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朱粲起兵
甘奎在門口頓了一下,聽完後一言不發,徑直走了出去。
老仆見甘奎走了,終於出了口氣,忙不迭的過來給高士廉苦笑道:“老爺啊,你何苦這樣呢,你說咱們肯定沒事,幹嘛還要告訴他這些呢,像這樣的壞人就叫他去死唄。”
高士廉無奈的看看老仆低聲道:“我剛才說的有一半兒是嚇唬他的,誰能保證咱們不出事啊,隻有這樣說了,咱們才能真的不出事啊!”
“啊!老爺,你說你剛才是……”老仆越想越害怕,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好了。
不說高士廉兩人,甘奎出了小院,並沒有馬上下山,而是習慣性的朝著崖邊走去,他每到想事情的時候總喜歡站在崖邊,這裏有風,視野遼闊,大概也能叫他自己的思想也開闊些吧。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天都黑下來了,他才訕訕的走下了山,回到自己的屋中,躺在榻上,閉目養神。嘍囉給他送來的晚飯也沒有吃,不知什麽時候便渾渾噩噩的睡了過去。
日上三竿,甘奎搖搖發蒙的腦袋,匆匆的吃了幾口,便忙不迭的去詢問派往羅縣的手下回來沒有,接過依舊是毫無音信,再想想高士廉說的話,他不由得也有些後怕了,索性這幾日沒有什麽重要的事情,他幹脆自己收拾一下,裝作漁民,帶了兩個心腹悄悄的潛入羅縣去了。
緊挨巴陵郡北麵便是南郡和沔陽郡,江陵是南郡郡府所在地,也就是後世湖北荊州。這時節南郡和沔陽郡已經亂作了一團,無它,朱粲的農民軍已經在兩郡之地掀起了狂潮。
朱粲本是譙郡亳州城父人,譙郡就是三國曹操的老家。朱粲早年間還在縣中擔任過捕役,就是捕快,有些本領。家中兄弟幾人也都是靠他來養活。這時節正好趕上王薄在長白山(山東境內)聚眾造反,周邊多有沿禍。
郡守下令治下各縣組織兵勇去剿滅,朱粲便被當做亳州代表,領著百十來號人前往長白。沿路遇到敗下來的各地官兵,朱粲這些人便有些想法了。再加上他們也是低級的吏員,本身也是窮苦人,一時間大家都動搖了。
朱粲其實早就不滿現在的生活了,苦於沒有門路,王薄造反給他打開了一扇窗。原先還在觀望,不知道朝廷會怎麽處理這些人,現在看看連官府都奈何不了了,心思便定了下來。
於是正好趕上了大雪封山,朱粲這些人沒有衣物禦寒,又沒有多少吃食,大家苦不堪言。朱粲便鼓動大家你不要去長白了,去了也是白搭,正經的官兵都沒辦法,他們這些地方上的捕役能幹啥。
可是大家又都說要是不去,回到縣裏也是重罪,該怎麽辦。這時候朱粲和他的幾個心腹便說起長白王薄的好了,這天下也就是這樣了,不造反連活路都沒有,像王薄這樣造反的,連朝廷都奈何不了,多好。
就這樣第二日朱粲帶著這百十來號人便脫離了大部隊,躲進了山中,等隊伍過去後,朱粲便振臂高呼,“咱們也是人,憑什麽要聽那些官老爺的擺布,不幹了,咱們也造反吧!”再殺了幾個意誌不堅定的人後,大家便都奉朱粲為老大,居然就這樣舉旗造反了。
然後這些人在朱粲的帶領下,先是將沿路敗下來的官兵收拾了一頓,把官兵的衣物鎧甲,病人糧草劫來,當做後勤,又收攏了當地的一些難民,漸漸的隊伍越來越大,後來幹脆占了當地縣衙,自己招兵買馬,成了真正的造反派了。
是不是這樣的套路似曾相識,對,就是當年陳勝吳廣大澤鄉起義的套路,隻是沒有那魚肚子裏麵“陳勝王”的把戲罷了。
朱粲比陳勝強的地方在於人家好歹還識幾個大字,又在縣衙中待過,懂得一些策略,於是朱粲沒有帶著隊伍前去長白山入夥王薄,而是看清了朝廷的架勢。大量的官兵從四麵八方朝著長白山聚攏,這是要一鼓作氣滅掉王薄的架勢。
於是朱粲決定調轉馬頭,朝著那些調兵過後沒有多少防備的江南一帶進軍。
大業十一年臘月朱粲起兵,裹挾著逃兵、災民不下三四萬進入淮南、汝陰郡,在鄲縣、項城、潁陽、汝陰等地大破朝廷各地的衛所兵,一路所向披靡,進入了南郡和沔陽郡。
朱粲手下的軍隊也由四萬短時間內便上升到十餘萬眾,一時間聲勢浩大,與長白王薄遙相呼應。朱粲是個明白人,他知道自己造反最多就是成為一地草頭王,很清楚他沒本事去當什麽一國之主,所以他的軍隊和強盜差不多少,所到之地,大肆搶掠,寸草不生。
