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碗湯麵
紅路燈路口處。
嘩啦,嘩啦,嘩啦。
一場突如其來的降雨使得好不容易恢複秩序的十字街路口又重新變得混亂起來,任由街口中央的執勤交警如何吹哨阻止,都無法阻攔那些正朝著不同方向違規逃竄的行人……
而就在這種混亂的局麵下,一位身披黑色衝鋒衣,手裏提著破木盒子的少年卻依舊選擇堅守在了斑馬線的盡頭,紋絲不動。
眼前的這名少年,正是前不久剛剛從派出所內接受教育後被放出來的項莊本人了。
他其實並非是不想跟著人流一起逃竄,而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接下來到底該往哪裏走啊!
等到斑馬線上的行人都又換了好幾撥了,項莊這才想起來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了那張寫有地址的海報,直到盯過一會兒後才又將淋濕半截的海報重新塞回了衣兜之內。
南城市北街路35-4號。
項莊在離開賣瓜老大爺的攤鋪後,經過多方的打聽,發現現在的年輕人們根本就沒人知道海報上的這個‘北街路35-4號’究竟是個什麽鬼地方!
“沒辦法,還是得找警察同誌幫忙了。”
項莊歎了歎氣,最終還是憑借著路口交警同誌的指點後才輾轉來到某一處立著古老牌坊的小巷附近。
項莊踩著巷子口的積水,很快走到了某塊石製牌坊的正下方,隨後又伸了伸手挪開風衣帽簷,一字一句地念起上了牌坊上的幾個大字:
“北……街。”
在確定牌坊上的確刻著‘北街’二字後,項莊這才終於鬆懈了一口氣出來。
他此刻隻身湧入的這條長巷,正是擺攤老大爺口裏所說的南城市赫赫有名的北街小吃街!
這裏曾是國內最著名的中華料理聚集地之一,所有蜂擁而入的廚師們的戰場!甚至在十餘年前的鼎盛時期,必須是取得老字號的餐廳才會被允許入駐經營。
而現如今,伴隨著‘南城市新商業模式開發計劃’草擬落案後,短短數年的光陰,眼前這條繁華的美食街道卻也淪落到了即將瀕臨荒廢的地步,甚至最後直接被當成了拆遷區給刪除在了版圖之內。
項莊並不清楚關於‘北街’的曆史變遷,不過這也和他沒什麽太大的關係,他隻是湊巧來到這個地方好混口飯吃而已,對於追溯小巷的曆史興趣不大。
項莊就這樣以一名穿越者的身份若無其事地漫步在一整條由破舊青石板拚湊而成的老街上,四處張望著那些門梁上貼著拆遷封條且雜草叢生的一眾餐館,仿佛目視曆史的塵埃。
噠噠、噠噠、噠噠……
雨的聲勢開始變大,而就在泥土和雨水氣息即將完全掩蓋住項莊五感的同時,空氣裏殘留下的一絲煙火氣息卻最終將他的嗅覺和視線完全引領到了小巷深處裏的某間餐廳所處的位置。
項莊又朝前走了幾步路,緊接著映入眼簾的是一間用木板草率釘著幾個大字的小餐館。
這間餐館的大門是緊緊閉著的,但室內的燈火卻依然通明,不自覺地在周遭營設出了一種極為舒適溫馨的氛圍,時刻吸引著過路者們的目光。
白記。
這間小餐館的名字叫做‘白記’,是整條北街有名的釘子戶餐廳之一。除了這個身份以外,這裏還始終是一些落魄食客們的歸宿。
由於白記餐廳的掌勺廚師極為懶惰,所以在錯過了晚七點的就餐時間後是不營業的。
而項莊在瞧見門口掛著的“打烊”木牌後也很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不過就在這樣一個應該熄火打烊的時間段裏,餐廳內卻似乎坐滿了人——一場悄無聲息的試吃會正在井然有序地進行著。
餐廳大堂內。
坐在離門口最近餐位上就餐的食客叫做李枚,是一位剛剛進入南城大學執教的年輕講師。
由於這條無名街巷離南城大學教師宿舍僅僅一牆之隔,且南大教職工食堂一向以‘勤(難)儉(吃)節(要)約(死)’著稱,所以李枚經常選擇在學校隔壁這家經濟實惠的白記餐館就餐。
不過從自己上次在這吃飯的日子算起,也有一段時間了。
一個月前,這家小餐館突然宣布無限期關店,並且在此期間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動靜和交代。
就在李枚以為自己又要繼續飽受大學食堂摧殘的時候,他居然在前幾天接到了一個來自這家小餐館打來的外賣電話,電話那頭的女孩熱情地邀請自己參加今天舉行的菜品試吃會。
李枚早就吃膩了食堂,一聽說後想都沒想便直接了當地答應下了這一次的邀請。
但就在他今天嚐過一口擺在自己麵前的這碗羊肉湯麵過後,卻徹底崩潰了!
