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懸崖上有一壺茶和一壇酒
萬物本浮生,可以天衍之。
如今的衍天門自然擔不起這般豪言壯誌,可作為三國前流傳下來的勢力,有塊風水寶地倒也正常。
惜緣山便是衍天門的那塊風水寶地。
這日,惜緣山上先後來了兩個老前輩。
他們很老,老到牙齒都掉了大半,臉上褶皺密布,可腰上懸著刀,手很穩。
兩個人抬頭看著‘衍天門’三個大字。
過了會兒,一人說,“真礙眼。”
另一人點點頭,然後踏前了一步。
一抹璀璨刀光一閃而逝。
砰得一聲炸響。
緊接著,整個山門驟然坍塌。
四周的弟子們呆若木雞,然後亂做了一團,幾個弟子冒著塵土往衍天門內去了。
實在不是他們心性差,而是這三月整個江湖都被老前輩們的意氣風發嚇怕了。
以前的江湖是,女人小人小孩不能惹。
現在的江湖是,老人尤甚之。
他們實在是太凶殘了。
兩個老人卻理所當然。
“這一刀,漂亮。”第一個老人豎拇指道。
“那是。”另一個老人一仰眉,得意洋洋。
“可惜還不能盡興。”第一個老人摩挲著刀柄說,“我有些手癢了。”
“遲早有你盡興的時候,等了幾十年了,還差這幾天?”另一個老人沒好氣道。
第一個老人也不惱,也沒好氣道,“誰讓你搶在我前麵出手的?”
“誰讓你沉不住氣先說話的。”另一個老人理直氣壯。
“不是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嗎?”第一個老人哼哼道,“老子再不信了。”
“一大把年紀了,孩子個屁。”另一個老人鄙夷道。
“跟你不是一樣。”第一個老人更鄙夷道。
兩個老人麵麵相覷,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
夢峽的時間,也是時間。
閑散的人覺得雲卷雲舒甚好,忙碌得人看著夢幻之景也心情舒暢,於是時間便過得很快。
蕭風很清閑。
他白天看雲卷雲舒,看溪水潺潺,看於子琪做功課,看那些年輕人分析的情報,心情好便稍微提點兩句,夜裏看星辰寒月,看茅廬裏整理出來的情報,整日過得悠哉悠哉。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他又做些什麽呢?
所以,他在等。
夢峽裏的其他人很忙,而且越來越忙。
外麵的動靜太多了。
喬幫設了場宴。
白無天安穩了幾個月又開始叫囂與飄緲公子的一戰了。
紫靈堂與唐門的關係進一步惡化。
紫靈堂與霹靂門聯姻,胭脂榜第四十七洛水仙子與潛龍榜第六王喜洪喜結連理。
淳安城歸了軒夢閣,齊家退出了仲盛山。
碧落宗宗主與綺雲台三長老吃了頓酒。
陳潤青走了趟洛書門。
慕雪派之人前去冷殿做了幾天客。
群龍盛會前白無天與楊永坤的一戰結果也公諸於天下了,楊永坤身受重傷,不知所蹤,楊氏有投靠喬幫之勢。
江湖上又冒出了些人,一些是幾十年前的江湖老人,一些足以與老人們相提並論的天之驕子。
每天,江湖便有數場足以讓江湖津津樂道的宗師級大戰,到最後反而讓江湖人連名字都記不住了。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
即便如此,所有人也都知道,這僅僅隻是開始。
真正的熱鬧,是要等將對將的時候。
所以,他們也在等。
初靈沒走,也沒給蕭風答複。
林楓麵對蕭風沒了之前的坦然。
他開始刻意躲著蕭風,甚至有一次同洛潛淵聊天,看到蕭風遠遠走過來便往房頂一跳,沒了影子。
洛潛淵莫名其妙。
蕭風同樣莫名其妙。
平靜的日子緩緩過去。
其實這樣也不錯,隻是誰也不會甘心。
所以,不可能。
這日,夢峽收到了個消息。
惜緣山上去了兩個老前輩,毀了衍天門山門,然後在衍天門前搭了個草廬,住了下來。
於是,醉春風去找了蕭風。
他將這個消息交到了蕭風手上,然後說,“時機差不多了。”
“是啊,我該出去走走了。”蕭風看著遠處朝陽,平靜說。
醉春風看著蕭風,眸子很複雜。
他清楚這句話分量多重,也清楚這句話的含義也隻有麵前這個人能擔得起。
所以他衝蕭風欠身施了一禮。
蕭風這次沒回禮,隻是對身邊的於逸說,“於叔,穿上那件白衣服,隨我去見個人。”
於是,蕭風出了夢峽。
沒有等初靈的答案,也沒有等林楓的解釋。
……
晚霞紅透半邊天色。
獨臂老人緩緩行在崇山峻嶺間。
他在找人。
天空忽然黯淡下來。
老人抬頭看去,看到一隻龐然大物,遮住了最後的夕陽。
老人微微眯起了眸子,衣衫無風而動。
鏗然一聲劍鳴之聲。
一道飛虹一閃而過。
幾乎同時,有流光在空中閃了一下。
似乎什麽也沒發生,可四周的山石卻如同地動般掉了下來。
老人皺皺眉,仰頭看著巨鳥,“小娃娃?”
“前輩,上來坐坐?”不遠處山岩,一襲白衣長身而立。
白衣身後還是白衣。
老人驀地瞪大了眸子。
“晚輩有兩個故事,前輩應該想聽聽。”蕭風又說。
老人揉揉臉,頂著山石而上。
光那襲白衣便值得他走上一遭了。
崖上沏了一壺茶,放了一壇酒。
蕭風在喝茶。
茶水溫和,很香。
老人在少年對麵坐下,很坦然。
“前輩自便。”蕭風給老人倒了杯茶,又給自己倒了杯。
老人喝了茶,然後開始喝酒。
蕭風喝完了那杯茶,輕聲說,“第一個故事,與於叔穿的這件衣服有關係。”
他看著天際,“前些天,有人要折我的劍,我覺得虧,於是,便賭了他的衣服,結果有人替我打了一架,他的衣服便是我的了。”
有淡淡的雲隨風往南飄去,他覺得很美。
老人不再喝酒,很認真看著少年,“那人多大?”
蕭風微微勾起嘴角,似乎覺得很有意思,“我問他今年高壽,他一下子就惱了。”
“然後呢?”老人也覺得很有意思。
“他說我該死,可惜他的命比不上前輩們的,所以他沒死。”蕭風回答。
這兩句話完全前言不搭後語,不過老人聽懂了。
他挑挑眉頭,似乎更感興趣了,“所以呢?”
“我搶了他的衣服,他欠了我一個人情。”蕭風想了想,認真說,忽然又笑起來,“不過,他以後一定不會穿白衣了。”
老人看著少年,臉色很古怪,“以前沒覺得,你這娃娃有點邪。”
“我隻是好奇。”蕭風一本正經說。
老人還是看著少年,忽然仰頭喝了一口酒,然後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