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囊中空空
胡豐拎著背包裏，就裝著我的傳家寶貝：九節鞭。一看到我的東西，我胸中的豪情立馬閃現。我是張姓的長孫，承載了多少族人的期望，如果今天我折戟於此，將會使多少人扼腕歎息！
我的背包很大，帶子很長，胡豐不能背在肩上，隻能拎在手裏。可是從她扭曲的姿勢中，我看出了她的吃力。我準備去接回來，晨曦又一把攔住我：
“既然做了好事，就讓她們好人做到底吧。再送一程，就到車站了。”
我覺得晨曦真是太過分了，兩個女生，一個纖弱如柳，一個豐腴欲跌，怎麽好意思讓人家拎著那麽重的還是我的行李，跌跌撞撞地送到車站。作為男人，於心何安！
但我已經不敢拂逆晨曦，女神就是女神，明知受不了她的壓迫，卻還是不想離開。好在胡豐她倆沒有抗議，也沒有撂挑子不管，不然我真的又會騎虎難下，不知所從了。
這時，我先前看到的那個接站的高挑姑娘，已經蹦蹦跳跳，牽著那個高高瘦瘦的男生走過來了。
男生仿佛還在夢裏一般，臉上徜徉著的笑容，像狗嘴邊的口涎，幾欲流下。我一下想到，可能這對男女之前根本就不認識，至少沒有達到今天的關係。不然，男生為何比女生還要害羞許多呢。
晨曦甚至不容她倆休息，一把將她的重重的背包塞進我的手裏，道：“咱們現在就走，進站！”
尤其是最後兩個字，聽起來真的就是懿旨的聲音。懿旨當然不可能由太後宣讀，晨曦的聲音在此刻聽來，好像那些內務府的公公。難道是我恨極了她，才會有此幻聽？
應該不是，但也說不定。我回頭的光景，看到胡豐的臉上，汗水混攪著淚水，已經打濕了她的臉頰，胸部。她本身身材微豐，就非常怯熱，現在又多了那麽多的負累，自然體力不支，喘息，流汗在所難免。
不知道是因為疲憊喘息，還是因為激動，反正胡豐的胸脯一起一伏，在她的嬌小的身軀上，吸引了我大部分的目光。胡豐看我的眼神愁腸百結，個中的思緒有誰能懂？我想起李白的一首詩，可是怎麽也不知他是寫給誰的：
美人卷珠簾，深坐鎖娥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
不消說，不管是恨誰不恨誰，晨曦此刻肯定是她倆最恨的一個人。這個我也深有同感。
明明我們沒有那麽多的情愫，卻非要拉上我跟她一齊走。難道我不知道，這傳銷窩點是進得容易，出得難。可是人家既然已經同意，那何必再有那麽多的顧慮？我不過就是想跟她們再多呆幾天，說不定由於我的真心相待，她們還會跟我一起逃出升天也未可知呢。
我甚至想過，晨曦可能對我來說，永遠是可望不可即的，但她們兩個，至少有一個願意跟我偕老終生的。至少從追求愛情上麵來說，我再堅持幾天也是無可厚非的吧。但是晨曦不給我這個機會。可是由於我當初公開宣稱她是我的女朋友，這點她現在又不曾否認。而她倆，雖然彼此裸裎相對，但對於那層窗紗，卻還沒有捅破。晨曦隻有這點優勢。
不過，有一點卻是真的難以改變。晨曦和我，都是北方人，老鄉，學妹，這兩種關係可是天長地久的。那兩個南方妹子，再好，也可能隻是水中月，鏡中花。如果不能收入囊中，如今的世道，出了這個南興，可能永遠隻是路人了。
胡豐江秀清她們倆拖著拉著拎著背著沉重的負累，一步一步地跟在後麵，走向售票大廳。
南興的售票大廳，說是大廳，可能連北寧的一戶人家的客廳大都沒有。仔細一看，不過就十一二個平米大小，三四個窗口比鄰而立。剛進得門來，沒有售票的概念，居家的氣息倒撲麵而來。
可是，令人半惑半疑的是，那出站口修得如此豪華的南興車站，售票大廳卻又如此寒酸，如此簡陋，簡直就像一家內地的熟食店鋪。
由於他們的口音陌生，大家跟他們溝通，又都操著各種口音的普通話，一時間，小小的售票廳內居然散發出了聯合國的氣息。
晨曦牽著我的手，讓我站在她的前麵，然後在後麵輕輕說話：“張陽學長，待會兒輪到咱們了，你就說買兩張去北寧的車票，越早越好。最好是今天晚上的。”
我怎麽樣也是個爺們兒，又讀了那麽多年的書，這點事情還是辦得妥的。可是，當我一摸口袋，才突然想起，這麽多天了，還是初來的那幾天，因為要挽救晨曦的貞潔，我的最後幾千塊錢早就犧牲掉了。
而且，還是自願獻金，獻給了那個活該天打五雷轟的莫老師！
媽的，如果說我重情重義，看這麽多的傳銷人員還算順眼的話，那莫老頭，卻是惟一一個我想要啖其肉噬其骨的人！那晚我對自己的發的誓的完整版是：
啖其肉，噬其骨，寢其皮，飲其血，用他的牛筋當腰帶！
這個時候，該用錢的時候，我卻囊中空空，叫我怎麽去跟晨曦交代。我是一個大老爺們兒，總不能去說：晨曦，你的錢借我用一下，給咱倆買兩張返程的車票。
不能，絕對不能。再窮，也不能說出這種話來。而晨曦，我是知道的，她之所以被騙到這個傳銷窩點，不還是因為父親病重，手中沒有錢麽。如果有錢，她還何必千山萬水，千裏迢迢地從北國來到這南國邊陲，被一群如狼似虎的畜牲差點強奸！
可是，怎麽說出口呢？我想起一首歌裏的唱詞：愛要怎麽說出口，叫我心裏好難受……真的，我愛晨曦，至少，我要幫著她返鄉。但現在我的口袋裏除了幾片紙，就一無所有了。
數年來，自從我十八歲決計暑假不返家以來，我平生第一次體會到了身無分文的滋味了。身無分文，別的感覺不管，至少現在看來，在我的心目中，就是不能為自己的所愛付出。
這種感覺不是讓人痛苦那麽簡單，這種感覺讓人絕望。