去。
“氣息細若遊絲,你不該能站在這裏的。”林楓看著蕭風,臉色陰晴不定。
“你覺得我該如何?”蕭風有些疏離說。
“發生了什麽事?”林楓皺起眉頭。
“沒什麽。”蕭風避開他,往茅廬後而去。
“你慢著!”林楓去拉蕭風,又被蕭風閃了開來。
“荒城那邊,你怎麽保證的?”他臉色沉了沉,冷冷說。
蕭風腳步頓了下,依舊沒停。
林楓眉頭跳了跳,“蕭風!”
“你吃了造化丹。”他壓了壓火氣,忽然這麽說了句。
蕭風聞若未聞,很快消失在林楓視野裏。
林楓臉色驀地難看至極。
……
月色總是冷的,即使在夢峽也讓人覺得寒涼。
蕭風躺在樹梢上,靜靜看著冷月如霜。
這些天過去,他依舊沒辦法控製造化丹的藥效。
今日,他來夢峽,所有人的驚疑他都看在眼裏。
可他有什麽辦法?
他現在就是個活死人,所有人見到他都會覺得冷,是那種發自心底的冷。
畢竟麵對一個死人,誰能沒什麽感觸呢?
即使這幾天與於子琪相處,這小家夥也是有所察覺的。
小家夥不說,可會囈語。
小家夥覺得他同前輩很像,都要走了,才會囈語那些。
是呀,都要走了。
隻是他還不能走。
他一走,整個飄緲樓就亂了。
飄緲樓是什麽?
一個幌子而已,否則暗地裏那些人怎麽會查不到飄緲樓的底細呢。
飄緲,隻是因為沒有才飄緲啊。
任何一個人都能是飄緲樓,他們如何查?
聰明的人自己便能形成一方組織,而他聚集了這般多聰明人,何須他再多做什麽?
若是換個年代,他自然也不敢這般冒險,可怪就怪那些人太自大,打壓江湖打壓得太狠。
三百年前的初現端倪,一甲子前的挑明,不想如何補救,反而壓製得更狠,真當江湖人是沒脾氣的不成?
他借了這股勢,也是這個勢的源頭,他若去了,這股勢便散了,讓他如何敢放手?
山林間吹來一陣風,吹來一張白紙,吹得樹梢劇烈搖晃,白紙掛在了樹梢上。
蕭風依舊看著寒月,波瀾不驚。
遠遠看去,少年也似乎一張沒有感情的白紙,輕飄飄懸在樹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