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七章 二月二,龍抬頭
二月二,龍抬頭。
前幾日還下雪,這日便下起了雨,淅淅瀝瀝,打在屋簷下,滴滴答答。
一輛白棚馬車從街道那頭緩緩而來,最後停在一座紅漆大門前,門前立了兩尊碩大石獅子。
一個麵容清秀的年輕人頂著雨傘走下馬車,看了眼大門頂的匾額,跑過去,敲了敲房門。
過了一會兒,一個灰衣中年人跑來開門,怔了下,“李公子。”
“福叔,我找陳相。”年輕人笑了笑,認真道。
“李公子請。”灰衣管家點點頭,並未多問,側身請進。
這年輕後生與自家老爺雖然走得不近,不過自家老爺曾幾番幫扶,他今日找來,倒是也不算突兀。
福叔帶著李雲去了陳辭鈞書房。
陳辭鈞正在書房裏翻書,見李雲來愣了一下,側身相請,兩人入座後問道,“李郎中此來,所為何事?”
李雲微笑,“一是為感謝,陳相幾番替李雲出麵直言,李雲本該早日前來拜訪,不巧一直忙碌,才拖到今日,望陳相勿怪。”
陳辭鈞擺擺手,“你我皆是在朝官員,為人處事問心無愧,所思所想為國為民,便是同路之人,況且,我與你父親尚有私交,你隻當是長輩提攜,不必放在心上。”
李雲愣了一下,沒料到自己的呆板老爹會跟這般大人物扯上邊,便慚慚道,“此事倒是不曾聽家父提過。”
“當年科試,我與你父親是同屆考生,一見如故,隻是後來各奔前程,便很少有機會暢談了。”陳辭鈞搖搖頭道。
李雲點點頭,有點理解自家父親了,要是他有個這麽飛黃騰達的朋友,也不會願意炫耀的。
“此事先不提,賢侄還有什麽事?”陳辭鈞溫和道。
李雲抿唇道,“還有是想詢問一事,還望陳叔如實相告。”
“你是想問太子之事?”陳辭鈞微笑了下。
李雲神色嚴肅點零頭,“我就是想知道蕭……太子殿下去安陽縣,以及將我送來皇城,意欲何為?”
陳辭鈞平靜道,“我不知道在你心中殿下是什麽樣的一個人,不過殿下離開皇城之前是病重過一段日子的,而且之後,他便不問朝事,甚至我幾番前去探望,都被拒之門外,所以,殿下當時辭去太子位,離開皇城,我雖然震驚,卻也並不是不能理解。”
他笑了笑,有些遺憾與傷感,“我與殿下老師是忘年之交,殿下也是我看著長大的,他的性子我還是了解幾分的,這般不給自己留餘地的做法,除非他不想再回來,否則斷然不會這般決絕。隻是我沒想到他會回來,而且還是在現在這般情況下。”
李雲皺皺眉,“陳叔的意思是,殿下此番回來,或許另有目的?”
陳辭鈞歎了口氣,“賢侄若是不想被牽扯上,不妨找個機會遠調出去,做個逍遙散人,也免了被牽扯其中,無辜受累。”
李雲勉強笑笑,“陳叔的建議我會考慮。”
陳辭鈞點點頭,“過段時間,會有一次大量官員外調的機會,你若考慮清楚了可以來找我,或者讓四皇子殿下幫忙也可。”
李雲沉吟半晌,抬頭道,“賢侄已無他事,這便打算離開了。”
陳辭鈞起身道,“那便不留你了,雨道路濕滑,免得色晚了,路不好走。”
李雲點點頭。
陳辭鈞目送李雲消失在細雨朦朧裏,輕輕歎了口氣。
福叔皺眉道,“老爺,他……”
陳辭鈞抬手打斷,“各有各的選擇,無妨。”
福叔點零頭。
兩個人轉身返回府邸。
……
恢宏宮殿,燈火通明,隻是寥寥無人聲。
垂帳半遮,床頭有嫋嫋青煙升騰而起,緩緩繚繞彌散,如煙似霧。
垂帳內,一麵色蒼白的少年雙目閉目,在明珠燈火映襯下渾身似乎彩霞縈繞,纖塵不染。
如此,反倒襯得少年白玉麵容上時隱時現的青氣與黑色條紋分外詭異。
時間緩緩而過,四周依舊靜悄悄的。
床上的少年忽然蹙了蹙眉,手指輕輕動了動。
床邊打盹兒的淺黛婦人猛地驚醒,臉色緊張起來,抓起少年的手輕喚,“風?風?”
少年眼睫顫了顫,睜開眼又很快閉上,眉頭皺得愈緊,試探性道,“母後?”
“在呢。”夜雨涵連忙應了聲,“可有哪裏不舒服?喝水嗎?餓嗎?冷嗎?要不母後去喊太醫……”
“母後,現在什麽日子了?”少年聲音沙啞問。
“龍抬頭。”婦人輕聲。
“風很累,想再睡會兒。”少年虛弱,“您也去休息,好嗎?”
婦人鼻頭一酸,差點流出淚來,“母後……這就去……”
她再也控製不住,眼淚似決撂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掩口跑出了內室。
少年再次睜開眸子,伸手在眼前晃了晃,然後沉默下來。
他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他能看到光線了,隻是都是模糊的影像。
他耳邊也不再是安靜,能聽到聲音,隻是似乎很遠。
但是,他動不了神識了。
有些奇異的紋路束縛了他的真氣,神識,甚至一動念頭,腦袋裏似乎針紮般的劇痛。
甚至,他身體裏多了個東西。
他眉頭愈皺愈緊。
這對他,並不是個好消息。
哪怕在七玄塔前,他那般激那個人,那一劍依舊是留情了。
那個人需要他這個傀儡,哪怕是他那般大逆不道,那個人也容忍了他。
那個人心意已決,要讓他徹底做那人手裏的傀儡了。
少年苦笑起來,果然是他太真了。
可是,一切真的沒有回轉的餘地了嗎?
“休想!”少年閉上眸子,心中閃過決然。
全身上下開始疼痛,戰栗,比之以前骨子裏的冰寒痛苦更甚。
這是碧寒蠱的懲罰。
不乖的孩子,總要讓他長點記性的。
可少年不甘心,更不願妥協。
兩年前,他曾捫心自問過,是不是有一他會逼不得已將他的所有驕傲都放棄了呢?
當初他不知答案,如今他仍不知道答案,但他做不到讓別人承擔他的失誤。
忍受著全身的疼痛,少年開始調動似乎被禁錮聊神識。
腦海中開始有劇痛侵襲,深入靈魂,生不如死。
可他不管不顧,反而愈發拚命地想掙脫束縛,似乎發了瘋,似乎什麽也不在乎了。
劇痛愈強,少年身子開始抽搐,渾身上下的黑色陣紋與青氣愈發清晰,明滅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