難吃!
難吃!
難吃!
千萬不要再有第二碗了!
哦,不,不,請再也不要讓我吃第二口了!
“這究竟是個什麽玩意?”
李枚淚流滿麵地自言自語道說。
如果不是礙於自己為人師表的緣故,李枚現在甚至想要當場摔碗,賦打油詩一首來用以控訴這間餐廳對自己所做出的迫害!
“別心急哦,諸位!慢慢吃,鍋裏麵還有很多哦!”
此刻的大堂內除開早已丟掉筷子的李枚外,其餘分散坐在餐廳裏受邀而來的食客們在聽到後廚裏傳來‘還有很多’的言論後也都陸續丟掉了手中的碗筷,開始相互交頭接耳了起來。
“在後廚裏忙活的究竟是誰啊?難不成是電話裏的那位姑娘?”
“這個‘大廚’煮的麵條也忒難吃了吧?!”
“羊肉根本沒有去腥!還有這黑乎乎的濃湯究竟是什麽?動筷子前我還以為是蓋了海苔片呢!”
“老白他人呢?!他怎麽能夠容忍別人在他的廚房裏胡來!這是做菜呢?這是放毒呢!”
除了李枚外,其餘發牢騷的食客們也都是老主顧了。
他們清楚記得這間餐廳以前的掌勺叫做老白,原名白天南,是這家白記餐館的主廚兼老板。
不過這一次邀請他們前來參加試吃會的不是白天南,而是他的獨生女兒,白羽娉。
這些老主顧們記得以前舉行新菜品試吃的時候也是白羽娉這個丫頭幫忙接聽電話的,所以也都沒多想什麽便一口氣答應下來。
他們直到品嚐完擺在各自麵前的美食後,才終於意識到不僅僅打電話的是那個叫做白羽娉的姑娘,甚至此刻在後廚裏瞎忙活做菜的居然也是她!
“說實在話,這姑涼在廚藝上的造詣似乎已經低到了喪失理智的地步了……完全無法相信她居然會是老白的親生女兒!垃圾桶撿回來養大的吧?!”
一位抱著垃圾桶吐好了好幾輪的食客靠在椅背上雙眼無神地喃喃說道。
“別扯這些沒用的了!我們現在怎麽辦?要不趕緊開溜吧?”
大堂裏的食客們眼看著女孩又要鼓搗些什麽端出來了,於是都焦急地湊到一堆,準備想個辦法趕緊開溜。
“飽了,飽了!”
某位年輕學生樣男孩見狀鎮定地撓了撓頭後起立嚷嚷道說:
“白小姐,我還小,我等會還要上自習呢!接下來的試吃環節我就不瞎摻和了哈,在下告辭!”
說罷,這位年輕學生便緊緊拽住擱在一旁椅位上的書包,一個健步如飛從門內溜了出去,甚至根本就沒等到對方做出反應。
“還是小夥子臉皮厚!咱們大夥趕緊跟上!”
“對對,飽了,飽了!白小姐,大夥都吃飽了,多謝招待,告辭,告辭啊!”
隨著第一位真正敢於離去的勇士的出現,接下來這些和白羽娉父親熟識的老顧客們也都緊跟著打哈哈後魚貫而出,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雨夜的深巷之內,甚至有人就連自己隨身攜帶的雨傘都忘記折返來取。
“喂,喂!你們一個個著什麽急啊?我做的硬菜還沒上呢?喂,回來,聽見沒!回來!”
很快地,餐廳內便又隻剩下了白羽娉一人。
任由她怎麽呼喚,愣是再也沒有任何人來搭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