就這樣一路搶,一路走,最後到了江陵、沔陽,前邊是終南山當道,南邊又是長江天險,朱粲知道這裏就是他的地盤了,不能再走了。於是就在南郡和沔陽郡落地生根,占據了郡守和縣衙,自立為王,自稱“迦樓羅王”。
迦樓羅是印度神話中的鳥,又叫做金翅鳥,為眾鳥之王,也不知道朱粲是怎麽想的就起了這麽一個名字,反正他的手下都這麽稱呼他。周邊的官府和百姓們則是叫他“可達寒賊”,大意估計就是賊王吧。
不管怎麽說,朱粲從一個小小的捕役當上了王,還是有些本事的,他自己也是沾沾自喜。到了江陵後就不想動地方了。
於是他便封自己的兩個兄弟為左右大將軍,各帶一支人馬,守禦南郡和沔陽郡,他自己就待在江陵城中的郡守府中,日日笙歌,夜夜歡愉起來。
當然他從一個小吏起家深深知道手底下那些人之所以跟著自己造反,那完全是為了能像他一樣有好日子過,於是他也不吝嗇錢財美女,大肆獎賞手下,一時間南郡和沔陽郡烏煙瘴氣,不複昔日江南繁華。
這還不算,朱粲還下令,除了江陵城以及周邊的幾個大一點兒的城池外,其他的地方,隻要手下將領們誰能占了哪裏,那就把那座城賞給誰,除了每次繳獲的錢財兵甲要交給他半數外,其他的概不過問。
這下好了,整個江南到處都是朱粲手下的亂兵和難民搶掠,一時間百姓們隻要聽說朱粲的大名,無不兩股戰戰,逃之夭夭。由此朱粲很幸運的成為繼閻王爺和牛頭馬麵之後又一個可以止小兒夜啼的大人物了。
朱粲在江南的這些行為,雖說還沒有傳到遠在洛陽的楊廣耳中,但身處江南的江都朝廷和蕭銑這些人卻早早就打聽清楚了。
江都朝堂一時間惶惶不可終日,文臣們擔心朱粲這樣的人帶兵闖到江都來,武將們則是害怕朱粲帶兵來了,他們的手下要是守不住了,不是被朱粲的亂民殺死,就是被楊廣貶黜。所以整個南方動蕩不堪,又沒有哪位大佬敢站出來去平亂。
就在這樣寬鬆的環境下,朱粲的地盤越來越大,手下也越來越多,他的勢力也越來越穩了。
“竊鉤者誅,竊國者諸侯。”這句話真的說的很貼切,朱粲的勢力大了,有些人便看上了他,這其中便包括身處羅縣的蕭銑。
說來也巧,朱粲在大肆禍害江南的時候,蕭銑當時正好帶著手下在沔陽郡訪友。他所謂的訪友,其實也是暗中聯絡一些前陳和前梁的舊臣,準備著造反的事情。當時聽到朱粲的消息,蕭銑一時間有些愣神兒,他沒想到就連這樣一個不入流的小人物都敢舉旗造反,還有了這麽大的聲勢。再想想自己這些年的準備,覺得還真的有些汗顏。
不過他城府很深,想了一會兒便有了決定。於是一邊叫手下去打聽朱粲的消息,一邊聯絡官員。等消息都打聽好後,蕭銑便給朱粲寫了一封信,派了龍衛悄悄給了朱粲。
信的內容很簡單,一方麵是恭喜朱粲這個草頭王造反成功了,另一方麵還提出了建議。如果朱粲想要再做的大些的話,就應該派兵先把長江水麵占據了,這樣沿長江南來北往的商船能提供錢貨,官船能抓捕官員,說不定有些還能為他所用,民船就更好說了,直接成為他大軍的一員。
等勢力再漲一些後,便能造船東進,直逼江都了,那時候朱粲到了江都,稱帝都是有可能的。
洋洋灑灑一封信,總的來說蕭銑的意思就是幫著朱粲出主意,占了江都稱王稱霸。臨了,信末還說這都是對朱粲崇拜,所以才會給他出主意的,雖說現在想去投靠,但覺得還是晚些的好,說不定朱粲遇到什麽麻煩了,他在外還能幫上什麽忙。
朱粲看完信,一時間有些恍惚,這是隋朝的一個縣令給他的信,而且明顯是要效忠他的意思,信中還說想他這樣心向朱粲的官吏還有很多。
朱粲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怎麽自己還有這樣的魅力?又看了好幾遍,發現好像這些話是真的,起碼這封信中根本就沒有提到要他什麽東西和好處,完全是自願的啊。
想來想去,朱粲覺得自己還真有當皇帝的那天啊,於是他高興了,於是他有些迫不及待了,於是他便按照蕭銑說的,一步步做了起來。長江被他封鎖了,來去的船隻都被他劫了,連人帶船都是他的了。
不久蕭銑第二封信又來了,說的是自己手下有幾個人對江都的事情非常熟悉,如果朱粲真有心去江都的話,蕭銑願意將這幾個人派給朱粲,作為他的手下。
朱粲看完信也見到了人,便大手一揮,把蕭銑派來的人當做了謀士和將軍,一時間朱粲的隊伍更加壯大了,朱粲也看到了一條通往江都的金光大道。
遠在羅縣的蕭銑得到消息後,隻是微微一笑,便去見待在府中的幾個重要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